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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跪
夏琳看着如今性情不温不火的沐澄梓，终于将谈话引入正题：“上个月我们在南郊打击了一场早有预谋的毒品交易行动，在犯罪分子的交谈中曾出现过莫枭的名字，我们调查过莫枭，他所经营的产业大多有涉黑涉黄嫌疑，可是他为人阴狠狡猾，藏得极深，不轻易被人抓住把柄，所以我们迟迟没有对他下手，可是在近来暗中监视莫枭的过程中，我们发现有一个叫韩汐佳的女子经常出现在他身边，她是莫枭的情妇，几年前便一直跟着莫枭，两人关系甚密，想必莫枭做的一切她定知晓一二，所以我们在监视韩汐佳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你的存在，便找到了你。”
看着夏琳递上来的照片，沐澄梓的心猛地抽了一下，照片中韩汐佳与莫枭在多个场合牵手搂抱，且笑得自然。觉察到沐澄梓神情异样，夏琳缓了片刻，继续问：“你作为韩汐佳的朋友，知道她跟莫枭的关系么？”
沐澄梓沉思了良久，将眼睛从桌上放置的照片中挪开，答：“我们虽曾经认识，但现在已有几年没见，所以我不知道。”
夏琳听罢，直盯着她确认刚才回答的真假，见她除了神情落寞之外并无躲闪之状，便继续道：“是这样的，我们调查莫枭贩毒一事，打算从跟在他身边的韩汐佳入手，你既与她是旧相识，还希望能配合一二。”
“我可以拒绝么？”沐澄梓问。
“可以，但有关韩汐佳我们还是会继续调查。”看着沐澄梓逐渐黯淡下去的眼睛，夏琳凑上前说：“她既是你的朋友，你也应该很想知道她如今都干了些什么事，说不定你的出面还能叫她悬崖勒马。”
看着眼前说话的女警，沐澄梓的神情逐渐恍惚。警察局里的温度还是和从前一样冰冷，等谈话完毕，她便逃似的离开。那时正是黄昏，她心神不宁，不想去酒吧，便开车去了层峰小区，到了楼下她借口进去找一位朋友便请门卫解了门禁，等停好了车她按昨日的路线神情恍惚的走到韩汐佳门前。
许是她不在家，按了三遍门铃也不见开门，沐澄梓等了片刻，听屋子里仍没有动静，便下楼回到车里等候。此时夜幕降临，缩在车里的她抬头看着楼上那个漆黑一片的落地窗，空落的感觉逐渐涌上心头。
她去哪了？
是不是又在哪个酒吧里放纵？
还是和莫枭在一起？
她和莫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屡次来自己所在的酒吧是否是为了帮莫枭拿到在交易中丢失的毒品？
种种疑问，涌上心头，沐澄梓突然感到了压力，便后靠在座椅上，仰头看着眼前的灯火放任思绪纷飞。原本以为韩汐佳是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在莫枭手下做事，却未曾想她竟是公然做了莫枭的情妇，她难道不知道莫枭是何种人物？那可是个一旦沾上若想甩掉便只有脱层肉皮的主儿，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图财？图权？还是仅因自己曾失身于他便索性就此放纵堕落？想到此，沐澄梓痛苦的闭上眼睛。
如果有关于韩汐佳的悲剧是因自己而起，那么也应该由她自己来结束这一切。
一夜的枯等，直到朝阳初升也未见到韩汐佳的身影，沐澄梓只得驱车离开前往酒吧。清晨的酒吧里仍亮着灯，她心中好奇，便下了车快步走了进去，只见里面空无一人唯独服务生小野正躬着身子打扫着吧台对面的包厢。
“这包厢昨晚用过？”沐澄梓略带激动的问。
听见有人在说话，小野抬起头，说：“用了，还是那些人开的······”
“是那个女子还有她的那群朋友？”未等小野说完，沐澄梓继续问。
“非也，女子还是那个女子，只是她身边的朋友又换了一拨，一群人玩的可开心了，点了好些酒，直到天亮才离开，这不，给我留了满是狼藉的地面叫我到现在都还没清理完呢。”
原来她昨晚是在这里喝酒，亏得自己在她家楼下等了一夜，沐澄梓心头激动渐消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酸涩，暗自回忆了两人相错的时间节点，只叹息一声便回到吧台忙活。黄昏之时，她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便大步走出酒吧驱车朝那个小区开去。
一路到了楼下，沐橙梓双手扶着方向盘在车里缓了片刻，便动身上了楼。站在楼道里，她强压着忐忑的心情开始敲门，仅一次，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韩汐佳身着真丝睡衣立在门后，看清了来人便不感兴趣的转身去厨房接了一杯水自顾自地喝着，似才刚睡醒，她未施粉黛，下眼圈因熬夜泛着乌青，长卷发自然地披在肩上，倒有了几分从前地样子。沐澄梓看着她，才刚有几分欣慰却见她在喝完水后又拿起烟一根接一根熟练地抽着。
“警察昨天找我了，问了我关于你的几个问题。”沉默了良久，沐澄梓终于开口说。
“·······”
“是因为莫枭，他们才盯上你的。”
“·······”
“你跟莫枭到底是什么关系？莫枭暗中从事毒品交易，警察已经盯上他了，这些事可与你有关联？”
这些问题，她问的很是直白。久不开口的韩汐佳终于摁灭手中的香烟要做出回应，面对神情严肃的沐澄梓，只见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一双明亮的眼睛饶有兴趣的盯着她，反问道：“我和莫枭的关系那些警察没告诉你么？他们既然都找到了你想必定会将调查到的全盘托出才是啊。”
“他们说你是莫枭的情妇。”沐澄梓看着她压低了声音说。
“没错。”韩汐佳冲她笑着承认，她摊开手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继续道：“几年前我觉得自己活的太累便放弃了脸面投奔了他，那时他的身边有很多情妇，可到现在留下来的只有我一个，他说他喜欢我的乖巧和聪明，也是在他的帮助下，我才买了人生当中第一套房子，并且拥有了如今的财富和地位，你说，这一切都值不值得？”
她语笑嫣然，可轻巧调侃的话语却像一把把的刀在剜搅沐澄梓的心，她强压着内心的痛苦，问：“那莫枭贩卖毒品的事与你有关系吗？”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一个弱女子做得了这么大的事么？”韩汐佳悠然地说。
沐澄梓看着她，缓了片刻，说：“大事做不了，但你可以做些小事，比如，暗中去城南酒吧找接头人藏好的另一半毒品。”
“······”
“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大老远的去城南的小酒吧娱乐，你屡次带一帮人去看似饮酒作乐，实则是为了找机会拿到藏匿的毒品。”
韩汐佳起身看着沐澄梓，玩笑的神情逐渐凝肃，只听她冷声道：“东西在你那儿？”
“不在，东西被酒吧的保洁阿姨无意丢进垃圾桶里了。”沐澄梓说，她看着韩汐佳，似在寻求一个答案。
“那你不早说，害的我白忙活一场，那破酒吧我去一次就不想再去第二次了。”韩汐佳盯着她，眼神没有丝毫闪躲之意，“你说的没错，是莫枭派我去城南酒吧拿藏在那里的东西，他派任务，我去执行，至于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如今东西既已丢失，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以后不必再城南城北两处跑，还要多谢你了。”
她完全不隐藏自己，理所应当的话语里亦不含半分惭愧，却叫沐澄梓顿时没有了谈判的底气，她看着如今冷血且毫无羞耻之心的韩汐佳，突然心中一酸满是歉疚之意，她走上前，坐在沙发边上，试图劝道：“韩汐佳，你若觉得累大可以找个好男人照顾你，是谁都行，只是莫枭你得离他远一点，他是一个经常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人，现在警察已经盯上他了，也盯上你了，你知不知道？”
“······”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莫枭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心里都清楚，他害过多少人，曾经还害过我们，这些你都忘了么？都放下了么？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做他的情妇？又怎么可以为他做那些违法的事······”
“你给我闭嘴。”韩汐佳一把推开沐澄梓，起身吼道，“你少来管我，更别和我提之前的事，之前我们所遭遇的种种皆是因为谁啊？又是谁为了自己的安宁将我送到了别人的床上？如今你生活安逸了却以一种高尚的姿态来谴责我，你凭什么？你若是学的聪明些当作从前之事没有发生过或许我还能和你笑着说上几句话，可你却得寸进尺一再揭我伤疤，怎么？看我发狂你很得意？信不信我现在就疯给你看？你滚，赶紧滚，我看见你就觉得晦气······“
情绪突然失控的韩汐佳像极了一只发狂的小兽，她表情狰狞，指着沐澄梓大骂。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会刺激到她，沐澄梓僵立在那里，韩汐佳的盛怒吓到了她，这让原本只是关心韩汐佳与莫枭之间纠葛的她却开始担忧起韩汐佳的精神状态来，她想靠近她，安慰她，可心底愧疚与恐慌交织，让她逐渐有种无力感。眼前的韩汐佳对于她来说太过陌生，她曾见过她欢笑的模样，见过她薄怒的模样，却从没见过她如眼下这般崩溃失控，好像是长期压抑着的情绪终于被人扒开了一个豁口，她不管不顾，只将这些年所遭受的所有全盘嘶吼而出，言语之间尽是她的委屈与不甘，挣扎与绝望，然而那几年的种种，恰巧是沐澄梓所错过的。
“你有什么资格来劝我？我现在的一切不正是拜你所赐么？以前的我乐观向上尽管身处社会底层可一直都有在努力生活，我本该拥有光明的前途，本该在阳光之下快乐过活，可这一切都被你给毁了，是你将我从清白变得肮脏，将我从光明推进了黑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看看我现在，纹身，抽烟，酗酒，一身的不良嗜好是不是像极了当年颓废堕落的你？你别忘了，当初曾是我把这样的你从地狱里救赎出来，可你却恩将仇报，反手将我推向了地狱，这么多年来，一个原本清白的女子在地狱里挣扎过后，你觉得她还回的了头么？”
盛怒之下，韩汐佳的这番话一字一句皆像一把把利刀在剜搅沐澄梓的心，终于，在韩汐佳冰冷犀利的目光下，沐澄梓的神情逐渐痛苦，两行泪水从她的脸颊悄然滑落，她微微转过身子，正对着韩汐佳，然后突然屈膝下跪。
没想到她来这么一出，韩汐佳大惊，她在她双膝跪地的那一刻猛然转过身。在明亮空荡的房间里，她背对着她，双眼不含任何感情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幕，原本盛怒的情绪却有所平静。
“对不起，我为曾经对你所造成的伤害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也请给我一个救赎你的机会。”跪在地上的沐澄梓对着韩汐佳的背影，声音虔诚而卑微。
面对这样的沐澄梓，韩汐佳始终没有转身，但她那冰冷的眸子却隐隐含了泪水。
“从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如今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怎么做才能够被原谅？韩汐佳似有些迷茫了，她恨沐澄梓，恨她的懦弱无能，恨她的没有担当，恨她的愚蠢无知，可在这个法治社会她除了恨还能怎么办呢？难道找人打她几顿出气，抑或是三天两头找她麻烦让她活不痛快，再者让她付出同等的代价？这一切的报复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眼下她的人生已毁，有关沐澄梓的一切再也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再谈报复似乎很是无趣，可就这样遭了无妄之灾她又觉得憋屈，所以干脆······韩汐佳思索了良久，终于她转过身，冷眼看着沐澄梓，冷声对她道：
“除非，你去死。”
除非，你去死······这短短的五个字重重的砸在沐橙梓的心上，那一刻，她只觉得人生无望，有些情债，一旦欠下，便是上天入地都难以偿还，何况她还恨她到了这般田地。沐橙梓略带恍惚的跪在那里，她看不见韩汐佳的表情，便只能痴望着她清浅的背影，似怕她会从自己的眼前突然消失那般暗自贪婪且卑微地感受着她尚且清晰的气息，直到一阵手机铃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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