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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宋九说: “可是陛下,这事全然怪不着昭然公主,毕竟你俩之间……”他把话说到这里就不再继续,点到为止,个中缘由,周溢自然明白。
但后面跟着的楚怀不太明白,他一心向主,林昭然屡次逾矩,出言不逊,楚怀早对她心存不满。
眼下四周都是自己人,楚怀胆子大了起来,与宋九争辩:“怎么就怪不着昭然公主了?我倒是觉着全是她的问题,你见过陛下对哪位娘娘掏心掏肺的好吗?只有这个公主,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不领情,真是白瞎了陛下一片真心。”
有些话不点破倒好,一点破就是尴尬。
楚怀这话乍一听是责怪林昭然不识好歹,从另一方面想却是笑话周溢热脸贴冷屁股。
周溢一张脸瞬间垮下来,黑得堪比锅底。
若不是楚怀跟了周溢这么些年,周溢深知其脾气秉性,就凭他脖子上那颗榆木脑袋,不知从鬼门关走多少回了。
楚怀还想说点什么,宋九赶紧捂住他的嘴,厉声呵斥:“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没人当你是哑巴。”
楚怀觉得他全心全意为陛下考虑能出什么差错,避开宋九的手,全然无视周溢越来越黑的脸,接着道:“昭然公主忒不识时务了些,既然陛下对她好她不领情,倒不如晾她一段时日,让她吃些苦头,届时便知道陛下的宠爱有多难能可贵。”
周溢眉头紧锁,背着手走在月黑风高的夜里,心头暗骂楚怀这厮胆子愈来愈大,嘴没把门似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蹦,不过,转念细想,他这主意馊是馊了点,好像还不错。
周朝地界,皇宫之内,谁不仰仗帝王的鼻息而活,帝王之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或许周溢对林昭然太好,才导致她不将周溢放在眼里,若反其道而行之,让她吃些苦头,说不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周溢深锁的眉头松下来,愁云莫展的脸露出笑意,赞许的拍了拍楚怀的肩膀,感叹道:“不得不说傻人有傻福,无心之言,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
宋九原本担心楚怀火上浇油,见周溢黑着的脸舒展开,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仔细琢磨楚怀的话,觉得是有些道理,值得一试。
秋猎尚且还有一段时日,不妨试试这个法子,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
不过……宋九想到林昭然身边的婢女小威,觉得事情有些难办,对周溢道:“陛下,楚怀的法子值得一试,但公主身边的夏国婢女不可不防。”
“此女今日一人对付数十个宫女太监毫发无伤,可见武艺非同一般,她对公主忠心不二,唯公主之命是从,怕的是公主借她对付陛下,且公主一心想着出宫……”
周溢心头一震。
当初他就不明白林昭然为何愿以入宫为条件换取区区婢女,周溢那时还天真的以为林昭然对自己产生了留恋。
真真是想不到,她竟然以退为进。
小威在她身边便是如虎添翼,只要时机得当,何愁出不了这皇宫。
“回惠辰宫。”周溢急急忙忙往回走。
他原先感念林昭然国破家亡,孤苦无依,又想林昭然心甘情愿嫁给他,这才脑子一热答应了她的条件,却不知小威的武功竟然这般高强,这一点,倒是他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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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知道周溢不会轻易放过她,谈判失败没多大失落,正悠哉悠哉继续吃饭,想起今日文湘湘狼狈不堪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公主你笑什么呢?”良秀给林昭然添了一杯茶。
林昭然眼睛弯成月牙,“我在笑文妃啊,她一向嚣张,哪里吃过今日这等亏,你没看她被侍卫救起来浑身上下都是泥的样子,真是好笑死了,不过那身衣裳倒是可惜了,趾高气昂的来,灰头土脸的回去。”
文湘湘这人其实没什么城府,坏就坏她那张嘴上。
林昭然上辈子没少受她阴阳怪气的奚落,如今看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心头自然愉悦。
“文妃娘娘是自作孽,公主没有受伤才是万幸。”良秀恭敬的说。
小威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良秀,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良秀不卑不亢,不闪不躲,并无异样。
林昭然知道良秀有事瞒着她,却不想防备,说:“你放心吧,小威是大夏国最勇猛的姑娘,有她在,我不会有事。”
“小威姑娘的武功真是高强,只要她在公主身边,奴婢自然放心。”良秀毫不不吝啬的夸奖小威。
小威并不领良秀的情,不屑的轻哼一声,把鞭子从腰间解下来,提在手中,眼里闪着危险,问良秀:“你今日去了何处?”
“今日什么时候?”良秀并不慌张,条理清晰的说,“除了惠辰宫,奴婢就跟着公主去了一趟御花园。”
小威:“你确定只去了惠辰宫和御花园,今日文妃为难公主之时,你在何处?到底跟谁通风报信?”
“良秀没有跟谁通风报信。”良秀说。
“没有通风报信那你去了何处?公主受害你不在,事情平息你回来,你若没有二心,便是贪生怕死之辈,公主身边由不得你这样的小人存在。”小威提高了声量,鞭子缠上了良秀的脖子,厉声逼问。
良秀仍闭口不言,林昭然开口劝解:“良秀,你伺候我从来都尽心尽力,我也相信你绝无二心,但万事不能仅以信任二字定论,你且把今日去向实话告知,自能证明清白。”
良秀说到底只是一个小宫女,见过人情冷暖,见过尔虞我诈,却从未被人用鞭子勒过脖子,现在林昭然也不偏向她,她心底害怕,却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说:“奴婢若是对公主有二心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小威紧了紧手上的鞭子,“这世间早就黑白不分,赌咒发誓有什么用,劝你实话实说,不然这鞭子可是不长眼的。”
周溢折回惠辰宫时正巧看到这一幕,林昭然和小威正在逼问良秀,他大手一挥,将良秀脖子上的鞭子扯下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周溢眼睛盯着小威,话确是对林昭然说的。
林昭然并不想要良秀的命,只是良秀宁死不肯松口,倒让林昭然更加觉得事有蹊跷。
良秀是林昭然信了一辈子的人,她不想自己一辈子其实一直活在良秀的骗局里,这才狠下心来同小威一起逼问她。
林昭然诧异周溢去而复返,但她更加不解周溢竟然维护一个宫女。
周溢什么身份,良秀又是什么身份?
周溢踩着多少条人命才坐上今天的位置,人命于他而言,如同蝼蚁,良秀一个小宫女的面子竟然大到让周溢这个手上沾满鲜血的帝王为她求情。
匪夷所思,实在匪夷所思!
不过林昭然瞬间明白了几分。
文湘湘和崔颖儿能在她宫里安插眼线,难道周溢就不能了吗?
可是林昭然还是不想去相信,上辈子陪伴自己渡过绝望的人竟然是周溢安插的眼线。
冷宫里的妃子没有出头之日,上辈子服侍林昭然的宫女太监们为谋个好前程转投了新的主子,只剩下良秀不离不弃。
冬天天寒地冻,夏日酷热难耐,食物短缺,条件艰难,受尽众人白眼和唾弃,她们主仆二人就这样在只看得到四角天空的冷宫里熬过了一年又一年。
回想往昔岁月,漫长的十二年,当真一把心酸泪。
直到今世,林昭然时不时感念上辈子良秀待她的好,每每夜深人静想起良秀,担心她死后良秀余生过得不好,所以林昭然才会对今世的良秀格外照顾。
一想到那么好的良秀极有可能是周溢安插的眼线,林昭然整个人瞬间冷了下来,愤然的看着周溢,道:“今日御花园与文妃相遇,发生打斗,良秀不见踪影,直至陛下到来,良秀才出现,事情实在蹊跷,这才对良秀盘问一番,陛下这般佑护,莫不是良秀与陛下有什么牵扯?”
一听林昭然一本正经的唤起他陛下,周溢暗觉不妙,他宁可林昭然没规没矩的喊他周溢,也不想她刻意疏远关系,故作恭谦。
周溢缓缓呼出一口气。
良秀确实是他的人,但不是他安插的眼线。他只是希望林昭然遇到紧急情况能有个人给他报信,就如同今日,若不是良秀及时找到御书房来,还不知道文湘湘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可是,要怎么解释才能让林昭然相信良秀不是他安插的监视她的眼线?
周溢帝王之才,能说会辩,头一遭觉得困难,竟不知道如何开口向一个女人解释他一颗只想护她周全的心。
“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周溢有些局促。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又是怎么样?”林昭然冷笑一声。
她无法原谅自己信了一辈子的人,实际是灭国仇人派来的眼线,那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相信的吗?
“昭然,你听我说,”周溢捧着林昭然的肩,尽力安抚她的情绪,“我只是让良秀照顾你,在你危难之际前来通知我,绝不是让她监视你。”
周溢称帝之后第一次说我而不是朕,第一次想放下姿态求得一个人的信任。
“公主——”良秀跪了下来,膝行至林昭然身边,拉扯她的衣裙,哭着说:“良秀是陛下派来照顾公主的,陛下一心爱护公主,并不想让良秀透露对公主的关心,是良秀行事不当害得公主与陛下误会,良秀罪该万死。”
良秀不停的磕头,额头与地面相撞,“咚咚咚”的响。
林昭然实在看不下去,不管良秀的身份是什么,好歹服侍了她一辈子。
林昭然将良秀扶起来,她的额头已经青紫了一大块,林昭然伸手想摸一摸,又怕摸疼了她,手停在半空,竟无端流出几滴眼泪来。
不管良秀是不是周溢的人,但良秀对她的忠诚日月可鉴,林昭然实在无法迁怒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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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