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异妖志之犀梦蜃影

　　不过隔了一天，金风细雨楼戚少商的亲笔密信也到了，上面寥寥几个字：接应冷血、追命，我即刻赶来。戚。

　　知道戚少商和四大名捕关系不错，但此刻戚少商如此着急，可见这一次冷血、追命必定身负要事。

　　顾惜朝随即找来了身边得力的几个好手，一起沿路北上去寻找那队带着冷血和追命回大宋的商旅。

　　熙州离边境不远，从西夏肃州南下，入境就离熙州不远了。

　　顾惜朝向北走了一天半，就在一片荒原边遇到了那队跋涉的商队，黄沙漫漫，遥遥驿动的驼铃带来了远方的信息。

　　顾惜朝曾经远远见过冷血，这次看到却是暗暗吃惊，印象里永远如一杆好枪般笔直冷漠的青年，此刻神色颓丧，眼圈发黑，显然精神很差，失去了素来的冷静自若。

　　商队头领名字叫做嘉喜鲁丁，是个汉回两族的混血儿，也算是大宋安插在西域各国的暗桩之一，此际在敦煌绿洲将追命和冷血带出来，一路上也是战战兢兢，此刻遇到了倾杯醉里的一干好手，这才略略放下了心。

　　冷血记忆力超群，对于曾经大闹紫禁的顾惜朝当然记忆犹新，显然也没有料到戚少商传言说会来接应的自己人，竟然会是顾惜朝，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烦恼，而且不懂得掩饰地将防备和冷漠露在了脸上。

　　顾惜朝对于冷血的反应倒有心理准备，挂念着生死未卜的追命，问道：“接到传信，似乎追三爷重伤？我带了大夫过来，先让大夫看看伤势吧！”
　　冷血闻言脸色惨变，缓缓摇头：“不用了……”
　　顾惜朝心里一抽，似乎某种不吉祥的预感正在成为现实，涩声问道：“人呢？”

　　冷血手一抖，脸色更是苍白，一向应该镇定的眼也不由的有些视线散乱。

　　顾惜朝看他慢慢转过身去，将搁在骆驼背上的一卷包裹慢慢揭开，厚实的毡毯下，是一张年轻且熟悉的脸，那张脸曾经飞扬得意的神情还刻在顾惜朝的脑海里，此刻，这个青年再无知觉地置身一卷毡毯，一径沉默，冰冷黯淡。

　　顾惜朝明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是当那张脸以这样一种无助且凄凉的情形映入眼帘时，顾惜朝也一时难以接受，“啊”地一声愣在了当地。

　　冷血低了头，慢慢用毡毯将追命静默的脸重新盖上，慢慢抬眼看着顾惜朝：“三师兄是为了救我，要不以他的轻功不会就这样陷在那里，是我的错。”

　　素来智慧的顾惜朝一时间竟然也不能言语，说不出什么话来开解这个失意的青年。

　　想起遥远彼世的崔略商，顾惜朝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死亡并不是永远吧？！

　　在幻境中已经有太多人在眼前失去生命，而未来能看见他们依然鲜活地过着各自的生活，多么幸运？顾惜朝又一次感到了命运的奇妙。

　　纵然此刻伤痛无限，但是灵魂就如同日升日落，有生总有死，而死亡也不过是另一个大梦的开端。

　　顾惜朝勉力让自己不再去在意那裹着追命身躯的毡毯，淡淡道：“冷捕头，你也已经受了伤，先去熙州休整，嗯，追三爷去了几天了？”
　　冷血意识到顾惜朝的言下之意，眼中有痛楚划过，但还是镇定心神答道：“昨天凌晨，伤势太重了，几条主要的经脉都已经碎了，能坚持到大宋境内已经不易。”
　　顾惜朝想到那个飞扬跳脱的家伙不知道面对了怎样的强敌，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心里便是黯然抽痛，但还是狠了心道：“天气已经热了，尸体不能久放，到熙州必须马上下葬才是！”
　　冷血闻言，浑身一震，双拳握得“咔咔“作响，却点头道：“好！”说这话的时候，这个历来流血不流泪的青年已经满面是泪，难以自制，吐出这个字，仿佛已用尽了冷血全身的气力。

　　回到熙州城里的那一天，这个干燥的地方难得地阴郁了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雨水夹带着土黄色的灰尘在简陋的石板路上横流。

　　一行人沉默地穿行在街巷，唯有蹄声和驼铃在缓缓逸散出清脆的声响。

　　已经是六月初了，即使小雨刚刚润泽过，空气依然潮闷，城外荒芜的小山上，简陋的薄棺敷上了新土。

　　看着黄土将一切生的痕迹掩盖，冷血仿佛重新打起了精神，腰杆再一次如枪一般笔直，薄唇紧紧抿着，眼神冷漠。

　　但是顾惜朝却分明感到这青年的内心似乎已经缺失了什么，面对四大名捕尚且一死一伤的境况，顾惜朝心里暗暗思询，在那鸣沙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料的事？

　　冷血也受了些伤，能一路坚持到熙州意志力可谓极其坚强，熙州最好的大夫看见这些深可见骨的伤口都是倒抽一口冷气，不明白这年轻人为何还能站着，甚至站得比大多数人都要直。

　　但事实上，冷血也只是一个凡人，伤得这么重，要完全恢复，能重新挥剑，只怕没有半年一载是不可能的了。

　　冷血右胸靠肩处的骨骼碎裂，肌腱断裂，后背更有三道斜过身体的伤痕，似是利器划过。

　　大夫将伤势处理过后，开了散瘀生肌的药方，吩咐药童下去熬药。

　　纷纷乱乱的人都散去了，冷血却依然坐在屋中，凝神沉默，片刻后
　　，如冷血所料，门外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门扉被轻轻叩响。

　　走进来的男子身形颀长，眉眼清雅，正是顾惜朝，两人四目相对，都沉默下来。

　　顾惜朝走到桌边，拎起紫砂壶，斜斜斟了一盏茶，递给了冷血。

　　“没想到金风细雨楼在熙州的堂主竟然是你。”冷血静静地道，不带情绪，不过是陈述事实。
　　顾惜朝略略点头：“这个不重要，我只想问一下你们究竟在鸣沙山遇到了什么。”顾惜朝既不问追命和冷血为什么去鸣沙山，也不解释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主持倾杯醉的事务，他只想知道鸣沙山上有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鸣沙山这三个字如同沉沉黑云，近来一直压在顾惜朝的心头，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

　　如果真的有命运这样的东西，人类总是努力想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只是，有这样容易吗？

　　在那间小小的书房里，鸣沙山这个地名已经令顾惜朝暗暗心惊，而眼下，和当日在书房里又笑又闹的崔略商有着相同面貌的追命，已经在鸣沙山殒命，而顾惜朝心里那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正越来越浓郁……

　　冷血略微诧异地看了顾惜朝一眼，思询了片刻，终于下了决心，道：“妖物！”

　　顾惜朝虽然相信世间有许多神秘的，人类暂时还不能了解现象，最起码此刻顾惜朝带着奇异未来的记忆坐在这里也是非常离奇的现象，但是面容冷峻的冷凌弃开口就是“妖物”两个字，也令顾惜朝呆了一呆。

　　冷血既然开口，也就说个明白：“我和三师兄奉了世叔的命令去肃州一带等嘉喜鲁丁的商队，从商队里拿一份密函，结果在鸣沙山遇到了那个妖物，密函险些被夺，三师兄为了帮我挡下致命的一击，被妖物重伤。”
　　“密函被夺？”顾惜朝皱眉：“那是什么妖物？真的是妖物要密函有什么用？”
　　“我一路上细想，觉得那妖物必定有人操控，只是这妖物如此可怖，又有何人能够操纵得了呢？”冷血双眉紧锁。
　　顾惜朝沉默一刻，问道：“也许我唐突了，但是还是问一下吧，是怎样的密函？最有可能是谁来夺这密函？”
　　冷血沉默一下，道：“密函不过是朝廷和域外的一支小部落女真的往来协定，只是为了避开辽国的耳目才从西夏绕道，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妖物出手。”
　　“女真！”顾惜朝顿时了然，女真刚刚崛起，不过是个小小的蛮荒部落，受了辽国的多年剥削压制，心头不忿，眼下正和大宋密约，却不敢给风头正劲的大辽知晓。可惜眼下谁又能料到不久以后，这狼子野心的女真一族便是令北宋灭亡，大辽覆灭的魔头呢？

　　冷血敏感觉察出顾惜朝语气中的讶异里带着原来如此的明悟，不由看着他：“顾公子知道女真？”
　　顾惜朝点头：“白山黑水间的一支部落。”

　　冷血心中也有些佩服，这支部落离大宋极远，眼下默默无名，自己如果不是世叔派去接收密函，哪里会听说过，而顾惜朝却显然不仅有些耳闻，连女真所在的地方都能说明，真可谓是博闻强记。

　　顾惜朝接着问：“是什么样的妖物，这么厉害？”
　　冷血凝思回忆，眼中仍不□□露出一丝愤怒和半分的骇然：“说不清楚，只是在绿洲歇脚的时候，骤然出现许多不可思议的攻击，那攻击看似虚无缥缈，但是却有极厉害的杀机埋藏，被触及便是伤痕累累。我们逃离绿洲后，当地人说那是妖物所为，你或者问问嘉喜鲁丁，有些当地的土话，我听不懂，他倒是知道。”
　　顾惜朝想了一想，又问：“你如何确定那妖物有人操控，而且是为了密函而来？”
　　冷血斩钉截铁地道：“直觉！”

　　顾惜朝不言语了，他知道，某些时候，直觉也是很能说明问题的，尤其是狼群里成长的冷血，他的感觉多半是正确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