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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民宿主人不知从哪里取了两杯酒过来,一杯是极纯的蓝色,一杯是幽深的绿色。民宿主人将两杯酒都递到她面前,让她挑选。
陶挽偏头笑了笑,接过绿色的那杯,她喜欢绿色。
“这里的调酒师很帅哦,酒也很特别,快尝尝吧”,民宿主人朝她眨着眼,言谈间似乎对这里很熟悉。陶挽没多想,这也并不奇怪。
“谢谢。”
她很少喝酒,因为她觉得大多数的酒都很难喝,在最开始失去林赟时,她也曾试过,喝醉了是不是就可以忘记难过的事情,可惜现实偏偏与她作对,她的酒量似乎天生就很好,到喝醉时,已经不知是多少酒下了肚,难过的事没有忘,倒是身体难受,折磨着她。
所以之后她就很少再碰酒了。
手中的这杯酒,绿意深邃,似墨绿,泛着黑,却又比墨绿更亮些,这是一杯很清澈的酒,不像她曾经喝过的一些浑浊的酒,里面糅杂着许许多多的其他东西,比如盐粒,比如果汁。
这世上不仅好看的人赏心悦目,精致的食物、饮品也让人更加有食欲。
陶挽轻轻摇晃两下,酒在酒杯内壁随着惯性流淌,光影之间,酒的颜色似乎有所不同,这或许也是调酒师暗藏的巧思。
欣赏够了,陶挽微微仰起头,一饮而尽。
这杯酒并不多,也就是一口的量,但民宿主人见了,还是忙拿过她的杯子,好心说道了两句,“小陶,这酒虽不烈,却也不能你这种喝法,会醉的。”
“没关系,我酒量好着呢。”
调酒师果真是很有才,这杯酒是她喝过的酒里,最好喝最特别的,他仿佛在这杯酒里掺进了酸甜苦辣咸,人生百味。
可口感味道又是极好的,那些隐晦的味道好像真的存在又好像只是她的心理暗示。
觥筹交错间,小酒馆里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刚到的朋友也默默走到了她们这边的角落,有的站着,有的坐着。
在她右前方的圆台上,站着三男一女,女生立于麦克风前,双手扶着麦克风,三个男子分别立于女生两侧,两个男子身上挂着乐器,吉他或是什么别的,另一名男子则立于庞大的架子鼓前。
方才就是那鼓声,让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与一般的演出不同,他们没有介绍,没有类似于报幕的流程,只是随着心意便开始了演唱,也有可能是她来晚了,此前人家已经介绍过了。
流畅的乐声回荡在小酒馆,这是一首抒情的歌曲,打鼓的小伙子在开头那几下之后,就离开了架子鼓,也拿了麦,唱起了和声。
陶挽靠着身后的杂物,不算近也不算远地瞧着台上的乐队,他们恣意洒脱,笑容潇洒,女生应该是主唱,嗓音干净而低柔。
整首歌似乎都没有高潮,在轻哼之中,低吟之中,便千回百转,悄悄收尾。
婉转动听,是与现在的流行歌曲完全不同的感觉,悄无声息的,便流进耳朵里,血液里,结束后良久,那轻吟似乎还在心脏里悠悠回响。
一曲毕,观众们热情地鼓掌,也有些开朗的,欢呼着,甚至吹起了口哨。
演唱之后,乐队就离开了,陶挽和民宿主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才知道刚才表演的是一个才出道的新乐队,现在名气并不高。
过了一会儿,民宿主人凑近她,“今晚的活动,没有固定的演唱歌手,任何人想唱都可以上台去。”
陶挽看了看她,懂了她的意思,莞尔道:“我不会唱歌。”
民宿主人笑呵呵的,没有强求,也没有拆穿她,她在这古镇经营民宿十几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觉得投缘的,便多照顾些,聊聊天,但她很清楚,这些人于她而言,是真正的过客。
太走心便是自己为难自己。
在等待下一位演唱者上台期间,民宿主人口中的帅气调酒师朝她们走了过来,她当然不认识,但民宿主人指着那人,告诉了她。他手中还拎着两杯酒,与方才的那两杯又是截然不同的。
一杯是亮眼的橙色,一杯则是像清水一样的,无色。
比他手中的酒更吸引人的,是这人清秀俊朗的容貌和帅气干净的笑容。
不想称之为男人,陶挽觉得这就是个男孩子,很年轻很青春的那种,男孩子将橙色的那杯酒直接递给了民宿主人,民宿主人朝他举杯道谢。
他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笑得绅士,又透着些孩子气,“我有这个荣幸请小姐姐喝杯酒吗?”
陶挽淡淡笑了笑,接过那杯无色的酒,发自内心道:“你调的酒很好喝。”
男孩子的笑容丝毫没有遮掩,他开心地说:“能得到漂亮姐姐的喜欢是我的荣幸,再尝尝这杯?”
陶挽扬了扬唇,没说话,这次只是低头抿了一小口。
男孩子期待地等待着她的反应,生理反应最是真实,陶挽张开嘴,吸了一口气,她被辣到了。
口中,喉中都像是被火烧着一样,她下意识要找水喝。
“姐姐再等等”,男孩子叫住她。
民宿主人也从别的地方收回注意力,毫不留情道:“陆橪,你是不是给小陶喝了你那款没人喜欢喝的酒?”
男孩子吐吐舌,似有些委屈和无辜,又看向陶挽,想要解释点什么。
陶挽这时不想说话,但也听从了男孩的话,没有喝水。
大约过了一分钟,口中的呛人火辣之感消失殆尽,被清凉甘甜而取代,紧接着是丝丝酸意,令她口齿生津。
见她表情放松下来,男孩子也松了一口气,试探道:“还好吗?”
陶挽开怀的笑了,看着他慢慢道:“原来看似最纯净最无害的才是最厉害最深藏不露的,这杯酒很棒,叫什么名字?”
“叫雪”,像是终于得到认可,陆橪有些激动,眼眸亮晶晶的。
“谢谢你的酒,蓉姐,我想回去休息了,你还要再玩儿会儿吗?”陶挽道谢之后不再看陆橪了,男孩子很好,可惜她对男生不感兴趣。
民宿主人和陆橪说了两句什么,陆橪和自己点点头示意,然后便离开了。
“我和你一起回去吧,小陶。”
“好。”
两人起身绕着人群走,还未走到出口,传来一阵电流声,台上不知何时有了表演的人,陶挽回头望了一眼,准备继续走,却被熟悉的旋律扯住了脚步。
“蓉姐,听完这首歌再走吧。”
民宿主人也停下来,望了望台子,拉着陶挽站到墙边,“也好。”
听了一会儿才发现台上的并非其他人,而是刚才乐队里的女孩子,此时台上只有她一人,这次她坐在了高脚椅上,抱着吉他。
女孩子的粤语比她标准,唱歌的技巧也比她娴熟,她有自己独特的唱法,依旧是低低吟唱,缱绻温柔,陶挽不自觉笑了笑。
《今宵多珍重》这首歌放在此时也很应景啊。
听了大半,陶挽掏出手机录了一段视频,之后便和民宿主人默默离开了小酒馆。
屋内气氛美妙,屋外细雨蒙蒙。
因着这雨雾,连那空中的云也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
回去途中,陶挽和民宿主人共撑一把伞,古镇街道都是石板路,房檐上的水滴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微风裹着细雨将陶挽纤弱的身子抱个满怀。
两人一路没怎么说话。
陶挽在努力打开自己,可要让她对周遭感兴趣,让她热情起来却不那么容易。
她可以去八卦的,窥探的,了解的其实有很多。
比如今晚的年轻调酒师和身旁的民宿主人是什么关系呢?两人言语间很熟悉,她也看到了两个人在酒馆不算明亮的灯光下眉来眼去,她若是感兴趣,身旁的人或许会为她解惑,但她不感兴趣。
比如那个才出道的乐队,她很欣赏,但也仅此而已,连去网上查一查资料,关注一下微博也懒得去。
比如这样有缘的唱了她喜欢的歌的女孩子,她甚至可以去找人要一个联系方式,可然后呢?她不想去维系一段新的关系。
伞面上的雨滴稍稍大了一点,陶挽伸出手去接,凉凉的,还是温柔的。
脑海中突然想起和薛絮在一起的那两次大雨,大到伞都遮不住,大到耳边除了雨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大到看不清对方的脸。
她突然想,若是她们在一起时,是这样的蒙蒙细雨,是不是会温柔许多,会浪漫许多。
很快她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的,若非那样的大雨,她们就不会有牵扯。
她们不会一起被困在公交站,她不会生病,她不会送自己去医院。
也就没了第二次的见面。
此刻的雨虽小,却也在片刻间沾湿了手掌,留下水痕,陶挽讪讪的收回手,眼前闪过那女人哭泣的模样。
她想象中的模样。
十来分钟的脚程,她们回到了民宿,细雨隔在了门外,手中的水痕也已经干了,女人哭泣的模样还模糊着,陶挽还没来得及将她变得清晰。
“好好洗个热水澡,等会儿下来喝点姜汤,别看这雨小,可凉着咧,容易感冒。”
“谢谢蓉姐。”
陶挽回到自己房间,想起来被自己遗忘的手机,挂了那人电话后,那人又不厌其烦打了三次,而后给她发了短信。
——陶陶,是不是在忙呀,怎么不接婶婶的电话呢?
陶挽脸色阴沉沉的,看到那个称呼只让她觉得恶心,正准备删掉短信,拉黑这个人时,电话又打了进来。
“喂。”
“陶陶啊,我是你婶婶,你还记得吧?”
对面的中年妇女中气十足,陶挽没看见她也能想象到她咧着嘴笑起来的那副虚伪的样子。
“呵,记得,当然记得。”
女人听出了她的冷冰冰,佯做不懂,一副很亲近的长辈语气,对她假意关心:“记得就好啊,你最近过得还好吧?”
“不劳您惦记。”
“这孩子,我是你婶婶,惦记你也是应该的,你姐姐也很想你,过几天准备去看你呢,你方便吗?”
陶挽扯起嘴角,也笑嘻嘻道:“不方便呢,我不在家。”
女人迟疑了一会儿,似乎是不信,“你去哪了?”
“环游世界。”
接着电话那头换成了一个年轻的女声,“陶陶,我过几天到你那边去,等到你回来为止。”
陶挽用力捏着自己的拳头,极力忍耐着,“我短期内不会回去的。”
“没关系,我有时间。”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女人轻叹了口气,似乎换了个地方,也换了称呼:“阿挽,我和妈妈都很担心你。”
陶挽松开了自己的拳头,冷笑一声,“是吗?我受不起,我不会见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这样的话,那我只好去找江小姐了。”
“cao!”
女人示威一般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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