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梅之喜

作者:黎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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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树有些难过的样子,我笑着说:“咱们还能一辈子都见不着了还是怎样?西树,给这只匕首赐个名吧。”
      或许是多情自古伤离别,此时西树双目仿佛有水光迎泽饱含深情地看着我,思虑一会轻启唇:“朝暮。”
      “好,以后它就叫朝暮了!”我笑得灿烂,没有多想。
      “......你知道我这把剑的名字吗?”他沉默了一会突然说。
      “凌寒。”他爱抚地触着他的剑身,还未我问出口他便说了出来。
      西树好像一只迷途的家养狼,会在利落出手刀起刀落血溅四方之后,转身撒娇一般地找你要拥抱。而此刻,那个给他拥抱的人好像走了,他再也找不到了,只能在迷雾中抱着一丝希望又患得患失地寻找着。
      “方良,我......”我转身要离开,西树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回头看他,却见他眼里闪着光,嘴唇微动,拉着我胳膊的那只手,也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嗯?怎么了?”我觉得他大概是染上了什么病痛,想要探手过去试探他的体温。西树像受惊的小鹿一般将我探过来的手拍开,我吓了一跳,他也如梦初醒的连忙对我道歉。
      “如果有什么病痛,要及时告诉我,简单的医术我还是会些的。”我说。
      西树的表情看起来更怪了。
      不过今日看起来,西树好像状态更佳了一些。
      约定时间到了,趁着天还未亮透趁着没人看见我们,我和西树便动身离开了。
      “走吧。”
      走了。
      四年了,第一次离开暮景派,第一次离开池州。我心里抑制不住的怦然,我看见西树也激动地手微微颤抖。他轻轻拉住我的手,我拍拍他的手背,想要让他冷静下来。
      “眼前是池州的城门关,我们只要顺利走出这里,外边就是我们不认识的地方了。”我打量着这高大的城墙,思索着出去的办法。
      “好,一起走。”西树攥紧了我的手,眼里闪着光对我点点头说。
      城门内外有四个看守人,此时来往的百姓并不是很多,我和西树已经打扮成百姓模样,只要此时再等换班的来即可顺利离开。
      “直接杀了吧?”西树说。
      我闻声转头看向身边的他,生怕他腰间的剑立刻出鞘杀出,赶忙手里用劲拉着他:“等等。”
      西树瞥我一眼,不知心里想什么,没有再行动了。
      我们来到一颗树旁躲避起来,眼睛紧紧盯着城门。我们都不说话,气氛凝滞地有些让人窒息。
      “西树,出去了想做些什么啊?我是指除了报恩的那种。”我说。
      西树明显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回答:“啊...就是,报恩啊。大概还是会变成原来的日子吧,目前还没有想好,说不定还会回来找你。”
      我想到了什么,笑着调侃道:“别吧,找我干嘛。出去了,找个活干,别像原来那样漂泊了。你爹娘说不定也会想你,回去看看他们,顺便找个好姑娘好好生活下去。”
      “不行,我爹娘找不到了,在我小时候就离开了,说是要去隐居什么的。”西树语气中没有任何留恋。
      “你一直一个人?”
      “不,现在是我们两个人。”西树说。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换班了。”西树拉着我提醒道,我立刻提高警惕。
      “就是现在。”我脚下点着轻功迅速飞去,双手摸出匕首挡在面前,趁着他们不注意,三两下便逃出城门外去。
      在树下稍稍站定,一回头西树站在我身后。写着“池州”二字的牌匾被我们远远抛在了身后。
      刚才离开瞬间恍惚瞥见城门附近一个熟悉的身影,形似那晚暮景河旁的那个男子。时间匆忙无法再确认,此刻我已经离开池州很远了。
      只是隔着一个小县市的范围,却看起来遥远无比。
      现在已经日上三竿,街道上做生意的倒是很多,全部人都将自己的口鼻掩地严严实实,光临的客人也少的可怜。医馆的门前倒是人山人海,倒在地上的,站在门前的,吵闹地叽叽喳喳。百姓的神态脸色明显不佳,瘦骨嶙峋病殃殃地瘫在墙角一片,痛苦的呜呼哀嚎声此起彼伏。
      街道上常见的拉人马车也消失了踪影,我和西树只好徒步行走。
      西树见此从包裹里找出两块麻布帕子,递给我一块:“像他们一样,快捂住。”说着自己便将帕子系在了脸上。我听话地照做了。
      一路上没见到什么繁华景象,因病家破人亡的大量难民流落街头,瓦房内传来刺耳的哭泣声,难听的咒骂声。感染了瘟疫的人痛苦无助地挣扎,偶尔几个幸运未染病的的人看着亲人痛苦他们也心痛万分。走得久了,就会发现这些病人中男丁很少,大部分都是妇女儿童和老人。
      男丁去哪了?正不知解,西树便仿佛知晓我心中所思,回答道:“征兵,男子死的死,走的走。”
      “简直......不可理喻!”西树不知看见了什么,突然激动起来,朝着前方冲过去。
      我立刻紧随其后,不久看见前方有一群士兵正往外拉着一名壮汉,他的老母亲一把年级了,在一旁哭着求着,场面很是伤感,但士兵仿佛视若无睹,手里的动作丝毫没有放松。
      我立刻压着了西树正要拔剑的手腕,一个转身挡在他面前说:“不要多管闲事。让他被征走,起码在军队里不会感染到瘟疫,还能保证温饱。”
      西树与我对视,仿佛在确认我说的话真假,几秒后他将剑收了回去,我也放开了他。
      “继续走。”
      外边的场景如此这般,我不禁担忧起白家的情况来。心慌乱着,脚步也随之加快了许多。
      穿过一条条的小道,眼前出现了熟悉的房屋,我感觉到心脏剧烈的跳动一下,回忆一阵涌上心头。
      “白豆!师父!”我脚步越来越快,大声喊道,自顾自打开门寻找着。紧张的心情还夹杂着些许侥幸,飘飘浮浮无法安定。
      屋子里是空的,空地令人发冷。我猛地推开门来到后院,看见师父在果树下挖刨着什么,我松了口气。只见她佝偻着身子,感觉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当年那种风光侠士风华似乎也被磨灭得不见踪影。
      她闻声直起身子转过来,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由开始的震惊渐渐转为担忧和焦虑起来。
      “方良?你怎么?”师父快步走过来,我立刻上前去。
      师父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端详着我,两手匆匆扫过全身,检查我是否受伤。此时她好像我的娘一般,对我这个子女给予最浓的关心。这样温暖的感觉,我已经有八年没有感受过了。我静静地站着,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九年前的温府,娘就站在我面前......相对无言。
      最后拉着我的手腕,低下头的瞬间我看见她眼神里滑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悲伤。
      我们相互沉默了一会,想说话,却都不知从何说起。
      “别光站着了,快进屋歇息。”不过这样没过多久,师父抬起头对我挤出一丝微笑。匆忙拉着我往里屋走去。这时我才看见西树靠在门槛上等我,刚才的一切他都看见了。
      这间屋子的角落布着些细小的蜘蛛网,边边角角还粘着灰尘,桌盘上的杯子整齐地摆着,干净整洁地似乎很久没用了。整间屋子让人感觉冷冷清清的,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丝寒风从半掩的窗户吹进。
      整间屋子的气氛显然不对劲,但我没有多问。
      “这位是......”师父看见他,觉得有些奇怪,她没有见过西树。
      “他是西树,我的朋友。”我说。
      “恩人请受我一拜!”西树看见她,身体微微颤抖几分,跪了下去。
      师父有些吃惊,立刻上前扶他起来,“不必行此大礼,路上辛苦,快来坐下。”
      西树自从出了暮景派后话少了很多,整个人显得沉稳了不少。
      “师父身体可安好?家人是否安康?”我发现师父的手也变得苍老了不少,不止以前的茧子伤口,反倒是增加了一些纹理褶皱。
      “无需担忧。咱们这一大家人可算是生活平淡无忧无虑的再也不会有烦恼了。”师父眼角闪着光,抬头瞬间似乎连带着微微深呼吸,嘴角带笑,面庞却显得有些压抑。
      师父有些奇怪。
      有事情,我呼吸都忍不住轻柔了些许,生怕没听清她的话语。
      “师父,我能见见白豆吗?”我站起身,说。
      “没想到你还是叫我一句‘师父’,”周娘眼里闪过一瞬难以捕捉的光彩,“唉,你和豆儿也是交情至深.......他现在和他爹在院子后边......这样也好,以后啊,再也不用受苦了......”
      院子后边?可是我刚才没见到任何人影啊。
      我看一眼西树,他倒是扭头没看见我。
      师父忽然走上前,对我认真地说道:“你既叫我一声师父,那你还记得从前我告诉过你,遇惊事淡然处之,看淡生死,永不回头吗?”
      我点点头,预感接下来的任何可能,说:“弟子谨记,不敢忘。”
      她闭上眼,重新坐在凳子上,挥挥手让我们去后院,动作中带了些许释然。
      他紧紧跟着我,好像害怕我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想让他放心。西树总能知道一些我完全感受不到的东西,大部分事情,我都是相信他的。
      “他们的尸体埋在了院子里,他们死了。”
      西树拉着我,凑近耳边悄声向我宣告着一些残酷的事实。
      “什么?”我笑着说,以为西树在说笑话。
      “他们死了。”西树又说了一遍,字正腔圆丝毫没有听错的可能,顿了顿,又说:“你别难过。”
      我盯着西树,好像在确认他是否在开玩笑。
      “哈哈......你在开玩笑吧......西树......别逗我。”嗓子紧到说不出话,我大口呼吸,扭头就跑,脚步快到飞起,往后院奔去。
      我依旧心怀侥幸并期待好运可以降临。
      “方良,方良你冷静点。”
      我脑中懵得一片空白,信息太快一时间还无法理解完整西树话里的意思。只是欣喜的脚步渐停,慢慢转身,说出的话也变成了质问的味道:“他们......真没了?”
      白豆比可比我机灵,武功也在我之上,活灵活现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比我先死!不不不,他一定还活着,一定没有死对吧?只是你们都觉得他死了,或许他在另一个偏远小镇里重新生活也是极有可能的。
      毕竟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但事实令我不得不相信。
      掉光了叶子和花瓣的梅花树下,隆起一个大大的土堆,木牌悲伤地立着他们的名字,证实着这一切的真假。心中急速积聚一堆郁气,八方封闭,找不到任何宣泄口。就像踩在云层上,飘飘浮浮找不到落脚点。我扶住了那颗梅花树,发现当年被我挖出窟窿的树干,现今已然长全。尽量地稳住心神,我在害怕。
      这片后院没有两个小娃儿练武,草长得愈加丰茂,将以前的痕迹深深掩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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