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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林致远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有负大人，还请大人恕罪。”谢窈窕屈膝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林致远立即将人扶了起来。
“为何？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不是的，实话说，林大哥，你是个再好不过的人。”
“那你……”
谢窈窕再次将和红豆他们说的梦说了一遍，“满满的爹可能还活着，我想去找他。”
“只是梦而已，你就仅凭一个梦就要不顾一切去找他？就这般想他？”
谢窈窕低眉沉默不语，林致远无奈妥协道。
“你去找他可以，可否给我个期限，假如，我说我愿再等……”林致远话还未说完，便被谢窈窕打断。
“林大哥，我已经在你的照拂之下，因为孝期已经让你等了将近两年，此后千里迢迢，不知归期，我不愿再耽误你，也不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蹉跎年岁……林大娘年纪也大了，她还盼着你早日娶妻生子呢？”
“但常人都道梦都是反的不是吗？”
谢窈窕：“……”
林致远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心急之下竟然失言，话里好似希望她那梦是假的，期盼她夫君真的死了一般。
半晌之后，转身一拳打在凉亭的柱子上，心中尽是不甘和愤怒。
“对不起……”林致远别开脸低声说道，他不希望她误以为自己是个没有容人之量的小人。
谢窈窕只是摇了摇头，也并不怪他。
低头之间，看到他所站的位置地上滴落几滴鲜血。
谢窈窕吓得立即拿出帕子想将他受伤的手包住，“林大哥，你的手……流血了。”
“我自己来吧！”林致远接过帕子，自己随意卷了卷。
“林大哥，你要是心中有怨，可以怪我，骂我，指责我，我都认，还请你爱惜自己的身体。”谢窈窕自责说道。
“我怪你做什么？我只怪命运弄人，你我有缘无分罢了。”
“若是那天你没有去洛仙湖，没有落水昏迷，你早已是我的妻子。”
林致远悔恨一字一句说道，心口苦涩与难受蔓延开来，明明只差一点点……
谢窈窕有心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无法给出承诺，那便什么也不要说。
曾经她是真的想要嫁给他，但是自己这一世想和云翎重归于好，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两人再未言语。
林致远沉默转身看着远处天际，落山后的夕阳余晖彻底被地平淹没，仿佛告诉自己与她的情分已经落幕，就此终结。
谢窈窕就那样静静的站在林致远背后默默陪着他，陪他再看最后一程扬州的落日余晖。
两人鲜少这样简单的相处过，谁知竟然是离别前的最后一次。
三日后，谢窈窕带着满满一一去青石巷里的相处融洽的街坊四邻们道别。
“怎么这么突然呢？说走就走了？”
但当得知她那早死了的夫君有可能还活着，大部分也能理解，毕竟俗语有言“糟糠之妻不下堂，结发情深岁月长”，于女子也是，夫妻还是原配的好，毕竟还是满满的亲爹呢？
只是可惜了林家小子。
但也有人心里盘算着，从前林捕头娶一个有能耐的寡妇，还带个孩子，也不是不行，毕竟两人郎才女貌站着也挺相配的，但是林家小子现在有了大出息，升了官不说，人又高大，从前因着他和谢窈窕看对眼便只能干羡慕，想着把自家女儿嫁给他的想法也只得偃旗息鼓。
瞧，如今机会不就来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等谢窈窕走了，得赶紧找人说亲去。
但凡家里有这个心思的，送别谢窈窕的时候，不舍归不舍，毕竟也相处几年了，但眼角上透露的喜意都止不住。
谢窈窕自然不知道这些，自那日和林致远说清楚之后，便再没见过他。
道完别，剩下时间除了红豆她们收拾行李，谢窈窕也将现在住的房子退了，铺子今后的打算一一处理好，最后租了马车，定好了船只，只待明日一早便离开清溪县。
次日清晨，其他人将几个包袱送上马车之后，街坊邻居纷纷在巷子口送谢窈窕。
“因为太突然了，我们也没有准备什么好东西，就想着做一些地道的干粮点心你们拿着路上吃，也算是全了我们这些年的邻里之情。”
谢窈窕也没有推拒，“谢谢婶子们，这些年也多亏你们的照顾。”
“夫人哪里的话，自从您来了之后，给我们介绍去铺子里做活，在家里就能赚银子，该我们感谢您才对，只是这一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了，还怪舍不得你和满满的……”
说着说着，周围其他人也红了眼眶。
满满见状从娘亲怀里蹭到地上，一个个走到街坊领居面前。
“婶婶们不哭，满满会想你们的。”
“好，好，婶子们也会想满满和你娘亲。”
众人送了她们之后，逐渐散去，最后谢窈窕把林大娘和珍娘留了下来。
“大娘，还请你将这个转交给林大哥。”
“这是？”
“是我锦绣坊的地契和所以生意签的合约，我都已经改成了他的名字。”
“这，这使不得……”林大娘得知自家儿子和林小娘的婚事作罢，心里别提多遗憾了，但得知她是要去寻前头的丈夫，人之常情，她也没法子再阻止。
她很喜欢满满，也喜欢林小娘子，成不了一家人，那便全了这份邻里之情，好好送她们一程，便也做了十几个酥油饼和包子给她们路上吃。
见林娘子将如此贵重的东西递给她，她颤抖着手立即还了回去。
“我和林大哥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耽搁了他几年，铺子的营生就当做补偿，他若是没时间看顾，就叫珍娘打理，她也算熟门熟路了，街坊领居也可以接着在铺子里帮忙接活，这样她们有份收入，我也信任你们一定可以将铺子经营好。日后若他遇见心仪的女子，也可当做我提前添的礼以作成家之用。”
“不必。”隔壁林宅的门忽然推开，林致远从里面走了出来。
“林大哥，你不是上值去了吗？”
林致远知道她今日走，早就请好了假，但是却不想看着她离开，所以闷在家里没出来。
“东西收回去吧，你不欠我什么，本就是我先有意的——”林致远不想让她愧疚什么，缘分使然，怪不得谁。
“唉~”林大娘叹了口气。
“我是当真喜欢你和满满，心心念念盼着我们能成为一家人，但奈何你们有缘无分，说什么补偿不补偿的话，他一个大男人怎能要你一个女子的补偿，听说你们还要去京都，那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花销大着呢，何不变卖了换成银两傍身。”
“娘说得对，东西都收起来吧！”林致远将东西推了过去。
“林大哥，铺子的契约名字我都已经改好了，今日你若是不肯收，我此行离开也良心难安，莫不是忍心我往后日日活得不畅快吗？”
“东西给你，不是折辱你，一是这些年我也有不少积蓄，用不着变卖，在京都也能有法子落脚之处，二是这锦绣坊不仅是我这几年用心经营的铺子，而且街坊领居还要靠着它做活，若是交给别人怕是这条生路也要断了，只有交给林大哥，我才放心。”
“最后才是我自己的一点心意，林大哥是个仗义之人，总爱支助一些旁人，但俸禄终究是少了些，这锦绣坊的生意赚的钱你都留下，当然，我也是真心盼着你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你，用作他途或者是最后成家立业贴补他用我都是高兴的。”
“再说了，我姓林，大哥也姓林，何尝不是一个缘分，我也早把林大娘当自家伯母，大哥要是不嫌弃，就认下我这个妹子，这些铺子营收也当做是我留给大娘的孝敬了。林大哥莫不心里还有怨恨，以至于我们兄妹都做不成了吗？”
林大娘自然听懂了谢窈窕的意思，从前和以后他们只能是兄妹，也明白这孩子话里的好意。
“这话说的，致远若能有你这妹妹，我能有你这么个好侄女，我是一百个乐意，致远，你说呢？”林大娘暗中拍了拍他。
林致远冷硬颓废的脸庞有了些血色。
“好，东西我收下，就当作是代妹子看管的。”
“林大哥，你……”
谢窈窕还想再劝，却被林致远打断。
“时间不早了，我也得回扬州上值，顺路送你们去渡口吧！”说着林致远一把将满满捞了起来送上马车。
然后自己牵了匹马过来，一路护送谢窈窕一行离开。
林大娘抹着眼泪回了家，虎子偷偷摸摸的溜到她面前，忽然从裤兜里掏出了一百两银票。
林大娘吓了一跳。
“臭小子，哪里来的。”
“林姐姐悄悄给我的，让我等她走了之后再告诉你和小叔，说是给我日后娶媳妇用的。”
谢窈窕猜到林致远性格直爽，不慕财帛，可能不会要那些她给他的东西，但她总得想法子弥补。
“你这孩子，你叔怎么教你的？怎么能随便收别人钱？”说完林大娘拿起笤帚往虎子屁股上打去。
“哎呀，奶奶，林姐姐那是别人吗？您刚才不是认了侄女吗？那就是林姑姑给侄子的，我要是不说就都是我一人的了，我分您一半孝顺您还不成吗？怎么还要打我。”
“油嘴滑舌，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哎呦，可别打了~”林大娘追了上去。
马车到了扬州渡口，一行人准备上船，红豆抱着满满先上去，其他人将东西拿上去安置。
谢窈窕单独和林致远告别。
“林大哥，我们到了，你快回去吧，别耽误正事。”
“我知道，晚上坐船比较冷，切莫着了寒，路上注意一些，照顾好自己和孩子，若是平安到了，就给我们写封信吧。”
“好，我会的，那铺子林大哥帮我看着也行，但是不能白照看，每月给你二十两的分成，珍娘每月五两，若是再不要，这铺子往后我也再不会管了，也不会再给你写信，你若是答应，等将来我再京都落了脚，说不定我大概还会重开一家，我也是真想把你当自家大哥，日后若有机会，还想接大嫂和大娘过去享福呢？”
林致远怕她真的心里愧疚，便点头答应。
再然后，两人便相顾无言。
“行了，赶紧上船吧！”
“嗯。”
谢窈窕转身之际，忽然上前抱住了他，林致远僵硬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最终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忘了，我是你的兄长，若是遇到麻烦，写信给我。”
“嗯，我会的，林大哥，珍重！”
迢迢江水，远山千重。
谢窈窕离开了曾经住了三年的清溪县，掩下心中不舍，收拾心情和一行人乘船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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