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长大

　　赵筱问：“后来呢？”
　　这故事肯定有后来，不然丁语也不会来。赵筱已经猜到了，耿新超所在的城市，就是这里。
　　丁语说：“后来就正常读本科，读研读博，也谈过恋爱。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发短信给他，有时候间隔几个月，有时候一、两年……”
　　丁语停顿了片刻，继续说：“最近有个同学想借着校园活动求婚，我们跟着忙了一阵，我觉得很好玩，就发短信和他说了。看了他的回复，我突然……又心动了。可能因为最近正在找工作，脑洞一开，就停不下来。”
　　这时丁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八成是杨凡凡。手机放在书桌上充电，她从床上起来，顺手把赵筱的被子整理好，准备接电话。
　　赵筱听到了她的手机铃声。
　　“曾经狂奔、舞蹈，贪婪的说话，随着冷的湿的心腐化。带不走的留不下的我全都交付它，让它捧着我在手掌，自由自在挥洒。”
　　丁语把电话接了起来。
　　赵筱在一旁小声把歌唱了下去。
　　“如果有一个世界，浑浊的不像话，原谅我飞，曾经眷恋太阳。”
　　丁语和杨凡凡简单聊了几句，说赵筱这里好吃好住，靠谱得不行，让她放一百个心，然后就挂了电话。
　　“鱼？”赵筱记得歌名。
　　“嗯。”丁语轻轻点头。
　　赵筱在丁语接电话时，去简易灶台冲了两杯热奶茶，把其中一个杯子递给丁语。
　　“谢谢。”丁语拿起那个杯子，继续了刚才的话题，“我最近，很喜欢听陈绮贞的《鱼》，我觉得这是一首……关于选择的歌。”
　　“如果有一个世界……”赵筱品着”选择“这个词，她问：“你敢选吗？”
　　丁语喝了一口奶茶，把杯子握在手里，盯着浅棕色液体上冒着的热气，缓缓说：“读博之后，我开始觉得，有些事情不是不能，只是我们没有想到。”
　　丁语和赵筱一样读工科，但多了点文艺气质，这让她多了一份纠结。读博士这种人生大事，她听得进去长辈的建议，也冷静地分析过利弊。虽然纠结，但这个选择很坚定。
　　然而关于犬夜叉的选择，似乎比这些还要复杂许多。
　　丁语沉默了一阵，又开口：“如果有平行世界，多好。”
　　赵筱想起杨凡凡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她就觉得有点突兀，凭杨凡凡脚踏实地的性子，怎么能想出“平行时空”和“写小说”这种方法，现在想来，也许是最近丁语有意无意提过这些吧。
　　赵筱思考了片刻，问：“你有没有想过，你对他来说算什么？”
　　“你这人真是……”丁语叹了口气。
　　赵筱在职场高效惯了，面对这样一个“软妹子”，真是不忍心下手。如果只是个路人，她会不走心的安慰几句，可丁语是杨凡凡的朋友，她想认真给些建议，却一时没掌握好尺度。
　　丁语没有回避赵筱的问题，她似乎在组织语言，喝了几口奶茶，把杯子放下。这个动作仿佛是一种仪式，丁语开始了絮絮叨叨的陈述，仿佛是说给赵筱听，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语。
　　“首先我得承认自己有错，把事情搞得这么尴尬。对，就是尴尬，感情这种事，或许就应该处理得干脆利落才好。我明白这些，但是对他，我犹豫了太久。甚至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年我肯死抓着不放，逼他给一个答复，会不会现在起码算个“虚拟女友”。或者干脆来个了断，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就好像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人，不是很好么？可是我哪一样都做不到……”
　　“我凭自己的能力读到博士，现在我不需要任何人，就可以自己照亮自己。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个多么别扭的小孩。可是在我想不通一些事的时候，还是会拿起手机，发短信给他。我知道，这是一种放纵。有些时候是希望他能给我一些意见，因为旁观者毕竟比较清醒。可有些时候，只是想找个倾诉的对象，而这个对象，必须能够永远温柔地对待我，或者带着某种特殊的安全感。”
　　“我很怕他问起我有没有男朋友，会让我觉得他在试探的我感情状况或爱情观，这是很惹人遐想的一件事，即便他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我常想，他如此温柔地对待我，会不会是因为他也已经长大了？有时候，他已经没什么话讲了，却还是一条一条回复着我，语气也并没有明显的不耐烦，这不免让人有些零星的幸福感。可是当我发现，自己对待不感兴趣的追求者时，也是这个态度，不免有些泄气，那其实是一种让人绝望的温柔。”
　　“高一那年我真的好喜欢他，可是我攒了好多年，却连要一张照片的勇气都没攒够。”
　　“每个人都要成长，想法一直在变化。就在他高三那一年，我们的步调已经不一致了，他比我高一个年级，比我早一年高考。到我自己经历了高考，才知道这一年有怎样的魔力，怎样从头到脚改变一个人。对我来说，这一年，就是天堑，让我再也无法接近他。”
　　“说实话，我敢放弃现在的一切，去找他，真的敢。说到底，就只是工作地点的问题，对于我现在所选择的专业和职业方向，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我自己也知道，这是一个多么荒诞的想法，我其实根本就不认识现实中的他。”
　　“曾经那些伤害，就摆在那，因为是过去，所以改变不了，一动不动的摆在那。就算我们长大了，变坚强了，那又怎么样？我不顾一切冲上去，只能换来几句温柔的安慰，然后那些曾经的不甘和恨意，排着队再来一遍？”
　　赵筱听到这里，突然提问：“如果你今天就遇见他，他现在说喜欢你，你会不顾一切跟他在一起么？”
　　丁语回答：“不会！”
　　想了想，她又说：“可是我没办法保证，永远能够回答不会。这么多年，我在心里默默放弃了多少次？可只要他一个随意的回复，我就回到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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