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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克】克莱恩·莫雷蒂
挂在墙上的钟表的分针刚与时针一贴合,伦纳德便干脆果断地扔掉了手中的卷宗,随口与小队成员道别,便大步流星地走出这间位于圣赛缪尔教堂地下的房间,一个转弯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只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红手套们。
“队长最近……”鲍勃停顿了一下,口中“懈怠”和“散漫”等词汇在嘴里转了两圈,最后变成了更委婉一些的表达:“很顾家啊。”他们这位新晋队长之前哪怕是休假日也更多地会留在教会里,四处闲逛着找人打牌,最近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一到下班时间冲得比谁都快,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
酒红色长发的辛迪拿出平时调查非凡事件时细致入微的钻研精神,沉吟道:“这应该是有了。”
“有了什么?”
“恋人,或者未婚妻。”辛迪耸了耸肩膀:“从队长上回问我我带过来的蜂蜜蛋糕是在哪家店里买的来看,我还能猜到那位女士大概率嗜好甜食。”
“哇哦!你说得好有道理啊!”其他红手套纷纷对她的大胆猜测表示惊叹,鲍勃也点头附和道:“以队长的年龄来看也差不多是时候成家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姑娘打动了队长的心,他之前好像从未对哪位女士有过另眼相看。”
“是啊,有机会的话真想见一见啊。”
★★★
伦纳德走出圣赛缪尔教堂时,才发现早上的那场大雪已经差不多停歇了,今年的寒冬似乎来得格外地早,贝克兰德的街头上一副银装素裹的模样。他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不让刺骨的寒风有机会从领子缝里钻进去,然后他一边快步走向一辆空闲的马车,一边小声询问道:“老头,克莱恩现在在家吗?”
“在啊。”作为一位把位于平斯特街7号的伦纳德家视作自己领域的“天使”,帕列斯能在一定程度上通过自己留下的气息掌握那间屋子的情况,闻言他稍微窥视了一下那边,随口答道。
伦纳德顿时激动地握了一下拳,急急地道:“那你快去沉睡吧老头!”
“……”帕列斯正准备提醒他不过你小男朋友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对劲,闻言不由得被这用完就扔一点都不尊重老年人的混账小子气得嘴一歪,硬生生咽下了这句提醒,没好气地道:“年轻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这不是克莱恩不喜欢我们亲热的时候有别人在场吗?他怕羞嘛,您体谅一下。”伦纳德一颗心已经飞回到了平斯特街7号,只留下与大脑直连的嘴在叭叭叭地安抚帕列斯:“而且我和他平时都这么忙,一个月下来总共也没能聚几次,其他时候不是我在出任务就是他在完成愚者先生的委托,聚少离多,你怎么能忍心打扰我们这对苦命的小情侣呢?”
帕列斯对他这番说辞背后的小九九门清,不就是年轻人血气方刚憋了好几天迫不及待的想要跟男朋友翻云覆雨一番吗?帕列斯不由得溢出一丝冷笑,期待起伦纳德进门时的场景,祂在伦纳德体内藏匿起来,制造出类似沉睡的假象,以看好戏的心态注视着伦纳德跳上一架马车,朝着平斯特街飞驰而去。
马车抵达的时候,伦纳德远远地便看到了自家一片漆黑的窗户,有些纳闷地想到这克莱恩怎么都不开灯的。但他没有多想,和值夜者不同,红手套们的休假时间多半都不怎么规律,时间跨度从凌晨到午后皆有可能,有时他半夜回到家的时候克莱恩已经睡下了。现在这个晚饭前后的时间点虽然有些奇怪,但也可能是对方刚刚进行完一场厮杀累到了。
不过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可以玩夜袭……
伦纳德强行压下忍不住上翘的嘴角,保住了黑夜教会高级教士的威严。随手丢给车夫一枚金币做车费,伦纳德本想习惯性地说不用找了,但他想起之前自己这么做的时候被克莱恩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盯了许久,便又耐着性子等车夫找了零,然后才顶着寒风向平斯特街7号走去。伦纳德,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你现在是个有家室的男人,不能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肆意挥霍了,你要为将来做储蓄,以备不时之需。
刚用钥匙打开大门,伦纳德便下意识地嘶了一声,一阵比外头凛冽的寒风更冰冷的空气从屋内一涌而出,让本以为在门后迎接自己的会是温暖天堂的伦纳德一阵懵逼。
这克莱恩咋回事啊,灯不开也就算了,怎么连壁炉都不烧的,不冷吗???但他还是没有过于在意这些细节,只有些担心对方会不会是受伤了,但这点小小的担心也在走进客厅的同时看到背对着自己站立的那道人影后尽数散去。他暗暗松了口气,眼见着一向警惕得跟大型猫科动物一样的男友直愣愣地站着注视着窗外,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便猛地扑过去想给对方一个惊喜。
“克~莱~恩~~”
克莱恩愕然地回过头,还闪烁着些微水光的褐色眼眸中倒映出墨发绿瞳的英俊男子一脸狰狞地扑向自己的画面,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对方抓着肩膀狠狠地吧唧了一口。那一瞬间克莱恩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竟忘了反抗,直到伦纳德得寸进尺地想更进一步试图撬开他的唇,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地挣开对方的怀抱,一脚踹向对方的下身。
“我靠!”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的伦纳德当即被踹了个结结实实,整个人直接就抱着肚子跪下了,那一刻伦纳德仿佛听到了一阵苍老的笑声在自己脑子里回荡。
伦纳德满头冷汗、脸色苍白地挣扎着抬头看向克莱恩,试图向对方讨个说法,这一下可真是太他妈痛了,就算他是体能强化的非凡者,也没有强化那个部位的道理啊!与此同时他心中一阵委屈,觉得这克莱恩实在是太过分了,不想要的话就直说嘛!他又不是什么色欲熏心的大色狼,总不至于强上对方,一个序列等级远比他高级得多的非凡者——他也得做得到啊!虽然以前也有过克莱恩累惨了只想睡觉不想和他“亲热”而拒绝的情况,但和这次的激烈反抗比起来,几乎可以算得上欲拒还休了。
但他一抬头,就看见黑发褐瞳、脸上带着一丝淡淡书卷气的青年正用手背疯狂擦拭着刚刚被伦纳德亲过的嘴唇,那表情要多嫌弃又多嫌弃,要多厌恶有多厌恶。
伦纳德:“……”
伦纳德心碎了。
他在这头无语哽咽,反倒是另一边的克莱恩率先开了口,他用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伦纳德,语带嫌恶地道:“我知道了,你是‘那家伙’的恋人,伦纳德·米切尔……女神在上,他怎么会和一个男人搞在一起,这太恶心、太离经叛道了!哦天哪,瞧瞧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画面,青年的表情一阵扭曲,神色变换不定,像是下一秒就要呕吐了。
伦纳德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那家伙?什么和男人搞在一起?克莱恩你在说什么???”
“那个恶灵!他侵占了我的身体,在那本笔记杀死我之后……”克莱恩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他在客厅里来回走动,整个人都显得非常亢奋和激动:“但是他还是失算了,他受了伤,沉入了意识之海深处,我才终于有机会重新掌控这具身体。”
“等等,”伦纳德听出了些许不对劲,警惕道:“你不是克莱恩?”
“我是!他不是!”克莱恩语气激烈地反驳道,他猛地扭过头看向伦纳德,见对方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是没有人听得懂的,于是青年放缓了声音,尽量保持克制地叙述道:“我是说,你认识的克莱恩并不是真正的克莱恩·莫雷蒂,我才是,在那本笔记控制着我开枪自杀之后,他就强占了我的身体。自那时起,我就只能龟缩在意识的一角,眼睁睁地看着他用我的身体、我的名字和我的身份为所欲为,他夺走了我的一切!”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又变得急促起来,像是时刻处在暴怒的边缘。
伦纳德还没有见过他情绪波动如此剧烈的样子,他记忆中的克莱恩除了摊在家里咸鱼的时候,似乎永远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比他更像一位黑夜教会出品的模范绅士,就算是在他告白成功的那一天,在原地激动地像个傻子一样的人,也只有他一个而已。不过他总能从两人相处中的细节中察觉到对方平静外表下丰富多彩的感情色彩,就像在那座位于“空想之龙”居所的大厅中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伦纳德清楚克莱恩既不冷酷也不无情,对方只是把那个更柔软一些的自己藏在了小丑的面具之下,而伦纳德总是乐此不疲地去撩拨男友,就是试图从那面具下挖出更多的、更真实的克莱恩——这同时也是他俩平日里的相处模式。
不过这克莱恩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为什么说他认识的克莱恩不是真正的克莱恩?还有什么占来占去的……这可别是失控的前兆吧?伦纳德心中一突,也顾不上说完那一长串意义不明的话语后边用无比殷切的眼神注视着他、像是十分想要得到他的认同的青年,走上前按住对方的肩膀便将灵性延伸出去,探入到克莱恩的身体中。
联想到他之前扑过来的行为,克莱恩心下一慌,便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动,而面前外表英俊的男人还一边皱着眉头闭着眼,一边严肃地冲他低声道:“别动。”
克莱恩安静下来,虽然他才刚刚“苏醒”,记忆还有些混乱不堪,但他知道“自己”和对方都是被称为非凡者的存在,拥有着特殊的力量。也许这个男人能帮他找到藏在他身体里的恶灵,并除掉对方,克莱恩略有些希冀地想到。有一个时刻想要吞噬自己的恶魔潜伏在影子中盯着自己的滋味可不太好,更何况他在被对方占用身体之前,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罢了。
但不过一分钟后,墨发绿瞳的男人便重新睁开了眼睛,奇怪地喃喃自语道:“没问题啊……”
“怎么可能没问题!”克莱恩闻言瞪大了眼睛。
“就算你这么说……精神体、星灵体和心智体都很稳定啊,以太体也……”伦纳德稍稍站远了一些,打开灵视从头到脚地观察了一遍青年周身的气场,然后才确信地点点头:“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你现在可健康了克莱恩,继续保持啊!”
“可、可那个恶灵一定还藏在我的意识里,那个可恶的恶霸!小偷!强盗!他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我的!”克莱恩不依不饶地碎碎念道,突然之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抬头看了伦纳德一眼,便开始慌乱地向远离他的方向狂退,慌不择路之下他甚至差点被横亘在身后的沙发绊倒在地。直到退到沙发后面,取得了一定的安全距离,青年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好险,差点就着了你的道!”
觉得自己啥都没干的伦纳德:“……啊?”
“你是那个恶灵的恋人,你肯定想要杀死我换他出来,难道不是吗?”克莱恩语气尖锐地说道:“很遗憾你无法如愿了,我现在就要前往黑夜教会,请牧师大人帮我祛除那个恶灵。”
伦纳德闻言差点喷出来,不知道区区一个黑夜教会的牧师到底哪里比他这个正儿八经的红手套小队长强了,而且牧师懂个屁的非凡世界啊,他们只会用祷告词糊弄信徒而已。
他这会儿总算弄明白了克莱恩大概是出现了类似精神分裂的毛病,而且分裂出来的这个人格明显病得不轻,认为主人格是占用了自己身体的“恶灵”,连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这么遥远的梗都拿来用,编得像模像样的。要不是那是他和克莱恩初见时发生的事件,他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他就知道,就克莱恩他们占卜家的这个扮演法,早晚都要出事!伦纳德牙疼地想道。
“你不用找牧师,你找我啊!我不也是黑夜教会的吗?虽然分属的系统不一样,但我肯定比牧师厉害多了。”伦纳德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他偷偷向前走了两步,试图接近对方。但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的克莱恩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靠近,当即反应极大地呵斥道:“不许过来!”
伦纳德只好无奈地停下脚步,他其实也有点怕克莱恩在无意识里使用了非凡能力,抓住自己的灵体之线像挂腊肉一样把他倒吊起来,或者更惨,他可能会变成男朋友最新的秘偶收藏——当然也是最漂亮的那一个。但他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灵体之线被控制的那种特有的思维凝涩感,反倒是克莱恩自己不太放心,抄起了摆在客厅角落的扫帚对着伦纳德,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一根扫帚能拦住伦纳德,仔细一看的话还能发现他握着扫帚柄部的双手还有点哆嗦。
……这个克莱恩,不会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吧?伦纳德有些不可思议地想道。所以才像炸毛的猫一样各种声嘶力竭、装出一副强大的样子,但其实把毛收拢了一看,下面也就小小的一团,在四面楚歌的恐惧中瑟瑟发抖。伦纳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推理大师,特别是当他小心翼翼地又往前走了一步,看到青年“碰”地一下后背撞在墙上、脸色又变得苍白了一分的时候。
啊?那他怕个屁啊?伦纳德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小心谨慎实在是太多余了,他就应该第一时间把克莱恩控制起来,打包送去霍尔家看医生才对。
但那毕竟是他平日里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男朋友,伦纳德也舍不得在克莱恩担惊受怕的时候还粗暴地对待对方,他抬起双手摆出安抚的姿态,用哄骗小孩的口吻道:“你别紧张,别怕,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克莱恩狐疑道:“那你之前扑过来是想做什么?”
“……”伦纳德不由得一时语塞,毫无疑问,他那时候确实是想对对方做点什么的。
见他答不出来,克莱恩愈发紧张焦躁,觉得面前这男人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对自己出手,将那个恶灵重新放出来,而他将被镇压在意识深处,永不见天日,甚至更糟,以那个恶灵一贯的谨慎作风,得知了他的存在之后等待他只能是为对方所抹杀。这让他在惶恐不安中同时又有些气愤和委屈,这明明就是他的身体、名字和身份,到头来反倒是他像个异乡来客一样,里外不是人。
“牧师不行的话我就去找主教大人,主教大人不行的话我就去向女神祈祷,总是会有办法的!”克莱恩低声道,这既是向恶灵和伦纳德发出的战书,也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避免那重若千钧的压力把自己给压垮了。
“呃……”伦纳德突然有点尴尬:“虽然但是……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女神还给过我们祝福呢,你不记得了吗克莱恩?”
克莱恩:“……”
克莱恩对这个蛮不讲理的世界绝望了。
伦纳德看他脸色一阵变换不定,眼眶微红,嘴角紧紧地抿着,像是马上就要被他气哭了,不由得也有点心虚起来……啊不过,被气哭的克莱恩,好像也不错啊,他还从来没见过呢……伦纳德心辕马意地想道。
克莱恩怎么也想不到一直被自己视作溺水之人抓住的那根稻草的黑夜女神居然还为冒牌货和他姘头赐过福,这对出生于黑夜教会浅信徒家庭的克莱恩来说不亚于一场世界观的崩塌,他还从纷乱的记忆碎片中找到了对应的场景,那看上去甚至十分地浪漫。这个事实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被残酷的现实屡次打击的克莱恩抬手用衣袖抹了把眼角,赌气般地说道:“我、我要去见班森和梅丽莎!”
“啊?”伦纳德一愣:“这不好吧?”
他曾经也问过克莱恩要不要偷偷去看一眼自己的哥哥妹妹,甚至出过干脆直接见面见了之后再消除两人记忆的馊主意——然后他就被克莱恩揍了一顿。虽然对方下手不重,事后也没说什么,但伦纳德想这大概是属于克莱恩的逆鳞一类的东西,不能随意去触碰,故而眼前克莱恩犯病之后主动提出要去见哥哥妹妹的一幕真实让他傻眼了。
伦纳德想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三个字:“……三思啊!”
克莱恩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三思的,他正有些头疼该怎么绕开正好挡在他和大门中间的伦纳德逃离这间屋子,就见对方又有靠近的迹象,不由得有些惊慌失措地喊道:“你、你不要过来!”
同时他也在四处张望,试图寻找一个能让自己摆脱面前这个危险人物的契机。最终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的窗户上,虽然作为一个作风传统的绅士,他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但现在怎么想都是自己的小命要紧,于是克莱恩咬了咬牙,丢下手中一直紧握的扫帚,唰地一下拉开窗户,一阵夹着雪片的冷风顿时迎面而来,像刀子一样擦过他的脸颊。青年动作略有些笨拙地爬上窗台,他倒也很想像记忆中那些非凡者一样像猫一样灵巧地翻过窗,但无奈他本人确实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而且他此时又惊又怕,越是慌乱地想要加快速度,就越是无法如愿,废了好大劲才成功翻到窗外被银装素裹的庭院中,一脚陷进深及小腿的积雪中。
克莱恩也不敢回头看伦纳德有没有追上来,便一脚深一脚浅地向街上走去。
此时天上又下起了雪,但不算太大,只有一些晶莹剔透的细雪不断地飘落在他的大衣上,融化后留下一点一点深色的墨迹。克莱恩被冷得一哆嗦,他现在身上这套大衣其实有点漏风,他之前说那个侵占了他身体的恶灵受伤后沉睡倒也不是瞎扯的,对方先前确实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就是那场战斗导致了大衣的破损,但好在比起怪力乱神的非凡世界,这点气温上的困难他还能克服。
克莱恩一直走到马路边,才回头看了看那栋黑漆漆的房屋,没有看见那个叫伦纳德·米切尔的男人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克莱恩正打算往侨伍德区的金斯特街26号——也就是莫雷蒂家搬来贝克兰德后的住处的方向走,他当然知道这个地址,那个冒牌货虽然从未前往过这个地点,却又牢牢地将其记在了心里。但下一刻,他又有些踌躇地停下了脚步,迟疑地看向那个方向鳞次栉比的房屋轮廓。
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班森和梅丽莎了,班森和梅丽莎认为他已经死了,而这也是事实,冒牌货的存在甚至延长了这个事实被揭露的时机,而那个时机至今也已经过去良久,班森和梅丽莎早已抚平心中的伤痛、开展了新的生活。如果此时他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会不会使他们受到惊吓,会不会害得班森和梅丽莎的平静生活……化为乌有呢?
克莱恩在原地顾虑重重地思考了一会儿,又怕伦纳德随时会从身后那栋房屋中出来抓他,不敢久留,他重重闭了一下眼睛,裹紧了身上漏风的大衣,迈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算了,今天太晚了,还是随便先找家旅店凑合一夜,等明天雪停了,再去金斯特街26号好了……
与此同时,平斯特街7号的房屋内。
“咦?”伦纳德脑中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帕列斯有些奇怪地询问道:“你不追出去吗?”
“哦哦。”伦纳德如梦初醒,连忙擦了擦嘴角:“对不起,克莱恩刚刚那一下太可爱了,忍不住看呆了。”
帕列斯:“……”
帕列斯:“我一直觉得你那小男朋友哪里都好,就是看人的眼光实在不咋样。”
“喂!”伦纳德大声抗议道:“老头你刚刚居然装睡,还不提醒我克莱恩的样子不对劲,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帕列斯不屑地冷笑:“怪你自己进门的时候没有认真观察。”
伦纳德自知理亏,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计较,而是有些担心地问道:“老头,克莱恩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嗯……应该不会,其实看样子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可能是他最近经历了太多涉及到精神和心理方面的战斗,再加上……”说到这里,帕列斯突然一顿,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移话题道:“总而言之,你把他带去给那个‘观众’序列的小姑娘看看应该就没事了。”
伦纳德松了口气:“那就好。”
★★★
克莱恩在路边找到一间不大的旅店,因为对这一带不是很熟悉,加上路上的风雪逐渐变得难以忍受起来,他并没有太多挑挑拣拣的余裕,便费力地拉开旅店的大门走了进去。旅店的老板是个看起来发丝凌乱、略显颓废的中年男子,裹着棉袄窝在柜台后面看着一张报纸,看到克莱恩进门,也只是抬眼打量了他一眼,并不主动出声招呼。
克莱恩一边用眼睛注视着贴在墙上的价目表,一边将手伸进大衣口袋中,但他表情突然微微一僵,因为他突然想起那个恶灵有着每次战斗前都会把全身财务存在灰雾之上避免丢失的“好习惯”,也就是说他现在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了……他摸到一枚硬币状的物体,有些犹豫地将其掏了出来,指缝间一片金澄澄的光。
那是冒牌货最初获得、并经常用来占卜、据说已经沾染上“源堡”气息的五枚金币之一。
克莱恩下意识觉得用这枚金币去支付区区2苏勒——虽然这在他的认知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但跟价值相当于金磅的金币相比确实不值一提——的房价是一种天大的浪费,甚至于它的实际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一金磅的金钱价值,但他又不可能去到那个叫“源堡”的地方取出现金,他甚至怀疑那个恶灵就盘踞在灰雾之上等着他,那是对方的领域。所以若他今晚想要入住旅店,便只能用这枚金币支付房租,不然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这枚金币是那个冒牌货的重要之物,又不是他的,他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就当是对方这段时间来占用他身体的报酬了。克莱恩又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才终于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将手中的金币轻轻放在柜台上,低声道:“一个普通房间。”——这也是这家旅店最便宜的一种规格的客房。
旅店老板本来对这个落魄模样的年轻人不甚在意,此时猝不及防看到一枚金光闪闪的金币被对方用指尖推了过来,一时间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他不由得将这枚金币捏在手里反复查看,又不时抬头观察克莱恩,见这年轻人脸色苍白难看,眼神游离,一副神情不属的模样,不由得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克莱恩没有注意到旅店老板的异样,从对方手中拿到门牌号、钥匙和找零后,他低声道了一声谢,便脚步虚浮地走上楼去。
旅店老板也没有马上展开行动,而是耐心地等到了半夜一点左右的时间,才集结了一帮人手,悄悄来到克莱恩的客房外。中年人心中认定这年轻人手中一定拥有更多的财富,这笔钱可能是对方偷来的,也可能是继承于先辈的遗产,毕竟对方不仅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还穿得十分落魄,大衣的边缘都破了缝,怎么看都不像是上流社会出身的人士,这落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一头上好的肥羊。
几名身材壮硕的男子手持利器,围在客房门前,而旅店老板正准备用备用钥匙开门,却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不由得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去。一位墨发绿瞳的英俊男子真站在他身后,笑眯眯地注视着他,他们这一伙整整有五个人,竟没有一人事先注意到对方是怎么混进他们中间的。
“你、你是谁?!”旅店老板大惊失色地叫道。
“嘘!”伦纳德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们小声一点:“这大半夜的,吵到别人睡觉了怎么办?”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伦纳德嫌弃地看了看被旅店老板用另一只手藏在身后的刀,他身材不过中等,被好几个壮汉围在中间,却也完全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惧色,相反还冲旅店老板笑了笑:“我还想问你们想做什么呢?你是不是想欺负我男朋友,你要死啊?”
旅店老板完全没有听他后半句话的意思,意识到来者不善之后,他向几个壮汉使了个眼色,几人便一齐怒吼向伦纳德发起了攻击。
几分钟后。
伦纳德站在一地躺尸的男人中间,表情平淡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叹气道:“这克莱恩也太不小心了,随便找家旅店都能被人盯上,这要不是我在后面跟着,都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不由得脑补了一下满旅店倒挂的尸体随风飘扬的画面,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成功地阻止了一场惊天惨剧的发生。
他从昏迷不醒的旅店老板手中摸走了备用钥匙,又翻找了一下对方的口袋,将先前克莱恩交给对方金币顺走,这才起身,掏出钥匙抵在锁眼除。
但此时灵性直觉传来一副画面,令他不由得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伦纳德收回钥匙,穿过走廊进入一间空房间,从那里的窗户翻了出去,在彼此相邻的窗台上一阵飞檐走壁之后,他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克莱恩所在客房的窗外。伦纳德首先看向客房的大门,便看见那里果然被一座衣柜堵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克莱恩那细胳膊瘦腿的废了多大力气才将这东西推到了门口。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看向客房的单人床,却不由得一怔,因为那上面空空如也,一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克莱恩已经离开了这里?!伦纳德吓了一跳,但好在他马上就注意到床铺上的枕头和被子也同时不翼而飞了,目光仔细搜寻了一番后,他便在床铺与墙壁的夹缝里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那不过是一道极其狭窄的空间,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青年并没有选择在更温暖柔软的床铺上入睡,而是将被子和枕头都铺在了床底,他用单薄的被子紧紧地包裹住自己,又把脱下的大衣盖在上面,整个人几乎是蜷缩在这道夹缝中,陷入到不甚安稳的浅眠中。
伦纳德呆了呆,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小看此时克莱恩心中的不安了。想想也是,按对方给予自己的“设定”来看对现在的克莱恩而言没有谁是可以信任的,所有“恶灵”的朋友对他而言都是敌人,包括他这个男朋友也是一样,唯二能够信任的哥哥和妹妹又认为他早就已经死了,整个贝克兰德对对方来说都是陌生而可怕的。但伦纳德虽然吃惊于克莱恩给予自己的这个“设定”的残酷,却并不认为对方口中的这些事情是真实的,因为他并未感觉到此时的克莱恩和之前的克莱恩在性格上有任何的差别,最多不过是因为自我认知的变化而变得更神经质了一些。
起码在会用柜子堵门,和下意识地选了最廉价的客房这些细节上,完全就是他认识的克莱恩嘛!
伦纳德蹲在窗台上,注视着那张在红月浅红色的月光下也不带一丝血色的苍白面庞,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对方总是游走在危险的边缘,隔三差五地就折腾出什么事情来让他担惊受怕,又爱装又敏感又难伺候,但这毕竟是他自己找的男朋友,他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只能宠着了。
伦纳德没有马上进入到房间中,而是又往上翻进无人入住的豪华套房中,将里面又厚又软的棉被抱在怀里,这才回到克莱恩所在的客房里。他早就注意到这间廉价单间不仅没有壁虎,连被褥里的填充物都缺斤少两的,盖着这样的被子睡在又硬又冰的地板上,不冷才怪呢。
伦纳德先用厚棉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人包起来,最后自己也像泥鳅一样钻了进去,从后面结结实实地抱住青年,虽然对方身上凉地跟一块人形冰雕似的,但伦纳德还是心满意足地发出了一声叹息。他也不担心克莱恩会中途醒来发现他,他可是黑夜途径的非凡者啊,在克莱恩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的情况下,他自觉哄对方安稳地睡个一晚上还是不在话下的。
和一般值夜者因睡眠时间的差异而头疼与伴侣相处的时间太少不同,伦纳德非常享受注视着克莱恩入睡的过程,特别是在他男友不知为何长期缺乏睡眠的情况下,他就喜欢看对方缩在被子里睡到昏天黑地、发出迷迷糊糊的梦呓的模样,如果不是某次克莱恩愤怒地把枕头往他脸上砸并控诉在灵性直觉里有人站在床边盯着自己睡觉吓死人了,他能看整整一晚上。
沉浸在爱的抱抱中的伦纳德没有注意到怀中人的呼吸变轻了许多,克莱恩偷偷将眼睛掀开一条缝,幽幽地注视着面前的墙壁,感受着身后人温热的吐息喷在自己的脖颈上,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其实在伦纳德教训门外那几人的时候,克莱恩就已经惊醒了,他只是自认为是个不会使用非凡能力的普通人,但魔药给予的力量并未从他身上消失,灵性直觉也在正常地运作中。他以为被一个陌生男人像树袋熊一样整个抱住,自己一定会倍感不适,并起一身鸡皮疙瘩,惊叫着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但让他有些不甘心的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的身体似乎早已习惯了对方的气息,热度正源源不断地从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传导过来,他甚至开始感到安心和舒服,不愿意从这个温暖乡中脱离出去。
是吗?我果然是……克莱恩无声地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陷入到沉睡中。
★★★
早上醒来的时候,克莱恩还有些发怔,他本以为那个恶灵会趁着他进入睡眠的时候争夺这具身体,但刚刚过去的夜晚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他手贴在胸口感受了一下,也什么都没感觉到。
那个叫伦纳德·米切尔的男人已经离开了,带走了一切可能会暴露自己存在的事物,但余温仍在,对方似乎是掐着点走的。克莱恩从床底爬出来,将被褥折好放回到床上,穿上大衣,看了看窗外,雪已经停息了,但外头仍是一片银白的景象。他废了一些功夫才将挡在门口的衣柜推回到它原来的位置上,这才带着钥匙推门出去准备退房,走廊上空无一人,一楼的柜台也是,一些一头雾水的客人正聚集在这里,不知如何是好。
克莱恩大致猜得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却没有兴趣打听,只是将钥匙放在柜台上,便转身离去。
他花费4便士乘坐公共马车来到了距离金斯特街最近的站点,又徒步走到了金斯特街26号所在的街道上,但他没有继续靠近下去,而是站得远远地,透过那栋房屋的窗户注视着一男一女坐在餐桌两端享用着早餐,两人皆是黑发褐瞳,不知他们聊了什么,身着一身黑裙的少女脸上还带上了淡淡的笑容。
“你不过去吗?”伦纳德若无其事地从他身后溜达过来,和他并肩站在街道上。
“……不了。”早就发现对方尾随在自己身后的克莱恩摇了摇头,他抿了抿唇,注视着那边的褐色眼眸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悲伤:“我只要站在这里看看他们,就足够了。”
伦纳德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他中途其实回了一趟家,拿了一件大衣和围巾出来,现在就装在他手边的袋子里。
沉默了几分钟后,克莱恩才重新开了口:“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你应该也很莫名其妙吧,恋人突然跟换了个人一样。你是个好人,他也是,所以我……”
“停,克莱恩,停。”伦纳德突然打断了青年的话语,只见他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来,偏头对他说道:“不许说我是个好人!你第一次拒绝我的告白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你知道这句话给我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吗?!有时候我做噩梦都会梦到你对我说‘伦纳德,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
克莱恩:“……”
克莱恩:我之前想说啥来着……
“所以我昨晚想了很久,果然我是不是不应该出现呢……”被伦纳德搞得情绪都不太连贯了的克莱恩好不容易拾回自己刚刚的心境,他的神色略有些黯然地继续开口道:“早在那本笔记控制我的时候,我其实就已经死了,那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没有人需要对那场事故负责。‘他’也不过是占据了一具早晚都会被人发现的尸体罢了,现在梅丽莎和班森能够生活得这么好,也是托了‘他’的福,我根本没有资格去指责‘他’。”
“请杀了我吧,米切尔先生。”他抬头看向伦纳德,晶莹的泪水从苍白的脸颊上滑下,青年用带着哽咽的声音低声道:“杀了我,然后让你的恋人回来,这个世界上已经哪里都没有我的居身之处了。”
“呃……”伦纳德有些手忙脚乱地看着眼前抹着眼泪哭得特别伤心的男友,最后他将双手按在对方肩上,叹气道:“在那之前,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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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纳德有些局促不安地坐着,像得了多动症一样,屁股在椅子上动来动去。他面前的小圆桌上摆放着许多外观精致的糕点和红茶,但他却无心享用,而是不停地左看看右看看,圆桌的另外两侧分别坐着一男一女,一边是克莱恩,另一边则是一位金发碧眼的美丽女性——奥黛丽·霍尔,她既是与他们同属于塔罗会的“正义”小姐,同时也是前者的专属心理医师。
此刻两人皆双目紧闭,头颅低垂,正在心理治疗的中途。
正在这时,伦纳德突然看到两人眼睫微颤,缓缓睁开眼睛来,知道治疗已经结束。他等不及让奥黛丽告诉他治疗的结果,便迫不及待地看向自己男友,紧张地问道:“你还好吗?克莱恩,感觉如何。”
青年褐色的眼眸转向他的方向,凝视了几秒,突然问道:“你是哪位?”
伦纳德:“??????”
伦纳德猛地扭头看向另一边的奥黛丽。
“噗。”看到他的表情,奥黛丽忍不住用手捂住嘴淑女地笑起来,好一会儿才出声道:“真是的,世界先生,你不要再吓星星先生了,这样他不是要怀疑我的专业水平了吗?”
“……”伦纳德这才无语地回过头,发现身旁这人都已经在不知何时变成了格尔曼·斯帕罗的模样——他还是不太习惯用原本的模样出现在塔罗会其他人面前,治疗结果如何也就无需赘述了。
接下来是正义小姐和克莱恩讨论这次治疗过程中暴露出的一些问题,伦纳德旁听了一会儿,听不太懂就专心致志地消灭起了桌上的糕点,他为了克莱恩的事情折腾到现在,从昨天中午的工作餐之后就什么都没有吃了。但边吃边听,伦纳德还是把握住了这场对话的中心思想,语重心长地对克莱恩说道:“克莱恩,有病一定要及时来看医生,你看这次会出事,不也是因为你太长时间没找正义小姐做心理疏导了吗?”
此话一出,伦纳德突然看到另外两人都表情微妙地看向自己,不由得莫名其妙地问道:“你们看我干什么?”
奥黛丽脸上保持着彬彬有礼的笑容:“你不记得了吗?星星先生。”
克莱恩就不那么客气了,直言道:“不知道是谁之前跟我说你怎么每周都要跟正义小姐单独见面啊你俩不会日久生情吧?醋得要命,我就只好跟奥黛丽小姐商量着减少了会面的次数。要不是因为这个,应该就不会有这次的事情了吧?”
伦纳德:“??????”
伦纳德:“所以怪我咯?”
另外两人看着他,无情地点了点头。
伦纳德:“………………对不起。”
★★★
离开霍尔家的庄园后,伦纳德和克莱恩走在回家的路上。伦纳德在口袋里翻翻捡捡了一番,将那枚金币掏出来递给身旁的人:“喏,下次小心不要再搞丢了。”
克莱恩垂眸看了看那枚金币,伸手想接,却猛地打了个喷嚏,只好收回手捂在口鼻处,吸了吸鼻子。
“哎呀,你看看你!”伦纳德赶紧将早就准备好的大衣不由分说地披在对方身上,又用围巾把人缠了个结结实实,克莱恩不太舒服地挣扎了一下,便被伦纳德按了回去:“别动,等会儿感冒了怎么办。”
“……”克莱恩盯着伦纳德看了一会儿,便放弃挣扎任由对方把自己包得好像一个臃肿的雪人。
伦纳德看他自从从霍尔家出来后便一言不发,不由得有些心虚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昨晚惹你生气了?”
“没有,你应对得不错。”克莱恩摇了摇头,他不说话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有点尴尬,感觉有成吨的黑历史在昨晚被批发给了伦纳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跟对方说什么好。
不过这个人完全没有相信他分裂出的“原克莱恩”的话语是他没有想到的,自家人清楚自家事,他昨晚说的那些事情起码有一半是真实发生过的,但伦纳德偏偏就一句都没信,全程坚定地认为只是他在日常精分。不仅如此,还把本应充满仇恨和怨念的“原克莱恩”人格给说到甘愿自杀……伦纳德,好可怕的男人,克莱恩看向男友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觉得在自己心中伦纳德的形象突然变得高大了起来。
“嘿嘿!”被克莱恩夸奖了,伦纳德有些高兴地笑了笑,为了更多地展现自己身为男朋友的体贴和可靠,他装模作样地叹气道:“就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克莱恩问道。
“没想到你对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的心理阴影会这么深,都怪我之前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等一会儿回到家,我就把我前几天买的那个用来写诗的笔记本给扔了……”
“嗯?等等,克莱恩,你那是什么眼神?”
“你为什么要走得这么快,等等我啊!”
“克——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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