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我反攻了渣攻

　　荷兰冬天有趣的活动不少，可惜黎辞故起了烧热，只得放弃出行计划，病怏怏地窝在被子里休息。

　　赵镜邪好笑地看着窝在被子里不愿意出来的人，奇道：“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感冒地人不吃饭不吃药，只要睡一觉感冒就可以自己好。”

　　黎辞故垂下眼睫缩在被子里，无声地抗拒着赵镜邪手里地清粥，他全身酸软没有力气，实在不想吃东西，可赵镜邪耐心十足，已经在这里等了七八分钟了。

　　“快点起来吃饭！你要是不起来地话，我就要亲自上手喂你了……”

　　看着黎辞故幼稚地开始装睡，赵镜邪忍不住笑出了声，“哥，你多大了，三岁啊？还装睡……快起来，再不起来我让我爷爷来给你打针啦！”

　　黎辞故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带着鼻音地声音听上去有点可爱：“那你放在旁边吧，我一会吃。”

　　赵镜邪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耍赖偷偷倒了吧？”

　　被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青年当成孩子哄，着实打破了黎辞故地羞耻底线。

　　他脸颊泛红，不知道是感冒引起地，还是羞窘惹得，“不会，我待会就吃……”

　　黎辞故现在吃的药物会减退他的食欲，降低他的抵抗力，所以赵镜邪才会额外注意他的饮食，知道他没胃口也要想方设法让他吃点东西。

　　见黎辞故同意了，他便将粥放到一旁，临走前还探进来半个脑袋嘱咐：“一定要记得吃哦，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知道了知道了……”黎辞故懒洋洋地应承着，有些好笑，又觉得实在温暖。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赵镜邪对他的照顾不仅仅因为他是黎奉新的哥哥，或许还存了点别的旖旎心思，可即便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也不打算在这种状态下和旁人有什么发展。

　　只是对方进退有度，言行举止又丝毫不逾矩，他要是主动疏远倒显得有些小题大作了，所以也只能维持这样似友非友的关系。

　　他本就病的不重，到了下午已经没什么症状了，赵教授刚好有空，便约他在自己家再见一面。

　　赵教授和夫人住在一栋小别墅里，壁炉里的火焰毕毕剥剥地燃着，前面是条棕褐色的皮毛毯子。

　　赵夫人将煮好地红茶拎到小圆木桌上，微笑着向黎辞故打了个招呼。

　　赵夫人是个传统家庭主妇，她并不了解自己丈夫的工作，只专注于操持家中琐事，将家中大小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夫妻之间恩爱异常。

　　黎辞故起身想要斟茶，却被赵教授微笑着阻止，“让她来吧，我们这里许久没有客人，她很高兴你能来。”

　　赵夫人头发花白，眼睛却很明亮，丝毫没有老年人地浑浊，听见丈夫的话她便也笑意盈盈地轻声道：“我还烤了小饼干，我先生身体不好不能吃，待会你可要多吃一点。”

　　黎辞故笑着道谢。

　　赵夫人整了整赵教授的衣领之后便体贴地避开，将客厅地一方小空间留给了黎辞故二人。

　　早在黎辞故同意来荷兰的时候，他在国内地主治医生就将他的病历档案发给了赵教授，所以赵教授已经了解了他的大致情况。

　　他看见黎辞故望着赵夫人的背影目露艳羡，不由轻声询问道：“看得出你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人，心里对于男女两性组建的家庭有种天生地向往，你这样的人其实很少会选择同性恋这条路。”

　　是。

　　他从小就没有体会过家庭的温情，正因为自己没有，所以格外羡慕别人，如果不是遇上了樊野棠，此时的他或许早已经结婚了。

　　“我并不确定我自己的性向。”黎辞故低头摩挲着手中小巧的茶杯，低声道：“我只喜欢过一个人。”

　　“有地人的性向是天生且不可逆的，有的人是因缘际会遇到了那个改变自己性向的人，你大概是第二种。我看过你以往的记录，你知道你自己心底对同性恋这件事有着很深的排斥感吗？”

　　“而且你这段关系并没有带给你与之相匹配的幸福感，所以造成地压力和痛苦超出了你的想象，让你一直在内心否定自己。自我厌弃就等于自毁，如果忘不掉，那就要正视，倾诉是你不再逃避的第一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跟我聊一聊你在这段关系里最难越过的心结。”

　　黎辞故沉默着，过去良久，他才艰难地一字一句地将那件事情讲了出来。

　　“我没办法宽恕自己……我爷爷就是因为我的事情，突发脑溢血去世了……”

　　这是刻在他灵魂深处最难以磨灭地痛。

　　黎辞故闭上眼睛，那天的一切仿佛就发生在前一秒，所有记忆真实到纤毫毕现……

　　他爷爷留给他的最后一眼，是那样地震惊、厌恶和痛苦……

　　他被众人推搡到门外，他爸狠狠甩了他一耳光，那一耳光让他右耳穿孔几乎失聪。

　　可这些皮肉之苦远远比不上内心翻江倒海五脏俱碎的痛！

　　“我爷爷……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他的离世，全都是我的责任……”

　　那些深埋在心里，无法示人的愧疚和痛苦将他折磨的鲜血直流，每一次回想起童年时期被爷爷照顾的情景，他都仿佛被活/剐了般痛不欲生。

　　“樊野棠抢了别人地生意，那些人不敢报复他，就在他下榻地酒店安装了针孔摄像机来报复我……”

　　每一个字都从腐朽的灵魂深处传来，带着难以忽视的空洞和绝望。

　　“他每次去外地出差，住地地方几乎都是固定地，那些人很容易摸清……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们录了像……那天，是我爷爷的寿辰，他的老战友们携家带口全在那间大厅……”

　　“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那些老照片忽然就换成了我和他在床上的录像……我的脸，我的脸被放大在屏幕上……尺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还有我的呻I吟，和他……和他低哑的轻贱一样的调笑……”他声音颤抖地厉害，几乎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费力地喘息几瞬。

　　“我爷爷开始抽搐，昏厥……然后……”黎辞故死死地掐着自己地手，每一个字都像烙铁，从他灵魂深处挣出，而后经过他的口腔，将他五脏六腑烫得皮穿肉烂。

　　“没救回来……我爷爷，在他寿辰那天去世了……第三天地时候我奶奶在给爷爷守灵地夜里，没看清地上地路，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抢救了好几天，也去世了……我奶奶临去前，说……她说……”

　　黎辞故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可他整个人却痛到发抖，“她说，她死都不会原谅我……她恨我……她恨我一辈子……”

　　“我……”他嗓音沙哑到说不出话来，那些从心里深处翻出的痛苦让他每个字都宛如泣血般沉痛。

　　黎辞故蜷缩在椅子上，手上掐出了血，血水成线，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他的裤腿上……

　　赵教授伸出苍老地手，在他死死掐住自己地手上拍了拍，长叹一声，却无话安慰。

　　死亡是最难宽恕地罪责，人活着还有补偿地机会，可你能对死去地人做些什么呢。语言在死亡面前苍白又无力，所有地痛苦罪责都留给了活着的人。

　　可设计陷害的人最终也只以偷拍和泄露隐私的罪名刑拘了短短五天，甚至连那五百元的罚款都像是嘲讽。

　　律师说他爷爷本身就有严重慢性病，而投放视频的人有明确证据证明他不知道该行为会致人死亡，最终以无罪了事。

　　投放视频者无罪，樊野棠甚至不知情，那他还能怪谁呢？

　　他只能怪自己，怪自己是个同性恋，怪自己招来了祸事，怪自己这个导火索引爆了炸弹，害死了别人。

　　“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我爷爷奶奶都没有原谅我，我怎么能原谅自己……”

　　赵教授的心仿佛也被那种沉默地哀恸压得喘不过来气，他起身给那个孤身一人载负着巨大愧疚与沉痛地青年一个拥抱。

　　青年遮掩在衣衫下地身躯颤抖的不像话，赵教授轻拍着他瘦地惊人地脊背，轻声安慰：“向前看吧，孩子……你活在这个世界上，优秀又善良，有那么多美好地品质，放过自己，好好往下走吧，世上的事最怕的就是过不去，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他的错又能是谁的错，总得一个人来为欠债买单。

　　黎辞故吃力地喘息着，他努力平复着自己地情绪，许久过去他才勉强镇定下来。他冲赵教授挤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轻声道：“谢谢您。”

　　赵教授拍了拍他地肩膀，对他说：“我爱人的小饼干应该差不多了，你在壁炉前稍等一等，我去看看，之后我们随意聊一聊，你放松心情。”

　　黎辞故感激地点了点头，他现在也需要一个人独处一会。

　　心底溃烂流脓却始终无法治愈地伤口第一次被曝在日光之下，他即觉得痛，又觉得心底深处好像也隐约照进去了束光。

　　赵教授刚进餐厅，就看见烤箱前蹲着地不仅是自己的爱人，还有他那个自由随性的孙子。

　　“阿镜？”赵教授先是一怔，而后开始皱眉：“你是不是在打他地主意？他跟你不是一路人。”

　　赵镜邪一挑眉，撇嘴道：“在你心里我跟谁都不配，我就适合跟狗在一起，对吧奶奶？”

　　赵夫人捂着嘴轻笑，道：“阿镜说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孩子，我看那个孩子也很不错呢，清雅俊秀，是个端正的孩子。”

　　“他哪次不是很喜欢？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前几年我还觉得是年纪小不定性，现在我想明白了，他哪是不定性啊，他那是早早就定了花心的本性，跟他父亲一模一样！”

　　看赵教授越说越来气，赵镜邪狡黠一眨眼，“爷爷，跟你交个底啊，现在坐在咱家客厅地那个人，就是我十年前遇见的那个人。”

　　“是他？”赵教授一惊，他和赵镜邪的关系亲近，那小子有心事从来不避着他，就连确认自己性向的时候都是先跟他交得底，他自然也知道这小子为什么喜欢男人。

　　赵教授愣了愣神后倒也想开了，到底是唯一的亲孙子，他私心里自然也希望赵镜邪能定下心来，有个合适地人长久地陪伴在身边。

　　赵教授警告道：“那孩子不容易，你没有下定决心之前不可以招惹他，他病好之前也不可以去骚扰他。”

　　赵镜邪气得跳脚，“那怎么能叫骚扰？！我陪着他治病难道不好吗？我是不够细心还是不够认真啊，你看他瘦的，凭我在美食界闯荡的那一年经验，我还不信我喂不胖他！”

　　赵教授一把年纪的人了，老被这个不按常理出牌地孙子气得火冒三丈，此时他也懒得搭理赵镜邪，只一再警告他：“在我同意之前，你不能靠近他。”

　　赵夫人揶揄地看了赵镜邪一眼，对赵教授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别操心那么多了。这孩子这次说不定真是用心了，平常厨房里切姜他连屋子都不进，昨天下午急吼吼地冲进来给人家熬姜汤。我说我来，他还不让，一边被刺激地流眼泪，一边亲手给人家熬姜汤。”

　　赵教授深知赵镜邪对姜地味道有多排斥，将信将疑地问他，“真的？”

　　赵镜邪冷哼一声：“要不是我昨天送他姜汤，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你还是对他的病情多上点心吧。”

　　赵教授伸手敲了敲他地脑袋，“眼光还不错，但是没我的允许你不能做得过火了，明白了？”

　　赵镜邪嘟嘟囔囔地“嗯”了两声，心里腹诽了什么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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