桀骜

　　“你怎么来了？”蓝萧萧一头雾水，“他也约了你？不是一对一？”

　　景千笑笑，晃了晃手里两个水杯，“最后一排，放书那里，你先去坐，等我打完水再跟你说。”

　　蓝萧萧很不爽，之所以找一对一，就是不想其他人知道她的基础，如果两人一起学，那也太别扭了。

　　景千很快回来了，径直坐她旁边，递给她一个湖蓝色水杯，里面盛满热水，“这给你。”

　　“谢了！”蓝萧萧莫名地接过，她出来匆忙，确实忘了带水，“你也找他当家教？”

　　“不是，”景千放下水杯，低头不疾不徐翻开教材，“他时间很难安排，我就主动提出帮他教了。”

　　他笑望着蓝萧萧，一脸纯良无害，仿佛昨晚那个说话不客气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教？”蓝萧萧不知怎么应付这尴尬场面，她找柳明明，是因为他高考数学满分，也是线代老师最喜欢的学生，这让她心里有底，可眼前这人，如果她没记错，上次在西餐厅说什么来着？说即使高考考了数学，也或许排她后面！

　　就算不至于这么夸张，也起码说明，他们两个水平相当。所以，这教不教，能有啥区别？只是，这话她不好直说。

　　蓝萧萧心里跟吃了苍蝇似地，艰难地笑笑，她可是下了血本，本来还能赌一把，这样的话，不铁定成了亏本买卖？她的债，会越欠越多……

　　她颤抖着递上错题集，“那你要么先看看，这里的题，哪些你熟悉些，给我展开讲讲？”怕他没面子，又弱弱补了句，“都是些刁钻题，你要不熟悉，咱俩也可以一块儿看书研究研究。”

　　“好，”景千点头接过本子，随口赞道，“习惯不错！”低头认真看题，蓝萧萧望着他一本正经的侧脸，心情极其复杂，拼命转手里的笔，速度快得像在转陀螺。

　　她望着他一页一页往后翻，脸上始终没表情，那状态像极了她在考场上，从第一题开始看，不会就跳过，竟从头跳到了尾，只好硬着头皮回到第一题开始尬写的情景。

　　十分钟后，蓝萧萧咳了咳，“要不然，咱俩先各自看会儿书？”

　　景千从习题堆里抬起脑袋，“你不是要我讲题吗？”

　　“那……能讲了么？”

　　“可以，我都看完了，都是常见题，挺有代表性，那我从头开始给你讲？”

　　“好。”蓝萧萧匆匆喝口水，缓解了一下过于复杂的心理活动。

　　……

　　半小时后，蓝萧萧换了种截然不同的心情，比先前更复杂，更如坐针毡——光是第一道题，景千就换了六种解法反反复复跟她讲，但没一种，是她能真正听懂的！

　　蓝萧萧手心缀满汗，脑子里嗡嗡作响，对着景千漆黑的眼睛和认真写满公式的稿纸，有一种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感觉。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如果她还是说听不懂……“我大概明白了，回去后我自己再想想就差不多了，下一题。”

　　景千目光闪过一丝疑惑，将稿纸翻过去，“那你讲一遍，我听听看对不对。”

　　蓝萧萧：“……”她硬着头皮盯着本子上的题目，汗从额角和鼻尖一点点渗出来，手中的笔转得就快要飞出去。

　　景千望着她，了然地翻过稿纸，蹙眉看自己的解法，蓝萧萧也低头等着，终于，他轻声笑了，忍俊不禁，“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你是不是压根没弄懂这公式？”他笔尖点着某一处，认真道，“那我再给你重新讲吧……”

　　蓝萧萧静下心来，一会儿望着他，一张一翕的好看嘴巴，一会儿盯着稿纸，他写得工整的算式，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却浑然不觉，最后，还是景千看了眼手机，“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宿舍？”

　　蓝萧萧这才后知后觉地长舒一口气，感到很踏实，虽然整个晚上，她就学会了四道题，但融会贯通，心里对线代这门课的茫然，一下子淡去不少，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两人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但氛围好了很多，既不像之前那样毫无距离，也不再是昨晚那种针锋相对，这种状态，让蓝萧萧感到安心。

　　跨进铁门前，景千忽然问：“你好像对柳明明印象很好？”

　　蓝萧萧轻笑，“他那么努力，成绩又好，谁会不欣赏他？”景千定定望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勾唇笑了。

　　蓝萧萧没在意，只犹疑地问：“明天……还是你来补习吗？”

　　“你希望谁来？”景千看她，眸光幽深，蓝萧萧不自在地低语，“如果可以，你跟他商量下，以后都你来成吗？”她解释，“我比较能适应，你讲课的方式。”

　　“好！”景千眼底盛着暖意，玩笑道，“我七乘二十四小时都有空，你想补课，随时找我。”

　　蓝萧萧想到什么，“那费用？”

　　“我不收费，就当一起温习，”景千笑，“至于柳明明，你可以按原来说好的付给他，我跟他商量过。”

　　蓝萧萧比了个ok，转身跨进铁门，脚步轻快地往宿舍楼走，景千站原地，心情不错地扬起唇角，目送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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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蓝萧萧又一次在教室门口被人拦住，一个娇小的女孩怯生生拿了封粉色情书，腼腆地让她帮交给景千，蓝萧萧爽快接过，承诺一定带到，那女孩连连感谢，一溜烟儿跑了。

　　蓝萧萧挑眉，从寝室出来这一路，她包里已经装了十来封，还不包括那些找她打听景千手机号的！

　　可想而知，这次比赛风头出尽的不止她一人，景千这低调校草，头一回高调，就引来学校一众女生的青睐和疯狂，这火爆程度，堪称公认男神。

　　蓝萧萧进门时，景千早已在座，她灵巧地挤进里面，将一沓情书递给他，揶揄道：“都是给你的，恭喜，你现在这校草之位，是实至名归了！”

　　景千勾唇接过，顺手丢进挂在桌肚边缘的黑塑料袋，穆阳走来，挤眉弄眼地又递给他一沓，给了个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啥也没说就走了。

　　蓝萧萧目瞪口呆，行情比她见到的，还要好，“牛逼！”她夸张地握拳作揖。虽然她自己也行情见涨，三不五时接到陌生来电，微信好友请求更是没断过，但情书这玩意儿，她还没收到一封。

　　芮小柔来了，“萧萧姐，有人让我给你的。”她轻声细语，探身子越过景千座位，将一封情书归整地摆在蓝萧萧课桌上，盈盈走了。

　　蓝萧萧扬唇一笑，拿起浅黄色信封，饶有兴味地拆着，景千动作迅捷一把抢过，目光闪烁地低语，“我帮你一起处理了吧？”

　　“处理？怎么处理？”

　　“我寝室有碎纸机。”

　　蓝萧萧对着那个词懵逼了好一会，碎纸机？这得每天收多少封情书，才能用上的玩意儿？她渍渍称奇，欲抢回自己的信，“我先看看再给你哈!”

　　她这人是情书绝缘体，从小到大，别人都是崇拜她，想跟她混道，没多少人敢追她，除了赵润那个憨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进理工大后，这里的好学生更是对她只有扎堆围观、集体喝彩的份，鲜少有人私下搭讪。

　　比赛这次，大抵是她难得接了回地气，展现了女人味那面，才让学校里的男生敢把她放在可以追的位置上考量，真正意义上进入广受青睐的行列。

　　景千闪身避开她动作，麻利地将淡黄信封丢进塑料袋，蓝萧萧：“……”这朋友，过于热心了，她就好奇看看么，也没看着！

　　景千睨她一眼，像是解释，“乱你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啥？”蓝萧萧见鬼似地盯他，这是看了多少情书，才造就的——出口成章？

　　景千摆出高冷脸，“靠谱的男生，不会用写情书这么没诚意的方式，追女孩。”他望着蓝萧萧，眸光深不可测，“这样的信，你花一分钟去看，就浪费了一分钟的人生。”

　　蓝萧萧哑口无言，虽然他们聊了有五分钟都不止，但照他意思，这五分钟，是对人生境界的探讨，不算浪费生命，如果她打开信，看上一分钟，那就是虚度光阴，浪费生命，实该自责！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麻利拿出手机，将最近打来电话的陌生号码，通通设为黑名单，又清空了短信箱，翻到微信界面，将那些长达好几页的好友申请，一条条删除——好像是感觉生活清爽了许多，还是他有经验！

　　景千不动声色睨着她操作，友情提醒道：“你可以把通过手机号搜索的路径关闭，一了百了。”

　　蓝萧萧边按他的提示快速操作，边随口问：“你的微信也关了，手机号通道？”

　　景千挑眉，“从来没开过，我的微信，只能当面添加。”

　　蓝萧萧竖起大拇指，“绝！”

　　心里却浮上一丝惆怅，他心有所属，其他任何人，于他而言，都只是过客，是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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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阵子，他们每晚一起自习，她对线代这门课，越来越有把握，思路开始清晰，上课也逐渐能跟上节奏，原先深埋心底的对他那层隔阂，日渐如冰雪消融，她的心，不知不觉间，再一次沦陷了。

　　从前怀疑他的时候，每分每秒都不快乐，而选择相信他，像是心之所向，意外地令人踏实，即使，仍有源源不断的声音，旁敲侧击，反复提醒，她却开始，心无旁骛，充耳不闻。

　　学校里，因为他俩每晚黏在一起，他夜夜绅士地送她回寝，越来越多的传言如雪花飘洒，大有不可收之势，那些人仿佛铁板钉钉，认定他俩是一对。

　　蓝萧萧第一次，不再积极为自己正名，不再对误解义愤填膺，她沉默地，接受了这份虚妄的、缥缈的快乐，虽然心底怅然若失，却活得无比明媚，仿佛拥有了世界。

　　这天中午，包佳在教学楼下等她，神神秘秘地说想一起吃个饭，有事告诉她，蓝萧萧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破天荒地，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鬼使神差跟她去了，心底有道声音告诉自己，其实她知道，那是怎样的心情——

　　不过是，寻一丝慰藉，一个寄托，亦或是从别人口里，听一听他的名字。

《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