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我还揣着你的崽

　　019.

　　人机训练本身就需要大量的体力，更何况连续进行三次。

　　对面的攻势转得更为密集，在一个手刀劈下后，方寒在抵挡时甚至单膝跪向地面，琥珀色的瞳仁中映出机器表面冰冷的光泽，他微微仰视着庞大的机器，额角有明显的汗水向下滴着。

　　像一颗细小的石子，不着痕迹地从封以文的心尖上滚落。

　　在方寒收起机甲后，他的脸色都有些苍白，胸膛起伏得颇为明显。在他抬头看向封以文时，对上的却是对方面无表情的面孔，以及那人身后红彤彤的“93分”样式的指示灯。

　　大家的神色都有些复杂，不清楚为什么堂堂联盟一部指挥官会刁难个omega。碍于那人的身份，并没有人敢出声制止，只有贺淙上前扶了方寒一把，将他搀回队内。

　　“你没事吧？”虽是架着方寒，但贺淙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着这位尚未查到背景的omega，论身体素质来说他要比很多alpha强，昨晚他向自家父亲的副手提及此事时，对方也是十分感兴趣。

　　联盟难得出人才，像方寒这样的是一定要招入贺氏麾下的。

　　前几日方寒腺体处的alpha信息素仍有残留，待他收起面罩后，贺淙明显闻到一丝攻击性极强的alpha气息，这股气息像是某种嚣张而张牙舞爪的野兽正在宣示自己的所有权，使得贺淙下意识将手撒开。

　　然而方寒却没注意到对方异样的反应，蓦地，他心底升起一股压抑很久的无名火，不由狠狠剜封以文一眼。

　　若是早个十年，这人早就被自己摁住兜头就揍了。

　　但眼下众人眼多口杂，他只得将怒气收敛住，继续进行下一个训练内容。

　　“你是不服气吗？”刻意被拖长的声音像是蜿蜒而来的蛇，在他落单的时候忽然出现，露出尖利的毒牙。

　　方寒毫不掩饰地翻个白眼，回头讥讽：“身为指挥官，严格要求是您的职责，我们也会尽力配合。联盟和财阀友谊如磐石，也请您不要随意揣测他人。”

　　“财阀？”封以文略加俯视，朝他挑下眉毛，“蒋、封、戚、阴、汤、林，我倒不知道你这是在代表哪家说话。”

　　方寒的肩膀一耸，轻飘飘地撇下一句，“那我建议您重读一下研讨会的名单。”

　　那人的表情未曾起伏半分，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却又难以让外人靠近。还是景阑打破他们彼此的针锋相对，他完全处于状况外，开口便道：
　　“三哥，中午您约了林小姐吃饭，现在人已经到联盟门口了，您看是不是——”他的话语在看到方寒时戛然而止，继续说下去还是闭口不言成了他难以抉择的岔路，谁知这人舌头比脑子快，在下一秒，他迎着封以文阴郁的眼刀，生硬地接道：“……该、准、备、了？”

　　出乎意料他迎接的不是封以文的怒吼，而是看着那人如吃错药一般，朝着自己露出一个春风和煦的笑容，“是吗，那等什么呢？还不赶紧把人接进来。”对方抬手整整衣领，“omega身子娇弱，别站在外面累到了。”

　　这句话传到景阑耳中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在应声的那一刻，他看到方寒的眼神忽然黯淡下去，那人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也只是容得景阑疑心这一瞬，方寒就重新将机甲开启，掩盖了双目中那一抹淡淡的失落。

　　那份失落在景阑看来不过须臾，消失的速度快得让他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

　　“走吧？”封以文连头都没回，仿佛旁边那个人不存在一样，大步流星地离开训练场。

　　景阑匆匆地追了上去，走到拐角处时忍不住回头张望，却只能看见方寒的身影逐渐被一群高大的机甲遮掩，再也难以捕捉。

　　·

　　林梦梦来找封以文吃饭的消息光速传遍联盟，哪怕方寒在食堂都能听到几个小姑娘兴奋不已地七嘴八舌，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刚好坐在方寒后面那桌，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

　　这帮小姑娘天天憋在联盟实习，也只能在指挥官们的私生活上捡捡乐子。

　　“你们看到了吗，她的包可是今年的秀款。”
　　“人家全身都是当季最新款好吧……”
　　“上次看见这俩人还是在头条八卦上，这刚过几天啊，怎么就直接来联盟约会了。”
　　“这就叫准封家媳妇儿，改不了了哈哈哈哈哈——”
　　旁边一个小姑娘撇撇嘴，满脸不以为然，自顾自地“啧”过一声，“我觉得悬。”
　　此话一出，在座的人全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有的甚至微微“啊”了一下，各个满头问号。

　　不仅是她们，就连方寒手中用餐的动作也是一停。

　　“我拜托你们，真的有好好在联盟实习么！”那个小姑娘摇摇脑袋，压低嗓门数落着她那些小姐妹们，“且不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封以文他们这种人头条就能占二百天，你们在实习的时候没去过展览馆么？天天指着那群指挥官的八卦过活，居然自己都不知道主动扒？”
　　那几个不服气道：“展览馆有什么好看的？”
　　小姑娘翻个白眼，一本正经道：“封以文他们这群指挥官基本都是联盟学院毕业的，大型活动中有关他们的影像都会留存在那里，你们但凡多留意两眼就能看出问题——”

　　直至方寒离开食堂，那位女生的话语还在耳畔不住回响。

　　她提到的展览馆位于联盟总部的一处偏僻的角落，记录着各个年代的发展变化，甚至专门为直属的教育机构保留着校史和每一次活动的资料。可由于位置不太显眼，加上宣传得不多，平时这里鲜少有人光顾，只有几位管理员轮流值班。

　　方寒站在展览馆门口，心中忐忑不安，手心甚至沁出薄薄的一层汗。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鬼使神差地就来到这里，“我就是想再看看学院……”方寒默默地安慰自己，试图用这个理由掩盖强烈的好奇心。

　　进入馆内倒是没什么限制，离下午开课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今天下午的课程是理论，他们至少不用在训练场内累死累活。

　　馆内每个区域划分得很清楚，方寒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属于联盟学院那一片。全息投影后面成列的书架快要顶到天花板，在这片区域的中间甚至还搭建着学院的沙盘模型。

　　方寒的手指有些发抖，在连接过所有终端后，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摁下全息投影的开启键。

　　眼前的景象飞速旋转着，晃得让他一时有些头晕，在耳畔传来的阵阵嘈杂语音记录中，方寒选择好大致的年份和专业，紧接着他便被带入了对应的那一段回忆。

　　全息影像展示出的活动应该是随机的，他看着周围的景色好一阵才回想起这是他们刚满十八岁的时候，那会儿大家刚被准许参加学院举办的竞赛，以封以文为首的一拨学生跃跃欲试，准备在比赛中大显身手，哪怕只是一次与异形兽的对决。

　　下一刻，方寒看到自己身着学院制服，这会儿坐在观众席上，面色焦急，向主赛场不住张望。

　　年少的他置身于众多观众中，身形单薄，面孔比不上参赛者清晰，方寒跟着扭过头看向赛场——那是一片广阔的森林，参赛者们目前身处其中，观众只能通过屏幕转播了解到每位选手的情况。

　　这段资料是封以文的，很快全息影像便锁定了属于他的那块屏幕。

　　在部分学生的惊呼中，方寒看到身着全黑机甲的封以文正稳稳跨坐在一头变异犀牛的后背上，哪怕那头异形兽动作再过疯狂，封以文的下盘也卡得很死。

　　庞大的异形兽仰头向空中发出高昂的嘶吼，努力甩头试图把封以文甩下去，它在一片树林中横冲直撞，在封以文不慎被一段突兀的树枝剐倒在地时，那头犀牛竟是调过方向，扭头朝尚未起身的封以文直直而来——

　　它强有力的脚掌踏过大地发出沉闷的声响，面对脚下的人类，犀牛抬起前掌准备狠狠跺下，而封以文奋力一躲，在四起的沙尘中避开它的袭击。

　　犀牛不断被激怒着，方寒记得在这场竞赛中那人以用时最短的成绩夺得首位。

　　果然没过多久，封以文终于找到机会反攻，手臂上的武器筒射出一连串的炮弹，纷纷打在异形兽坚硬的皮甲上。他的装备永远都是最先进的，对付这种类型的异形兽绰绰有余，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这种竞赛学生受伤事件常会发生，可对于alpha来说带来更多的却是惊险和刺激。在异形兽哀嚎着倒下时，年少的方寒也跟着松一口气，眼角漾出好看的笑意，他几乎同时从座椅上站起来，准备迎接走出赛场的封以文。

　　观众也跟着沸腾了，一群alpha少年一拥而上，将走出来的胜利者包围，为那人欢呼祝贺。

　　收起机甲的封以文意气风发，又稍稍带着几分倨傲，在看向赛场外的方寒时，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两名少年的眼神交接，旁边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隔了很远。

　　虽然身处全息投影的方寒这时看不到赛场外，但他可以肯定，当时封以文这个方向就是面朝着自己，并且咧着嘴大步流星地朝年少的方寒走去，迎着所有人的目光——

　　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周围彩带纷飞，胜利的号角持续响起。他看着年少的自己面带浅笑，轻轻地抬起胳膊，安抚似的拍了拍封以文的脊背。

　　而在下一秒，封以文以一个当年周围人看不出的姿势——在这时方寒的眼中却是清清楚楚——和面前的人脑袋抵着脑袋，借着双臂的遮掩，低头狠狠亲了亲怀中omega的耳朵。

　　……
　　方寒如梦初醒，猛地摁下全息投影的退出键。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并没有人注意到当年他们两人的小动作，他们亲昵的模样很快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眼前韶光散去，冰冷的现实再度席卷而来，方寒一个人愣在展览馆这片区域中，手里的终端连接线竟是迟迟没有放回去。

　　过了这么久，再次遇到封以文那天他不是没想过要逃。可那人在PARADISE近乎只手遮天，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若是自己孤身一人也就罢了，只要能混上饭吃的地方他都能凑合，可眼下方东沅和方妙竹都在这里生活，他不可能贸然给他们换环境。

　　他以为重逢后自己面对那人会足够淡然，但没想到心中的防线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早已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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