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谈到一半

　　周舟的神态让原本惊疑的车楠更加难受，一颗心仿佛高空落下来的鸡蛋，“啪”的一声，裂了。车楠觉得自己真听见了那个破碎的声音，一时耳鸣，不知是梦是真。

　　周舟看到车楠的窘态，咳了一声，急忙又喊道：“车楠……”
　　车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来。

　　周舟有裸睡的习惯，这是车楠最近跟他关系更进一步了才知道的。为此车楠还特别不放心他不锁门就睡觉，总担心被人看了去似的。
　　其实在周舟家里，除了娟姨偶尔不经招呼到他房间里打扫外，其他人根本不可能随意进出他的房间。

　　可如今……
　　不只是裸着睡，还外带一个男人。
　　而且这男人，还他妈长了副明星嘴脸。

　　车楠的腰杆直得有些生硬，拉着窗帘的暖气十足的房间，没有让他觉得舒服，反而给他一种特别烦躁不安的压抑。
　　半响之后，车楠终于也咳了一声，调整语气问：“小舟，这位是……”

　　周舟在车楠的目光中往被子底下缩了些，把光着的手臂和半截脖子藏进被条里，正要给两个修竹式的站着的男人相互介绍，乔青云却再次轻松开口。

　　乔青云微笑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乔青云，是舟舟表姐的同学，也是舟舟特别特别好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说完伸出手，就势要与车楠相握。

　　特别特别好的朋友……为什么用两个“特别”？

　　“你好，我车楠。”车楠敷衍地与乔青云握了手。
　　乔青云：“我知道。你是‘大诚商贸’的总经理，也是周舟的大管家。这几日来只听小彭和小王说是个很能干的领导，没想到还是这么个大帅哥，认识你我荣幸之至啊！”

　　没等车楠接话，乔青云又叹道：“原以为我们小舟一个人的颜值就够令人难忘的了，不想他底下的下属员工一堆帅哥靓女的，真是神仙聚会啊！”
　　车楠：“……”
　　周舟：“……”

　　一口一个下属员工，一句一声管家经理，车楠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和周舟只是这些关系。
　　他兀自笑了，想说“我不是周舟的管家，我是他男朋友”，但是眼睛看到的景象，说出来难道不会“自取其辱”吗？
　　车楠目光投向床上的周舟，想听他说，一句就行。

　　周舟似乎读懂了车楠的意思，似乎又不很明白，只见他抿了抿嘴，躲闪地问了车楠一句其他话：“你们今天没课吗？”

　　车楠一愣，笑了，又退一步，手指头已经开始发疼起来，他回答：“今天星期天。”
　　今天星期天，我告诉过你没有课的，还说想借此机会去给你买礼物呢！

　　周舟“哦”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他对两人说：“你们先出去吧，我起个床。”
　　“我去卫生间……等一下我先把你的衣服拿出来。”乔青云说着走到衣柜边，打开衣柜，把周舟的内外衣一起抱了出来。

　　车楠目光一直都在室内两人的身上切换着，此刻看到周舟的内外衣被一个陌生男人抱着捧着，心里的防线瞬间坍塌了。
　　一声不吭，车楠转身离开房间。

　　外间周舟的同学霍成禹已经洗漱好，此刻正燃着一支烟坐在笔记本电脑前看着什么。
　　周舟的室友车楠基本上都认得，但霍成禹只是大一上学期跟周舟住在一块，后来就租房住校外去了，所以车楠没见过。

　　见到车楠出来，霍成禹幸灾乐祸不知底细地笑了下，打趣道：“你这人怎么毛毛躁躁的，门都不敲就闯进去，看到不该看到的了吧！？”
　　车楠：“……”

　　霍成禹： “没事！别一副万万想不到难以置信的傻样，我跟你说，像你们老板这样的，现在可多了去。你看那两个，啧啧，般配吧！这年头，越是有颜有值，越是权高富贵的，都他妈搞到一起去了……”
　　车楠忍不住截断：“他们不是。”

　　霍成禹意外地“啊”了一下，问：“什么不是？”
　　车楠不说了，垂眸顿了一下，直接走出套房，往电梯方向走了。

　　突然不想待了，也不想等了。
　　过去的三年，车楠等过无数次周舟起床，但是没有一次像刚才那个男人那般，先把周舟的内外衣抱到他床上了再走。
　　也许是车楠粗心，也许是以前没有时间和周舟共度一个这样不用赶时间的星期日？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车楠犹豫了一会要不要进去……最后还是走了。
　　随着下降的电梯，车楠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不只是痛，还有郁闷，还有烦躁。

　　员工，下属，管家。
　　这六个字在短短的十分钟不到，就重复地响在车楠的耳边，而那车楠原本认为最该出现的“男朋友”三个字，却迟迟说不出口去，也没有从他爱的那个人嘴里冒出来。

　　想想十分钟前踏步而来的兴奋模样，车楠此刻狼狈不堪。
　　原来，天堂和地狱，相差不过瞬间。

　　＊ ＊ ＊

　　车楠走出电梯就拨通了彭心平的电话。
　　没有生气，也没有笑容，车楠平静问：“和小舟在一起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聪明的笨人彭心平好歹是跟了自家老板好几年的，又特别关注和在意自己的这位衣食父母，所以对他的一丝一毫改变，自然十分熟悉和了解。
　　就像此刻的问话，语气平淡，毫无情绪，其实，已经是极点，难过落寞的极点。
　　彭心平心一软，真想马上就飞到他身边，陪着他，不说什么做什么，只陪着看着就行。

　　平静的语气再度响起：“给我说实话。”
　　彭心平紧张地先自我检讨起来，说那个男人就是自己开车不小心碰到他车的车主，也是周董以前认识的人。

　　车楠又问：“他对周舟的态度你早就知道了？”
　　彭心平支唔道：“一开始不知道……后来听说……听说……”
　　车楠：“别抖，好好说！”
　　彭心平：“不是周董说的，是乔青云自作多情，说他是周董的什么初恋情人，还说他现在回来了不会再让周董难过……他胡说八道的，周董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车总你……”
　　车楠：“......知道了。”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的小谢教官，原本应该去逛个街看个电影什么的，不想却毛遂自荐给车楠当起了驾驶员，还甘愿陪着他找爱人。
　　不料这位刚才还英气十足容光焕发上楼去会爱人的同志，不到一刻钟就低眉挂脸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小谢教官问：“怎么了？不在吗？”
　　车楠不吭声打开后座车门，闷头闷脑地一上来就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小谢教官：“……”走还是不走？不走吗？

　　车楠没喊走，其实是在等。
　　车楠默着时间：小舟应该穿好衣服了，现在应该也要洗漱完毕，接着他应该是走出里间来到外间，然后没看到车楠，再然后他应该就拨车楠电话……
　　嗯！想必一两分钟之内电话就该响起来了。

　　可是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车楠的电话依旧静悄悄。
　　暗自叹了口气，车楠说：“小谢教官，麻烦你把我送到学校门口吧，谢谢！”

　　小谢教官没有将车楠送回学校，而是把他带到不远的一个开放式湖滨公园里来。在一片宽阔的湖边，小谢教官邀请车楠下来走走。
　　车楠睁开眼睛，首先看了眼手机，然后才摇摇头说外面冷，不想去。

　　小谢教官于是自己一个人走到湖边，捡着石子朝湖面打起水漂来。
　　这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车楠赶忙拿起来，但来电显示不是“ZZ”，而是“大诚商贸”副总经理姚容浩。

　　车楠此时不想谈工作，没接。
　　电话却一直周而复始不厌其烦地一个接一个打过来……车楠将电话摔在一旁，开门下车也去捡石子打水漂去了。

　　手机铃声不停响着，仿佛远在千里之外的“大诚商贸”失火了，非得等车楠前去救援一般，锲而不舍地催请着。
　　看车楠越走越远，小谢教官过来锁车，又听见视频电话邀请的响铃声。

　　小谢教官看了一眼，来电邀请是“ZZ”，犹豫了一下，他遮着镜头划通——
　　“车楠，我电话昨天晚上掉水里了……”
　　小谢教官：“对不起，车楠不在车上，他出去了，一会回来我叫他回你。”

　　对方静了一下，问：“你是小谢教官？”
　　小谢教官答：“是的！”
　　周舟：“你们在哪里？”
　　小谢教官：“×××湖滨公园里面。”
　　周舟：“车楠在干嘛？”
　　小谢教官：“他在湖边玩石子呢！”
　　周舟：“……告诉他，我没有。”
　　小谢教官：“好！”

　　小谢教官把手机放在原处 ，锁上车门，慢慢走过去，看了一会带着情绪玩打水漂的男人——
　　真帅啊！个高腿长，俊眉靓眼，不胖不瘦，沉着冷静，不骄不躁。即使是遇到今天这样的打击，也不失风度颜色，克己复礼，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小谢教官：“车总，你的电话一直响，刚才有个视频电话，我替你接了，他要我告诉你他没有。”
　　车楠手臂停下，转回头看他，说了声“谢谢！”

　　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关系么？
　　可我记得你曾说过初吻不是我的……
　　我一直以为，你之前的之前说的那句“我有喜欢的人了”是针对我的，可笑我现在才知道真相。

　　小舟，原来你真的有自己喜欢的人啊！
　　小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舟，难道你也是等他等得很辛苦吗？
　　小舟，可我却被蒙在鼓里真心实意地喜欢你，还喜欢了那么多年……

　　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可能真“没有”，但是，为何自己却如此难受？
　　我爱的人有喜欢的人，他的初吻还不是我的……天呐！我什么时候这么计较了？
　　年轻的时候我不是还跟人辩论过所谓“贞洁”问题吗？怎么事到自己头上竟这般难以理解？？

　　还有，还有……
　　如果那个人真是你一直喜欢的，现在你还终于等到了他，我又能怎么样呢？隔断你们不许你去吗？
　　可是，我始终希望你幸福快乐啊！
　　特别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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