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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琴
她从凤椅上起身,走至上官楚面前,沉声道:“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谁来坐这个位子,绝不能由你随心所欲。她的身份地位,她的家族背景,她背后的关系脉络,都分外重要。”
见上官楚垂首听着,她面色和缓,续道:“母后说了,你喜欢谁,哪怕只是士宦人家的姑娘,待日后母后也能成全你礼聘进东宫封个侧妃。但是太子妃之位,非凤栖不可。”
说罢,高皇后见上官楚仍旧沉默,又问道:“不说话,可是同意了?”
却听上官楚终于开口道:“母后,高家两代皇后仍不满足吗?一品国公,德高望重的太傅,高家显贵至极,也须懂得收敛。”
高皇后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如今你自己有了主意,就想跟你母族摆脱关系了吗?只是你别忘了,不光是你,连你父皇的身上都流着高家的血,血浓于水,不是你想摆脱就行的!”
她回到座位,拂袖落座,抬眼复看上官楚道:“温家虽显贵,却不若高家底蕴根基,况温玉那孩子吾不喜欢,退婚母后自成全你,可你也别妄想娶个小门小户做正妻,绝不可能!”
上官楚道:“母后说了这么多,却不问问儿臣喜欢的那个姑娘是何模样吗?”
高皇后道:“问如何,不问又如何,你不娶凤栖,也休想迎她进东宫!”
上官楚抿唇,看向一身精致宫服云鬓高起的母亲,竟觉得他们远不如百姓母子间亲近。
她甚至连儿子喜欢的姑娘都不愿去了解,只因为她是小门小户,不,若他说他甚至不是小门小户,而是庶民,她又该是何说辞......
思及他父皇母后的关系。
相敬如宾?
怕是相敬如冰罢了。
想到这,他不由得冷笑。
高皇后见状道:“你笑什么?”
上官楚道:“母后满口为儿臣考虑,又何尝不是为自己考虑,为高家考虑!”
“放肆!”
高皇后一拍桌案,喝道:“太子!这就是你的教养!?既如此,你只放心,无论你中意谁,吾都不会允!”
上官楚道:“儿臣也告诉母后,我断不会娶高凤栖!”
说罢,他朝高皇后再次作揖,转身出了昭华殿。
“孽障!回来!”
高皇后气得面色通红,可无论她说什么,上官楚仍头也不回离开。
殿外,上官蕙不知何时来了,见兄长径直走了出去,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
联想到方才听到的最后两句,她摇晃着扇子,若有所思。
第二日午饭过后,沈璇玑果然登门来找温玉。
温玉喜道:“姑娘来得这般早,可吃了午饭?”
沈璇玑道:“已吃过了。郡主莫要再这般称我,我姓沈,名作璇玑,姑娘只叫我璇玑便是。”
“璇玑?”
温玉拉她来到桌案前,引沈璇玑写下。
只见沈璇玑点墨染纸,铁画银钩,书法精妙,带着英气。
书有沈璇玑三个大字。
温玉自己的字不怎么好看,却有一双慧眼,一眼便看出她功底非凡,底蕴深厚。
“真是好字!只我直呼名姓总有不妥,便唤你璇玑姐姐吧。”
沈璇玑只好应了。
温玉便拉着她的手来到琴室。沈璇玑只见这琴室有数排红酸枝亮格柜子,架格在上,柜子在下,架格四周雕着精致华丽的莲花纹,下面柜门上各有四蝠捧寿浮雕一处,雕工精妙绝伦,两边合叶及中间的面条饰件皆为金制,奢华非常。
而在架格上陈列的金、石、土、革、丝、木、匏、竹等材质的乐器种类繁多,皆是名贵之物。
不仅有古时流传的五弦古琴,还有筝瑟笙箫笛,三弦,云锣,又如北部流传过来的奚琴,琵琶,胡箜篌,横笛,筚篥,再诸如羯鼓、齐鼓等西域各种鼓类乐器,样样俱全。
温玉引着沈璇玑来及放琴的一处,指着上面陈列的雕刻花纹各异的琴问道:“姐姐帮我看看,我用哪张琴合适?”
沈璇玑一一看罢,在一张莲花纹连珠琴前站定,讶异道:“前朝有一藩王爱琴如痴,曾命造千面,散在人间。因他封地在蜀,因此至今蜀地仍旧是制琴名匠辈出。可这张琴,却出自北地。”
温玉道:“何以见得?”
沈璇玑指着琴侧一处小小的篆刻笑道:“我祖父是位琴师,前半生周游四海,有幸结识不少隐士,只友易交,知音难寻,他渴求同伯牙遇子期般得一知音,便此生无憾。终在北地遇见一位琴匠,那琴匠姓陈,却脾气古怪,曾有当地大族掷千金请他制琴,他却道那显贵并非有缘人,如何不应。”
温玉感兴趣道:“后来如何了?”
沈璇玑笑道:“大族显贵气急便要诛之,刀架在脖子上,琴匠仍面不改色,令人叹服。那家的长辈见他有此傲骨,便将人放了,敬为座上客。可这琴,终究是未制的。”
温玉又问道:“那他与你的祖父又是如何结识的?”
沈璇玑道:“说来也怪,琴匠虽制琴精巧,却自叹琴技泛泛。偶然行于山水,听见祖父于林间抚琴,便坐在一旁静听,时而击缶而附。二人一个抚琴,一个击缶,一连数日,未交谈一句,便已然互为知音。后来,祖父要离开北地时,二人方把酒言欢,只是心事早已在那琴缶相互传递了。”
温玉感叹道:“原来知音便是,你我皆无言,便可通心事。”
沈璇玑道:“后来祖父离开北地,临行前,他将自己那张琴跟随他半生的琴送给琴匠,而琴匠也将一张他亲手所制之琴送与我祖父。他的那张琴上的篆刻,与此琴一样。”
温玉道:“竟有如此机缘!”
沈璇玑道:“郡主可知,为保琴震充分,主体多选用桐、杉等木料,而此琴却是沉香木制成。”
“沉香木?”
沈璇玑轻轻抚摸上面的纹理,点头道:“概不会错。只沉香木并非是木材,而是特殊的香树凝结,将树脂同木材天然混合得来的东西。此琴木纹细密,孔着天然,深沉润泽,当属沉香中之上品。”
她右手弹拨琴弦,只觉音节舒畅,散音旷远松沉。赞叹道:“更难得的是,因沉香质地不均,里外树脂走向错综复杂不能轻易下刀,而这张琴的雕工极好,音质上佳,珍贵至极。”
温玉道:“原来它有那么多的故事,今日若非听你讲述,我恐要暴殄天物了。只是这琴并非我家原有的,而是太子哥哥在我五岁生日时送的,只我是个俗人,怕糟蹋了他的好意,便一直放在这至今。”
见温玉提及太子,一脸的笑容,沈璇玑笑道:“既是心上人送的,何不学了曲子,弹此琴给他听?”
温玉见她提及“心上人”三字,也不忸怩,只道:“极是!”
说罢,又让沈璇玑选一把琴来,先演奏示范一遍。
沈璇玑选的则是这里面较为普通的蕉叶式桐木琴,古朴典雅,沉静内敛。
她轻抚琴弦,开指、小序、大序、正声、乱声、后序,前哀后正,有悲壮之情,又全杀伐决断之势。
纷披灿烂,戈矛纵横。
曲中人尤定,似沉浸于那浩然之气中久久不愿回神。
良久,温玉道:“璇玑姐姐果然谦虚了,如此琴技,只怕宫中最厉害的琴师也要自叹弗如了,可见我多幸运,出了一趟门,便遇到姐姐这般的人物!”
因国子监放了暑假,由此,温玉正式同沈璇玑开始学琴。
沈璇玑并不因温玉是郡主而心怀畏惧,偷懒便责,错了便罚,一心一意倾囊相授。而温玉天资聪颖,进步神速,只短短两个月,便有小成。
她们虽年差几岁,但同温玉交谈之间,沈璇玑愈发觉得这长宁郡主小小年纪却万事通透,有些观念竟同她不谋而合,是这时代难得的开明人。
她不由得渐渐敞开心扉,休憩间谈及日月神明,天地四海,从古今正论,到地方野史,从少女见闻,到心上之人,皆能聊得热切。
这日,温玉将一首《流水》完整弹毕。
沈璇玑点头赞道:“果比前些日子进益许多了,所谓勤学苦练,如今郡主你已然能将乐谱看懂,只需多加练习,日积月累,小成便为大成。”
温玉绕了绕手腕,道:“得璇玑姐姐夸赞真是不容易,也不枉我这段日子勤加练习了!”
沈璇玑道:“也要劳逸结合才是,不若过几日我带郡主去郊外赏花?”
温玉刚要点头,忽又想到什么,道:“说到出去玩,再过半月便是我的生辰,除了宴席外,还要在东郊马场跑马,璇玑姐姐不是一直想学骑马吗?到时请柬奉上,你可不能不来啊!”
沈璇玑有些犹豫道:“只怕到时勋贵子弟云集,有些唐突。”
温玉道:“哎呀,枉我将你当做朋友,一口一个姐姐叫着,你如今再跟我谈这些,岂不是见外?你若不想赴宴,只直接来马场便是。”
沈璇玑这才应了:“也好,可是我的礼物只怕寒酸,郡主到时莫要在意。”
温玉笑着扑进她的怀里:“不介意不介意,只要璇玑姐姐来我便开心了。”
笑着笑着,她忽又想到什么:“可是......”
见怀里的小姑娘忽然惆怅,沈璇玑问道:“怎么了?”
温玉道:“我的生辰快到了,太子哥哥的生辰便也快到了,竟不知要送他什么才好。”
她和他的生辰只差了半个月,却因最近练琴忙碌,没时间准备礼物,如今正该想想。
她问沈璇玑道:“璇玑姐姐,你不是说楚公子的生辰也快到了嘛,你要送他什么?也让我参详参详!”
沈璇玑闻听面色微红道:“我......我送的是一套衣衫鞋袜。”
温玉闻听,朝她眨眼道:“定是璇玑姐姐亲手做的吧?”
沈璇玑点点头。
温玉摆手道:“楚公子收到姐姐的心意,定会感动得不行!只是......”
她又依偎在她怀里,揶揄道:“只是什么时候,让我见见这位姐夫呀?”
沈璇玑闻听此话,脸更红了,只羞得轻捏她的脸颊:“人小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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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付尾款真·手忙脚乱+算不明白钱数,今天也要开心度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