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器

　　太极殿。

　　“陛下，这是孟氏临终前画的那幅百鸟山水画，想来陛下喜爱孟氏之作，我差人把这幅给您寻来了”李延示意一旁公公接过。

　　“快，打开让朕看看”楚荆眼里跳跃着异样的光芒，边看边说：“是真迹，这构图，这运笔，确实是孟氏所作，多谢国舅的一番好意，这东西朕甚是喜欢”。

　　李延低头微微一笑，说道：“陛下喜欢就好，听说他还有一幅笼中鸟图，现失散民间，若是陛下喜欢，我也去给您寻来”。

　　楚荆顿了一下，眸中神色变换，最后眼含淡笑道：“既然已散落民间，那就让百姓一睹孟氏的画吧，不必再劳国舅挂心”。

　　“是，陛下”李延直勾勾盯着楚荆，嘴角似笑非笑。
　　“国舅今日来可谓何事？”楚荆坐在明黄的榻上，裹着被子，不时咳嗽两声。

　　“前日王大人的事，实因犬子而起，我斗胆向陛下求个情，让王大人早日回朝，王大人那日在朝堂之上公然顶撞陛下确实于礼不合，但他毕竟太子太傅，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是不可多得的良臣”李延缓缓道。

　　“哼，朝堂之上，联合一众老臣，公然挑衅朕，把朕的权威至于何地，这事没商量，让他在家先休息半年”楚荆喝道。

　　李延看了眼楚荆的怒色，略舒了一口气说道：“也好，王大人毕竟年纪大了，朝堂之事繁杂，让他修养也是陛下体恤臣下”。

　　“还是国舅最懂朕的心意”楚荆慢慢起身笑道。
　　李延大笑，看着楚荆说道：“毕竟咱才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楚荆抬起头，眼中只含三分浅笑，说道：“国舅所言极是”。
　　“那犬子……”李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荆打断了。

　　“你看这山，由近到远，由实到虚，明暗相间，崇山峻岭，绵延千里；这水寥寥几笔，瀑布飞流直下，可谓山中清流；枝头百鸟神态各异，互传情谊，这画真可谓动静结合……”楚荆谈起画来总说个没完，李延只好耐着性子听完，这一说就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窗外初冬，寒意初升，太极殿却炭火烧的极旺，李延额头山滴下了几滴汗珠。
　　“对了，国舅，你刚刚想说什么？”楚荆猛得抬头看着李延。

　　李延正耐着性子听楚荆讲画，突然被叫道，愣了神，半晌才说道：“犬子的事”。
　　“哦，你不提我还差点忘记了”楚荆笑了笑，视线却还在那幅画上。

　　“王大人说犬子强抢民女，我下去仔细调查了一番，犬子确实想纳一个这样的小妾，但无奈那女子不同意，犬子只好作罢，但没过两日女子家中遭遇横匪，玷污了这女子，还怒杀了其他人，这不知为何王大人竟怀疑到犬子身上，但犬子确实给这女子造成了惊吓，我前日已遣他好生安葬这女子的家人，并给这女子一些生活贴补”李延缓缓说道。

　　“竟是这样”楚荆终于抬头，看了眼李延，嘴角微勾，眼睛稍眯，虽笑却看不清眼里的光彩。
　　“至于这贩运私盐，这是大罪，还得陛下定夺”李延沉声说道。

　　“李詹这两年对朕的忠心，朕从不怀疑，但这事既然王直在朝堂之上说出来了，那自然得有个交代，朕已派大理寺少卿罗一隅前往户部张侍郎处查看账簿，国舅放心，定能还李詹一个公道”楚荆淡淡笑道。

　　“报”外面有公公喊道。
　　“进来”楚荆说了句话，又开始咳嗽。

　　“皇后娘娘来了”李公公低声说道。
　　“快请进”楚荆说道，转头又对李延说道：“娇儿来了，想来你们很久没见过面了吧，正好续续旧”。

　　“多谢陛下”李延笑道。
　　“陛下，臣妾听说您偶感风寒，特地熬了姜汤给您，你快喝点吧”李娇儿先行一步走进太极殿，身后两位侍女端着汤。

　　“娇儿，看谁来了？”楚荆笑道。
　　“爹”李玉娇惊呼。

　　“参见皇后娘娘”李延行了礼。
　　“爹，你怎么来了？”李玉娇问道。

　　“找陛下有事商谈”李延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对了，陛下快把姜汤喝了，这样风寒才好得快”李玉娇从侍女手里接过姜汤喂楚荆。

　　“我的娇儿就是瞎操心”说着轻轻弹了下李玉娇的额头。
　　李延起身行礼，说道：“咳咳，那陛下老臣先行告退”。

　　“娇儿，送送国舅，你们甚久未见，该是十分想念”楚荆微抬头对李玉娇说。
　　“多谢陛下”说着两人退了出去。

　　“来人，把这画收了吧，朕累了，想要睡一会儿”楚荆说道。
　　李公公踱步进来 ，利索地收了画。

　　“爹，他今日怎么说？”李玉娇问道。
　　“说是让大理寺的罗一隅去查，这人是个硬骨头，但听说他是出了名的孝子，老母住在京郊别院，礼不成就武来，至于户部张侍郎贪财好色，之前已捞过我们不少油水，此人不愁”李延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到底是谁，把这事捅给了王直？”李玉娇说道。
　　“还能有谁，自然是端王府那位，蛰伏了五年，这是耐不住性子了？”李延眼里更是黑云密布。
　　李玉娇一惊。

　　“端王这招一石二鸟，倘若楚荆铁面无□□置你二哥，那自然就是与我公然翻脸，但他要是不处置你二哥，必与朝中老臣离心，根基更加不稳”李延缓缓说道。

　　“这么说来，楚荆还是对我们忠心耿耿”李玉娇抬眼看向远处的太极殿。
　　“应该是的，楚荆这人胸无大志，易掌控，这端王可就不好说了，想当年先帝可是最看重他这个三儿子的”李延也把视线转向太极殿。

　　“那要不要处理这个端王？”李玉娇转回视线。

　　“这得慢慢来，楚荆还念着端王那点救命之恩，把京郊大本营司令的职位给了他，京城一半的兵力都归他掌控，不敢轻举妄动，但我们早晚要把这根刺拔掉，现在我们只需把楚荆今日所言散布出去，让朝中老臣再凉凉心，推他们和楚瑜有动作，只要他一动那个便有破绽可寻”李延冷哼。

　　李玉娇微微点了点头。
　　“回去吧，看好楚荆”李延接着说道。

　　“爹爹放心”李玉娇回道。

　　翌日太极殿。

　　“三弟来了，快坐”楚荆裹着被子窝在床上，他不笑起来自有一种肃穆，但稍带笑意便能如沐春风。

　　“听闻皇兄风寒，特来看望皇兄”楚瑜坐在楚荆对面的龙纹椅上。
　　“前几日在御花园吹了点冷风，便倒下来了，这身子真是不中用了”楚荆苍白的脸上又添几分羸弱。

　　“李公公，快把朕给三弟准备的天山雪莲取来，这药对你胸口的伤大有好处，前日才寻来，这两日正想送你府上，没成想你就进宫来看朕了”楚荆惧寒得过分，把被子又裹紧了一些。

　　“皇兄不必一直挂念我心口之疾，现在只是偶有复发，不常犯了”楚瑜看着楚荆笑道。
　　“唉，五年前那一箭本是射向朕的，若没有你舍命护朕，朕怎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我这个当二哥的实在失职”说着楚荆眼中略有水气。

　　“都是成年往事了，皇兄不必再提”楚瑜挥了挥手。
　　“三弟救命之恩，二哥永生难忘”楚荆重重点了点头。

　　“你我兄弟情深，这是我应该，皇兄莫再挂心”楚瑜起身行了大礼。
　　“你我兄弟，三弟不必行此大礼，快坐，朕近日听闻弟妹又闹得你府中不得安宁？”楚荆问道。

　　“此等家中丑事竟传到了皇兄耳中，实在惭愧，家有悍妇，与我不能相容”楚瑜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先帝给你指这婚事，真是委屈你了”楚荆也叹了口气。
　　“前些日你送给我的舞姬翌日她回来就给卖了出去，还和我大吵一架，可惜了皇兄的一番好意”楚瑜蹙眉说道。

　　“无事，区区一个舞姬，卖了就卖了吧”楚荆微微一笑。
　　“前些日又因为我要新纳小妾，闹得全府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我就又只好作罢，真想休了她”楚瑜怒道。

　　“秦太傅的女儿，自然还是要给三分薄面的”楚荆垂了眼。

　　“就是因为她是秦太傅的女儿，我才迟迟不敢动她，但她蹬鼻子上脸，愈发闹得厉害，秦太傅也因他这宝贝女儿，时常与我不对付，我何时才能像你和你皇嫂那般举案齐眉，伉俪情深？”楚瑜无奈地说道。

　　楚荆抬眼，望着楚瑜淡淡一笑，说道：“娇儿是很好”，随即把那幅李延带来的百鸟山水画给楚瑜展示，“国舅前日给朕寻来一幅绝世好画，今日也让三弟饱饱眼福”。

　　“二哥，你知道我是个粗人，向来不懂这些”楚瑜剑眉上跳，低眼含笑。
　　“三弟自谦了，三弟文武双全，朕自当不如，今日陪朕赏赏孟氏这幅画，可好”楚荆笑着把画卷展开。

　　“皇兄天下无双，臣自愧不如，只能粗观一二”楚瑜连忙道。
　　楚荆俯下身，打开画卷，笑道：“粗观也是甚好，这几日朕染疾，正好逃了朝堂之事，专心赏画，实在快活”。

　　楚瑜眼中微漾，点了点头。
　　“有国舅大人在朝中主持大局，朕甚是安心”楚荆小心翼翼往百鸟山水图上盖了一个自己的印。

　　“臣也是，甚是敬重李大人，李大人为大渊立下汗马功劳，须厚待”楚瑜帮楚荆小心地摁住画。
　　“那是自然”楚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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