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心跳

　　二十岁生日转眼就到。

　　苏念今年的生日刚好是个周末，林霞特地在靠海的别院给她举办生日聚会，说是连带着毕业一起庆祝，场面办的大些，她拗不过只好答应。

　　别院的布局跟周家本家相似，二楼都是卧室，其中有一件衣帽间，苏念推开窗坐在化妆台前拿着眼线笔发呆。

　　镜中的少女眼神空洞无神，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瓷娃娃，静静地坐在那里。

　　周屿和白薇上次饭桌上的互动总在她眼前浮现，甚至梦见。

　　她被那些片段扰的睡不好，这两天做设计稿的时候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赵静雯和师姐每天上班都会被她吓到。

　　刚才上妆的时候她涂了一层遮瑕才勉强遮住黑眼圈。

　　“念念？”张妈拎着刚帮她熨烫好的礼服站在门口，“怎么脸色那么差？”

　　苏念摇摇头，拿起腮红补了补妆。

　　张妈替她挂好衣服走出去，还不放心回头看她，“要是哪里不舒服就说的啊，别自己扛着憋着。”

　　“我没事，张妈。”她转头冲着张妈笑笑，目光轻柔。

　　张妈见她这样才放下心下楼招呼客人。

　　她拍拍脸凑近化妆镜挑眼线，眼线笔沿着眼角勾勒上扬出小弧度，轻轻眨眼，原本灵动的杏眸更是灵气逼人。

　　挂在一旁的浅色青绿长裙裙摆随着微风摆微微扬起，苏念回头看了眼，抿了下唇拿起口红描绘着。

　　楼下已经有客人到来，谈笑声传到楼上。

　　裙子被手指从衣架上勾下来，她抬手拢了下头发，低头自下而上将身子装入裙子中。

　　镜中姑娘清冷高雅，锁骨精致，面容姣好，脸颊上的梨涡醉人。

　　她戴上林霞给她准备的项链和戒指，穿上高跟鞋，轻轻提起裙角下楼。

　　赵静雯最先看到苏念，惊讶到半天才说出话，“姐妹，要是周屿看不上你，他绝对眼瞎。”

　　苏念笑了笑，摩挲了下胳膊几下，傍晚天气微凉风吹过连带起一片鸡皮小疙瘩，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那抹身影。

　　赵静雯绕着她转了一圈，啧啧嘴，“师姐这套衣服果然就是最陪衬你，你瞧瞧着线条纹路多丝滑。”

　　“念念。”忽的张妈满脸严肃的在不远处主卧门口跟苏念招手。

　　苏念示意赵静雯随意，而后提裙上楼，“怎么了？”

　　张妈指了指房间内，“夫人找你的。”

　　苏念探头看了眼，林霞坐在沙发上手撑着额头心事重重的模样，她示意张妈端杯热水来，而后走进放进挨着林霞坐下，抬手轻轻给她拍打着后背，“林姨，发生什么事了？”

　　林霞睁开眼握住她的手，斟酌再三开口道：“你爷爷刚才打来电话。”

　　苏念一怔，心高高提起，“爷爷怎么了？”

　　“念念，你爷爷当年把你送到周家也是无奈之举，”林霞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他身体状况不好，而你还需要上学，他照顾不了你，你别怪他的。”

　　苏念没有说话。

　　外面的风一阵一阵的吹进来，贴着她的肌肤扫过，带来一阵凉，再温热起来，如此反复，一阵一阵，脚尖努力蜷缩在沙发根处，想要塞进去躲起来。

　　“林姨，不是说，不是说爷爷不记得我了么。”她哑着嗓子开口，眼尾泛红点点。

　　当年她被周家从孤儿院接回来说是受了苏老爷子的委托，在周家暂住。

　　周家老爷子和苏家老爷子当年是战友，战友遗孤托付怎么能拒绝，他们便把苏念接到周家当自家孩子看养。

　　“不是说，我回不去么？”她红着眼眶看向林霞。

　　当初她吵着闹着想要回去，想要回到爷爷身边，是林霞跟她说爷爷不让她回去，不见她，她闹过哭过哀求过，直到爷爷亲自打电话来跟她说不要回来才彻底放弃。

　　前几年她还电话给干休所，后来那几年爷爷已经不记得她。

　　他像那些老人一样，得了阿尔茨海默症，意识混沌，生活无法自理。

　　渐渐地她也再也没有打过电话去，而那个在远方的亲人就这样与她一起遗忘了她。

　　可现在竟然记起她。

　　那她这几年到底算什么，是漂浮在外的浮萍吗，想到了就拽一拽绳子，喊她回家。

　　她站起来茫然的在原地走来走去，像是一只无家可归鸟儿，展着翅膀无处落脚，她也曾一度埋怨过爷爷不要她回去，明明自己有家啊。

　　有家为什么不让她回家啊。

　　等她好不容易不再纠结这件事的时候却再次被提起。

　　“念念，你别这样，”林霞见她这幅样子忍不住站起身抱住她，“我是真的把你当女儿在养的，这些年有你和周屿陪在身边，我很满足。”

　　苏念抬起手想要回抱住她，却在半空中停下。

　　周屿啊。

　　她走了还能再见到周屿么。

　　苏念咬了下唇，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问道：“林姨，爷爷在哪里？”

　　“还在南关城。”林霞拍拍她的后背，松开她，“你要是想回去我让周屿陪你一去看看。”

　　怀中的女孩儿神情空洞茫然，眼眸里露出几分悲伤。

　　“念念，这是你在周家的第七个生日，”林霞抬头替她蹭掉眼泪，笑着说道，“我希望以后能给你过第八个，第九个，第二十个。”

　　周屿从美国回来后性子越发冷淡，只有苏念陪在她身边聊聊天，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有个女儿也好。

　　苏念终是抬眸笑了笑，“会的林姨。”

　　林霞见她情绪恢复一些，揽着她往前走，“好不容易办个生日party，就好好玩，等结束了回去看看，你爷爷那边有人照顾你不用费心，家里还有你的房间，你回来住。”

　　她安排的仔细妥当，苏念一一应下，这些年她明白林霞对于周家来说是个主心骨的位置，很多事情她可以迅速定位分析，布局稳重妥当，只是跟周屿现在的理念冲突。

　　两人下楼正撞上周屿上楼，他扫了眼苏念，勾着唇揉了揉她的头，“生日快乐啊。”

　　苏念微微低头配合他的动作，手指在身后卷起，握成拳。

　　周屿果然穿的她设计的那件衬衫，他今天没有带袖箍，懒散的挽起袖子露出小臂，白皙的肌肤搭配浅青绿色，还有那几棵青松更是衬托的男人气质挺拔清冷。

　　她的设计没有错，真的很适合周屿，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她的裙子跟他的衬衫颜色很像。

　　这样的小心思就像是一根小细线，绕着她的思想缠绕住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问出口，想要跟他拉进距离，哪怕一点点。

　　“念念。”周屿身后突然探出一个脑袋，是白薇，她笑盈盈的冲她摆摆手，“生日快乐，我给你带了礼物，刚才跟周屿在公司谈事就一起过来了。”

　　女人歪头笑的样子格外明艳，像是热恋中的模样，却看的苏念心一跳，她眨了眨眼睛笑着回她，“谢谢。”

　　晚上的聚餐是分包间的，本家和相熟的人基本是在一桌的，苏念自然是和周屿他们坐在一起，只是她没想到还有白薇，包间临时做了调整，她依旧坐在周屿旁边，而他的另一边坐的白薇。

　　赵静雯坐在她旁边跟她咬耳朵，“这是什么情况？”

　　苏念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就在这时林霞举起酒杯站起来，“今天是念念的二十岁生日，让我们一起祝福她！”

　　桌上的人顺势站起来共同举杯祝贺苏念，她一一碰杯谢过，将酒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红酒苦涩甘甜，一杯下去苏念的脸颊顿时泛起红晕。

　　酒过三巡渐渐地旁边人便互相聊起天，苏念坐在位置上愣怔怔的发呆，赵静雯拐了下她的胳膊，“怎么了？”

　　“没事，”苏念轻笑声，低头把玩着手中空掉的酒杯，“过两天我要去趟南关，爷爷在那里。”

　　“爷爷？”赵静雯有些惊讶，“当初不是说……”

　　苏念垂眸笑了笑，“是呀。”

　　“没事的念念，”赵静雯轻叹口气，“周家还在，我也在。”

　　是的啊，她都知道的，但是就是心里难过极了，像是有一根小针轻轻的在她心口扎上一针，她疼的不厉害可难受的厉害，苏念蹭着手表无聊的点开手机，里面是刚才一起拍的照片，周屿站在白薇旁边，手撑着她身后的椅子，那么自然又亲密。

　　她放下手机起身想要去外面透气，路过林霞位置时候，只听林霞说道，“那边公寓收拾完了吗？”

　　问的是周屿。

　　苏念脚步不自觉放慢。

　　“完了。”男人靠着椅背漫不经心的回答。

　　“什么时候搬过去？”

　　她彻底惊到，站在那里动弹不得，许是见她站在这里周屿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冷眸毫无波澜，就那般慵懒的扫过，不做任何停留，薄唇里突出的话宛如冰渣子，“明天。”

　　林霞啊了声，转头不经意间看到苏念站在这里，她愣了下拉住苏念道：“都忘了跟你说，周屿要搬到公司附近住，他老跑来跑去的不方便。”

　　苏念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可嗓子里像是被某个东西卡住，她说不出话，只觉得周身发冷，一股寒意从脚边包裹住她，冷的她指尖冰凉。

　　她看向白薇，后者神情自然，像是早就知道的模样。

　　所以她是最后一个知道周屿要搬出家的。

　　苏念咽了口口水，抬头看向男人，他依旧那派坐姿，依旧清冷矜贵的让人难以靠近，她往前挪了一点点，手指紧紧攥着椅背，用力到骨节发白，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周屿，我有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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