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舒心安黛

　　今儿是林如海再次启程的日子。这次出行行程远，任务重，怕是一两个月回不来。临行之时，他一再叮嘱林承枫，春朝节那日别忘了跟先生告假，回来带黛玉进城好好玩乐一天；随即又叮嘱黛玉道：“到了城里，千万别淘气，想买什么想吃什么尽管让承枫帮你办，银子也可着你使，只别走丢了才好。”

　　黛玉频频点头，乖巧温顺地让林如海心中颇不是滋味，觉得这些年东奔西走忙忙碌碌，却始终没有陪着女儿好好游玩一番，委实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日后若是他再老些，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正自伤感着，忽然瞥见身后的林福，便想起一件事来，问他道：“前几日交代给你打一组黄花梨木桌椅的事，可曾办妥了？”

　　林管家头皮一紧急忙上前，小心翼翼道：“回老爷，这几日事忙，还未来得及进城……”

　　“嗯？”林如海皱了皱眉，“芝麻绿豆大的事，你竟拖延了这几日！”

　　林管家有苦说不出，只得连声告罪。林如海无奈，摆手道：“罢了，等我走后，赶紧把事情办妥，若是有一点令我不满，你这个管家也甭想做了。”

　　林福再次在心中暗暗叫苦，但嘴上却不敢怠慢，赶紧答应下来，然后同众人一起把林如海送出了庄子。

　　林如海一行车队终于出发了，车马越行越远，直至看不到影子大家方回转过来。林福亦步亦趋地跟着黛玉回了厅堂，趁人不备悄声问道：“姑娘，那位木匠到底是何方神圣，您赶紧告诉我吧，不然耽误了时辰，这府上可就没有我的立锥之地了！”

　　方才林如海警告他的话，黛玉都听在了耳朵里，心中愧疚的同时，又不好和盘托出，只得安慰他道：“有我在呢，你怕什么！”

　　林福一脸绝望，刚要再哀求两句，黛玉又补充道：“实话告诉你吧，那位木匠就住在城南，他也愿意接下这项活计，就是索价高了些。我想着此事不急，等磨磨他的耐性，再多找几个木匠比较一下，这工钱自然就降下来了。”

　　“这……”

　　林福无话可说了。毕竟黛玉说得有理，事情再急也不能让人随意讹了去，所以还是静候佳音吧。于是拱拱手说了句“一切拜托姑娘”，便自去忙碌了。

　　林福一走，黛玉也起身往后院走，一边走，一边问身边的紫鹃：“宣化林家那边还没有消息？”

　　紫鹃摇摇头：“我昨儿去时，听说林三爷急急火火地进城去了，也不知今儿回来了没有。”

　　“哦，那么晚了急着进城，难道是家中出了急事？”黛玉喃喃自语着，也就不再理会。

　　两人才又拐过一个屋角，就见雪雁急急忙忙地朝这边走来，一看见她们俩赶紧迎了上来。

　　“姑娘，宣化林家二姑娘派人给姑娘送来一封信。”说着话，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黛玉一听，心下松了一口气，暗想那人终于回来了，消息来得还算及时。但等到接了过来，却又不太敢打开了，忍不住问两人道：“你们说，那人会不会答应？”

　　雪雁忙道：“不过是几块板子，凭林三爷以往对姑娘的态度，肯定会答应的！”

　　紫鹃却比较悲观道：“这毕竟是割人家的心头肉，人家未必会这么痛快地答应。”

　　黛玉想了想，觉得都有道理，索性也不犹豫了，伸手就撒开了封口将信展了开来。

　　来信很薄，只一张白纸，上面寥寥几句话，但意思却简洁明了。来信说，姑娘来意已知，愿倾囊相助，同时愿推荐一位技艺高超的匠人来完成这项任务。只是不知林大人平时喜好，故不敢随意开工。姑娘若是方便，可来敝宅一叙；若实在不便，吾亲自前去大人书房一观，都可。盼复！

　　妥了！她们忐忑不安了这几日，竟被这人如此简单痛快地解决了！

　　黛玉长吁一口气，转头笑盈盈道：“你们说，是我去一趟好，还是让他来一趟好？”

　　紫鹃和雪雁面面相觑，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又是一阵为难。毕竟无论她去还是他来，都少不了见一面，这样还是违背了老爷的规矩。可若是不见，更是说不过去。

　　最后，两人思来想去，觉得之前已经违背过好多次了，再多违背一回也无妨，于是异口同声道：“还是去一趟比较稳妥！”

　　紫鹃解释道：“若是让他来，这宅子里人来人往，日后必定会传到老爷耳朵里。更有甚者，再传出些什么不雅的闲话，咱们就更说不清了，所以不如去一趟为妙，至少只有咱们这几个亲近的人知道。”

　　黛玉点头，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于是赶紧回屋换了身出门的衣裳，这才带着人避开林承枫出了宅子，直奔宣化林家而来。

　　彼时的宣化林家，林舒安正在书房的院子里焦急地踱步，暗暗祈祷黛玉不要派人来请他上门，那样人多耳杂，诸多不便。假如她能来自个儿这里，那是再好不过，毕竟这里的人都是他的亲信，没人敢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否则必会被他撵出去！

　　正在祈祷着，忽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响，再一抬头就见院门一开，林芳芷亲自领了黛玉及几个丫鬟出现在了门洞里。

　　林舒安心中一喜，急忙整衣敛容迎上来施礼道：“林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黛玉想起以往对他的误会，心中尴尬，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了礼，客气道：“给林三爷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林舒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进屋详谈。

　　谁知黛玉却为了避嫌，不打算进屋，只推了推旁边的林芳芷道：“我听芳芷妹妹说，林三爷已经费心草拟了几张设计草图可供我挑选，可是真的？若是真的，不妨拿出来一观，毕竟有些细微末节须得在这亮堂的地方才瞧得真切……”

　　林舒安笑道：“姑娘说得是，只是那草图的墨迹还未完全晾干不好轻易移动，所以还是请林姑娘移步进屋详观吧。”

　　“可是……”黛玉还有些犹豫。

　　林芳芷却笑道：“咱们有这么多人跟着，姐姐怕什么？我三哥又不会吃了你！”说完，忍笑率先迈步进了屋子。黛玉无奈，只得跟了进去。

　　林舒安笑了笑，摆手示意其他人在外面等候，他则最后一个进入，指着桌案上一溜排开的设计草图道：“这是我一夜未眠的成果，林姑娘瞧瞧，可有中意的？”

　　黛玉一进屋就看到了，心中暗自惊叹这人居然对此事如此上心，不过一夜的功夫居然设计好了这么多草图，甚至连边边沿沿的雕花图案都细细画了上去，不得不让人感动。

　　“林三爷如此看重此事，真让我不知如何表达谢意才好，”黛玉一脸真诚道，“待事成之后，一定加倍酬谢。”

　　林舒安摆摆手：“酬谢一事再说，姑娘先来挑挑样子吧。”

　　黛玉点头，左挑右选之后，挑出一个兰叶图案的，解释道：“父亲一生爱兰，书房里的绿植也多为兰，所以就这个吧，父亲应该能喜欢。”

　　林舒安点头，小心地将那幅小样拿过来，又同黛玉敲订了一些细节，方笑道：“若是个小玩意，我倒愿意亲力亲为，为林大人尽一份力。只是这桌椅嘛，还是交由手法娴熟的匠人来做比较好。不过我向姑娘保证，交货之时保你满意，若有一点不满，我做两套给你。”

　　黛玉点头，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多谢林三爷费心，日后若有需要我们姑苏林家的地方……

　　话才说到这里，就听林舒安笑道：“若说感谢，我一不缺金银，二不缺人脉，缺的是真心实意为我排忧解难之人。说来也巧，我的一位朋友眼下正有一件为难之事举棋不定，求我给他指条明路，可我在这方面也不是个通透之人，所以无能为力，便想说与姑娘听听，还请姑娘不要客气，大胆地说出你心中所想，为我这朋友指一条明路，就算是姑娘对我的酬谢了。”

　　“哦？”他如此直接了当，倒让黛玉有些警觉起来，下意识道，“林三爷有话直说就是，若是我能为三爷的朋友解惑，自然知无不言；若真是见识浅薄无能为力，也请三爷不要怪罪。”

　　“那是自然，”林舒安笑道，“我不会让姑娘有半点为难的。”

　　说完，先是冲林芳芷使了个眼色。林芳芷会意，急忙以出去端茶为由退了出去，屋内便只剩下了黛玉和林舒安两人。

　　黛玉瞬间警惕心高涨，刚要喊紫鹃进来，就听林舒安开口道：“不瞒姑娘，我那位朋友如今已二十有二，尚未娶妻，但有心仪的姑娘，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至今未上门提亲。可巧，近日有位家世不错的姑娘瞧上了他，我这位朋友的父母便一口应承了下来。但是你是知道的，他已有心仪的姑娘。所以……此事当如何是好呢？”

　　居然是这种事！黛玉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道：“若是养花种草，我还能说上一两句；可这婚姻大事，我一个闺阁女子怕是一点议论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委实不好意思了，没能帮上您的朋友！”

　　林舒安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知道这事儿问一个闺阁姑娘有些不妥，但我思来想去觉得姑娘本就是不同寻常的姑娘，肯定不会被这些世俗偏见所左右，自有一番独特的见解，所以才冒昧请教。若是姑娘实在不愿说……”

　　黛玉无奈了，摊手道：“林三爷误会了，并非我不想说，而是实在没有经验，不知从何说起好。”

　　“那我就只问姑娘一句话：假如你是我的朋友，你会怎样做？”

　　“假如是我？”黛玉略想了想便道，“假如是我，自然是去向心仪的姑娘提亲，半分犹豫都无！”

　　“哦……原来姑娘也是这般想的。”林舒安道，“可见姑娘也是位至情至真之人。”

　　黛玉冷不丁被人面夸，很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话题既已打开，她也是不吐不快，遂继续道：“我是这样想，但你的朋友十有八九不这样想，因为他犹豫了。既然犹豫了，说明他对人家姑娘心仪不够；既然心仪不够，那就趁早放过她吧，这样两下相安，互不打扰最好。林三爷觉得我说得对吗？”

　　林舒安正听得入神，冷不丁被黛玉的这声反问给问住了，下意识地便点头道：“姑娘既是肺腑之语，自然是对的，看来是我这位朋友的用情不够了。”

　　黛玉笑笑，无所谓道：“天下男子见异思迁者太多了，你这位朋友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而已，用不着太过于自责。”说完，便起身告辞。

　　林舒安既已得了想要的答案，就没有理由再强留，只得亲自往外送，一边送一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这位朋友日后该备一份厚礼给姑娘了，希望姑娘到时不要推辞才是。”

　　黛玉刚想说大可不必，迎面便见林芳芷走了过来，只得打住话语，被她亲昵地拉了胳膊，往自个儿的院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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