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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羿
“醒了？小弟也醒了，醒了便起身吧，我们动身去与句芒见一面，然后带你去南次一山。”
祺凰殿下混迹神界千余年，早就磨厚了一张俊脸，欺负起三岁小孩来毫不手软，而且没有丝毫负罪感。
“小弟怎么会到那里去了？他会怕的。”北离掀起被子就去哄着他。
为什么去那？因为我不想闻着袖子上想血腥味入睡，这卧榻又太小，小弟也睡不下。
祺凰当然不能说出口，“孩子往后送到长留去也要适应这种日子，况且你生道太过温和，他太习惯你了往后恐怕遇见别的神仙容易吓着，不能总是惯着。”
说着慢慢起身，突然掀起被子散去的热气让祺凰觉得不适。
北离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昨天还是高风亮节的神仙大人，满口天下人，一早起来就把刚刚离家的小孩独自放在冷床上。
“二位仙人可是起身了？”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中然，是原先尧光县主的独子，资质颇为不错，日后便是尧光新的县主。”祺凰给北离嘱咐，慢悠悠的束上散发。
“可是有事？”祺凰答应着。
门外青年声音听这便是活泼的，“无事，只是如今局势已乱，县中男子有不少自愿留在县内操练，来日护我南次二山一系。中然斗胆想请二位仙人点拨。”
“也好，你且稍等片刻我二人便来，顺便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看着这孩子。”祺凰答应着。
“不是说要去与句芒师父会和？”北离不解。
“句芒未曾传信过来便是一切顺利，以他的能力制住两县不是难事，正好我昨日也发觉这尧光县内卧虎藏龙，既然他刻意来找，必然不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托付了小弟给昨夜几个妇人，祺凰与北离便在中然指引下来到武场。
“南境之内，尧光是最喜武修之处，云集不少有志之士，除了最近四县之人，早先还有不少壮年受帝俊迫害，索性逃至尧光专心武功，希望以自己微薄之力护着周源百姓。”
中然一看便是个活泼的，一见着两人也没有寻常凡人的畏惧，反而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
“今日劳烦二位仙人，一来是确实机会难得，百姓又有决心，想着有机缘者兴许可以得二位点化，二来是县中关押的猾褢贸然放出去必定显眼，便想着不如养做己用，日后帝俊真攻过来，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青年一脸笃定。
“倒是不错主意，但是必定有度，不可以兽伤人或者与帝俊一般作为。”祺凰淡淡接着话，眼睛微微眯起，看向武场中一个魁梧青年。
“那人是什么来头？”祺凰没回头的问，继续看着那魁梧男子，似乎感知到一般，那男子也回过头来看向祺凰，眼里有些不明了的情绪。
“回仙人，他叫‘后羿’，自言是由北境逃亡而来，本事很大，尤其擅长拉弓射箭，只是平日尤其少话。”
身后北离突然拉拉祺凰的衣袖，尝试着打开灵识告诉祺凰，“他很不一样，明明确实是凡人，可是身上却又一种‘气’。”北离不知道怎么表达这样的感觉。
“什么‘气’？”祺凰还是没有回头，继续盯着那叫后羿的青年。
“很像是帝江的那种感觉，很厚重，不同于我见过的神，是那种一般凡人人难以承载的厚重与力量，那感觉不再灵力里，在呼吸和骨骼间。”
祺凰微微笑了下，生道敏锐，可以感知许多他们难以察觉的分别和特点。
不过很巧，这一次他不需要感知，只需要看着这个青年的脸就足以猜出来龙去脉。
毕竟这青年的模样，简直和夸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去叫他过来。”中然是个识趣的，转身就要去招呼后羿过来。
“不必了，我们自己过去就是，你先去训练其他军士吧。”祺凰回绝，便大步向后羿方向走去，北离也一起跟了上去。
中然自知不好紧跟，也只好去看其他人操练，不知道这个平日里看着魁梧沉稳的闷葫芦怎么入了神仙的眼。
“我们为何不跟中然一起来，你是认识这个人嘛？”北离小小声问。
“说认识也认识，说不认识倒也确实素未谋面。”祺凰偏头笑起来，带着点揶揄，阳光在他身后一片耀眼，俊眉朗目，丰神俊采。
北离感觉被晃了眼，好像是因为天光，又或者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可还记得我同你讲过上古八神吗？”
“嗯，女娲，伏羲，帝江，应龙，刑天，后稷，夸父……”北离一一细数起来。
“夸父，就是他。”祺凰打断北离。
“他就是夸父？可他明明是个凡人。”北离一脸惊讶。
“他自然不是夸父，但你若是想要知道夸父是什么模样，只需看看他就足够。”
“！”这是什么意思，北离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呀。
说这话间二人就已经来到这魁梧男子面前，后羿也停下动作，健硕身形显得几位高大，连祺凰也矮他半头。
祺凰摆手，周围军士纷纷散去。
“像。”祺凰没头没尾的一句。
“像什么？”那男子反问。
“就连身形也同他一样，莫非虎口也有一粒黑痣？”听见祺凰的话，后羿似乎犹豫了一下。
毕竟凡间极少有人有他这样的魁梧身形，“同他一样”？这神仙究竟什么来头？
“你怎么知道？”后羿虚虚地攥了下拳头，那粒黑痣生于掌内靠近虎口之处，寻常人也不会留意，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又怎么会知道的这样清楚？
“算起来你父亲与我母亲甚是相熟，按照凡人拉关系的习惯，你叫我一声兄弟也不过分。”
祺凰说的轻描淡写，一边的北离一头雾水。
“后羿攀不起这样的贵戚。”后羿脸上冷了些，“父亲”两个字让他不快。
“你们中间有什么恩恩怨怨或者误会我们稍后可以再谈，”祺凰打开结界隔开众人，“只是正巧有人托付我一样东西，如今可以物归其主了。”
后羿不解，祺凰抬手，掌间化出一套弓箭来，弓体乍看似乎是普通黑铁锻造，稀奇的是箭筒里所放的黑色流光的凤羽箭来，非木非金，好似凝结着黑色的水波一般。
“这是？”后羿不解。
“夸父所托，他说你往南境去，难以寻踪，让我将东西转交一人，等着寻着你再转交，谁料天赐机缘。”祺凰笑笑，将弓箭递到后羿手中。
“夸父曾言他只有一子，虽是凡人却可以承他衣钵，这弓箭都无名，只又你能拉开，至于名字，”
祺凰看着尚未回过味来的后羿，“他说他没什么能给你，这弓箭便是唯一，你给他留个名字。”
“他确实没什么能给我，甚至连我有的也弄丢了。”后羿看着也就二十出头，身形虽然壮硕，但是怄气的样子还是隐约有年轻人的不甘。
“夸父说这凤羽箭是天地神物炼化，不穿活物，自有其用，日后你自会明了，你接下这箭，身上也就背上天下人之重。”祺凰没有询问那话音里的不甘，只是接着道。
“还有呢？”
“再无其他。”
“果然，他心怀天下人安危，我做了他的儿子，走到天涯海角也逃不了，他最挂念的，不过是天下人，是所有人。”后羿咬咬牙。
想要狠下心来将这弓箭退回，却还是舍不得。
祺凰化出点灵力来，将弓箭化作挂饰大小，“日后你带着也方便些，这东西平日还是莫声张的好。若有用时，拿灵力催动就是。”虽说是个凡人，但毕竟是夸父亲子，身上总归有些灵力。
“你适才说他弄丢了你什么？”祺凰撤下结界，接着问道。
眼前魁梧的男子顿了一下，才闷声道，“母亲。”话音落下的时候北离似乎看到后羿的肩垮下来了些。
“当初我们在龙候山，山下还有不少凡人居住，父亲待我严慈并济，我这拉弓射箭的本事也他教的，”
后羿仰仰头，习武写字，那时候当真是好时光，“我知他是神仙，但也与凡人过着一样日子。”
“只是十六岁生辰那日他说要去寻样东西，交给我娘一支骨哨，说是不知归期，若是有大事，哨声旦响，他必定归来。”
“十八那年北境风神禺强携手下来了北境三次山，所到之处非死即伤，母亲吹响骨哨等待父亲归家救回百姓，可惜，等了一夜，骨哨响了一夜，只等来一众死里逃生的流民。”
深吸一口气，后羿似乎还能看见当时场景。
“母亲将我药晕藏在流民潮之中送出去，我那时无力挣扎，只是记得在逃亡的飞扬尘土中依稀还听得见哨声，我娘，她，她还在等，没有死心。”
“可是夸父没来？”祺凰接着道。
“没有，之后还有陆续几批流民，听说经过龙候山的时候从未见有人搭救。”
“节哀，”祺凰原以为这不过是夸父一段风流事，没成想竟然有这样惨遇，“夸父深情厚谊，必定不是有意为之。”
“也许吧。”后羿行了个礼，转身准备离去，眼底一点水光难掩。
“人躯体虽灭，但魂魄若非刻意而为不会消散，你母亲说不定也还在人间哪一处，只是你我看不到而已。”北离认真看着后羿的眼睛说道。
后羿笑笑没有接话，抬头看看天空，母亲此刻会看得见他吗？
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的难过，后羿转身离去。
整个白天队里不见后羿，凡人队伍祺凰难授功法，便将在神界时候钻研的寻着精妙的两卷交给中然。
“多谢祺凰上神，我等必定好好研习，日后保护四县父老。”
中然高兴的嘴都要合不拢，有了阵法也算是一重保障，不然让军士直接对阵帝俊饲养的鸟兽岂不是草菅人命。
“无妨，你且好生收着，如今人杂，务必只能让信得过的人知晓其中奥秘。”祺凰不愿留宿，等着小弟送过来就该去找句芒了。
“小弟聪明伶俐，但又是个凡人，不知是二位什么人？”中然是个喜交游的，收好阵法就拉起家常来。
“他人所托。”祺凰不爱闲聊。
“二位神仙是兄弟吧？”中然看看祺凰，又看看北离，“两位外袍除了颜色有异之外，繁杂纹理却是一模一样。”
可以通过衣服得出推理，中然在内心自我夸奖了一下自己的观察力。
“不是的，我们不是兄弟。”北离澄清，“他有兄弟，但不是我。”
“那二位是？”中然睁大了眼。“不是兄弟亲人你们穿的一模一样是做什么！”心里有个声音在喊。
“嗯，这怎么说，反正就是我是跟着他，他穿什么我便跟着穿了。”北离问什么答什么，没有发觉出不对。
一边的祺凰想要在中然的眼里看出一点别样的意味来。
多话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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