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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的菩萨
受风吹拂而四处飘扬的窗帘映在麻里子视线的角落。她忽然明白:柳川是从窗户爬进房间的。
这里虽然是三楼,不过并不是无法爬进来的高度,至少曾经是运动系男子的柳川的确很有可能做到。
柳川在观察她害怕的模样。
「你反省了吗?你有没有好好反省你抛弃我,和我离婚的事呢?」
然而让人惊异的是,他看到麻里子也露出了诡异的,似乎是恐惧,又似乎是释然的表情。在这种恐怖的时刻,她忽然大笑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但是……究竟是什么,太好了?
……
不管麻里子露出了怎样古怪的表现,柳川都不以为意。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麻里子的不对,只因沦为跟踪癖的他现在也一样疯狂。
他把麻里子绑在了椅子上,拿起她的手机,熟练地用她的指纹开了锁,然后一条条检查她的信息;在这个过程中,麻里子都没有进行任何的反抗。
“你这不是聊得很开心吗?”
男人用一种着举起她的手机,页面上显示着一串她和朋友的聊天记录。他用干涩地声音古怪地说道:“如果是我就不行吗?你该好好反省——来,说‘请原谅我’。”
麻里子没有说话,她被柳川用手掐住了的脖子。
那股就连男人粗壮的手腕都能扭断的力量掐住麻里子纤细的脖子。她被勒得无法呼吸,下意识地胡乱挥舞手脚、不停挣扎,同时痛苦地从嘴里伸出舌头。柳川看见她这副模样,只是微微地露出笑容。
“说‘请原谅我’。”
他说道。
但是濒死的麻里子却只是对着他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她的身体里似乎有两股意志正在抗争:其中一股是想要活下去的渴望,而另外一种则是对某种更为可怕的东西的畏惧——
简直仿佛像是她好像因为那种恐惧,宁可直接被柳川直接杀死在这里似的。
“说‘请原谅我’。说呀……”
柳川的声音逐渐近似于祈求。然而,麻里子几次张开口,发出的却都不是他想要听到的音节。
她晕死过去,那张美丽的面孔逐渐失去光泽,染上一种死亡的青红色;而柳川不得不在真的把她掐死之前松开手。
……
“摩西摩西,请问这里是杉原麻里子小姐的家吗?”
少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
而在此之前,麻里子已经清醒了十几分钟。她发现柳川似乎正在摆弄她的手机,但是却不知道柳川在干什么。不过,都无所谓了吧?
【柳川根本不明白,自己再怎么可怕都不会比卧室里那个怪物更可怕。】
在情绪已经达到阈值后,她的心中反而一片漠然;她就在这漠然中静静地想着:
【即使是柳川,在面对那样人力无法战胜的怪物时,也一定会像是烂布片一样扯碎的。】
就这样,结束吧!
麻里子觉得自己已经彻底绝望。她不再握着祖母送给她的那小小的佛珠,更不念诵那种怪异的祛怪咒语,只希望那只怪物能够冲出来,痛痛快快地结束柳川和自己的生命。
她逐渐‘看见’了:那种传说中只有临近死亡时才能看见的怪物。在失去佛珠的压制后,它巨大又丑陋,恶心的头颅逐渐从卧室的门里伸了出来。
【要结束了。】
这样想着,她的脸上简直显现出了一种可怜而又奇异的微笑。
然而,偏偏这时候,却有少年敲响了她的门。
……
怎么,怎么能可以让少年人也跟着一起去死呢?在那一瞬间,麻里子小姐的绝望中忽然混进了对自己的痛恨。
她一直忍耐着的泪水在那一刻洒落:不知道是后悔,还是悲伤。
连同柳川一起杀死的计划好像失败了。但是……
总而言之,她挣扎着抓起那串佛珠,重新开始念诵那些古怪的词句。似乎同样是被什么无形东西伤害到了一般,那只怪物又缩了回去。
它没能来得及把柳川撕裂,而柳川已经被麻里子小姐口中的念诵吸引了注意力。想必下一次,自己也绝对不会有活下去的机会了吧?
最后的一丝侥幸破灭了。
然而,麻里子小姐的心中却无比地安心:她知道自己已经作出了自己的选择,也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但是,柳川却提起了沉甸甸的一根包铁长棍。他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微笑,向着玄关走去:那种棍棒十分沉重,足以将成年人的头骨一棒打裂。
谁会在这时候来呢?
麻里子小姐空白一片的脑子也忽然想到:她似乎没有约任何人在这几天里见面。
在她想到这些事时,柳川已经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玄关。他目光十分冰冷,也十分残忍,就像是一只盯上了猎物的鲨鱼,或者说是那种完全丧失了理智的野兽。
无论是谁看到他,都绝不会怀疑他行动的目的就是将此时此刻来拜访的少年一棍打得脑浆四溅。
“不要进来!”
动作快过理智,麻里子小姐已经尖叫起来:“快逃开!”
但是那已经晚了。
柳川挥舞的铁质狠狠地砸了下去,与人体脆弱的骨骼发出了让人仿佛心脏也遭到了一次钝击的闷响。他回头看了一眼麻里子,目露凶光:麻里子毫不怀疑自己会毁在他手上。
门口来人倒了下来,在地上仿佛十分茫然一般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他死了吗?
麻里子小姐愣愣地想道。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似乎最近的确在朋友的介绍下,打听到了一位传说中在斩妖除魔这方面很在行的教主,并且去亲自拜访了他。
是,盘星教,还是什么来着?
那时那位像是佛祖一样和蔼的年轻教主说自己会派遣自己的弟子前来帮忙……
……
……
……
我果然是做错了吧?
她的泪水明明还挂在脸上,然而此刻眼睛却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
然而就在此时,她听到了柳川仿佛要惊天动地的怒吼声,以及属于少年人的,听起来无忧无虑,略带惊喜的轻笑。
“踩中了二号!”
说话的人站在从一出门的平台正对着的上楼阶梯上,略微显得比实际上高一点。他的容貌显出一种尚未长开的青涩,双眼的眼角下各有一颗浅色的痣,穿着一身灰色的,上面用毛线球团着猫猫头形状的毛衣。
总而言之……看上去好像完全不是什么前来除魔的教主弟子,而像是一个刚刚放学回家的乖乖少年。非常没有可信度。
“踩中了二号呢……”
麻里子小姐听到他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真奇怪,明明刚刚好像很惊喜似的,现在忽然又像是有点遗憾?’
在这种紧张的时刻,麻里子小姐却不知为何感到精神一阵放松,甚至脑海中忽然闪过了这样的想法。不管怎样,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她对自己说道,但是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安:虽然不知道少年是怎样躲过柳川那用力的一击,又是通过怎样的手段让柳川发出了这样痛苦的大叫,但柳川毕竟是一个强壮的成年男人,而这个少年则看上去纤瘦无力。
……
“你就蹲在这里。”
千叶刃也笑吟吟地对被他强行抓过来的男人下达了指令。
“我就蹲在这里?”
男人不明白地问道。
“你在教我做事?”
千叶刃也脸色一变。
“……”
男人乖乖地蹲在了那里。
“等会儿,会有一个男人出来,你就冲上去咬他的腿……哎呀,不好意思,真把你当做狗用了呢~”
千叶刃也低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这样的,其实你只要蹲在这里就好了!然后就会有个男人出门来,一棒把你的头打掉。”
“……”
男人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由于他半张脸都是血痕,故而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尤为好笑——至少在千叶刃也眼里是这样的。
“你要乖一点,然后蹲在这里一动不要动。”
他把胶带漫不经心的黏在旁边的墙上:“没错,就是这里,看到这个胶带了吗?你的目光要盯着这个胶带,一动也不能动,然后他那一棒就只能砸中你的肩膀,而不是头。”
“如果你乱动,然后头被一棒打飞了的话,那不怪我喔?”
男人似乎很想反抗千叶刃也。但是他稍微想要一挪动身体,看着千叶刃也曾经拽住过他头发,把他整张脸往墙上砸的那只手,就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本能行动。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他带着哭腔问道。
“很快。”
千叶刃也答道,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小把刚刚在还没关门的五金店里买回来的处理价生锈针钉。然后他将那些原本就带着斑斑锈迹的钉锋快速地安插在门口的地垫上。
白色的粉笔头在棕色的垫子上划出板正的格子,而创作它的作者在上面整齐地写上:1、2、3、4、5、6、7、8。这些数字把它弄得像是什么小孩子的玩具——如果上面没有针的话。
……
柳川一棒砸下去,像狗一样瑟瑟发抖地蹲在门前的男人便应声而倒。
正如千叶刃也所说,如果他的头再歪一点,或许那一棒就会把他的头打飞出去——
但实际上,他只是一声不吭地被打碎了肩膀,然后晕倒在了一边。
或者,这对他是一种幸福。
他终于不用再看着千叶刃也那张可恶的脸了。
然后柳川看到了笑吟吟地站在台阶上对他打招呼的千叶刃也:“1,2,3,4,5,6,7,8……”
他并没有明白那些数字的意思。
……
柳川扶着楼梯勉强站起来——
他没有站起来。
有人切断了楼梯的扶手。
“真是不幸啊。”
少年站在楼梯上往下看着他。他露出了一个现学现卖的慈悲微笑,像是一尊冰雪砌成的菩萨:“好像不小心摔下去了。”
如果这位菩萨的手臂上是净瓶,而不是一件上面用毛球堆成猫咪的外套的话,或许会更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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