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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情(一)
阿婆抓过一旁发愣的双辞,没好气道:“你也跟我回去,找那个挨千刀的张老三算算账!”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阿婆在前边提着灯,双辞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的走着。
阿婆花二十两买了双辞,如今事没办成不说,还挨了一顿骂,心里边正不痛快,嘴里时不时冒出一两句脏话,全是骂张老三和他家族谱的。
双辞问了阿婆现在的时间,距她被裴辜忱打晕已经过了三天。
三天没进食,双辞脚步有点飘,现在身子十分羸弱,细胳膊细腿的,若是当下回去,怕是还没碰到裴辜忱的衣角就被反杀了,想到裴辜忱,双辞心里的怒火又噌噌燃了起来。
阿婆正说着,蓦地一回头,见到双辞满脸怒火,神色不由缓和了几分,“前边就是张老三家了,你进去之后别说话,都听我的。”
双辞抬头对上阿婆的眼睛,敛了怒火,乖乖嗯了一声,跟着阿婆朝篱笆院走去。
院子不大,竹编的篱笆围了间茅屋在里边,除了门前的衣服架子和一口井,便只有一颗柿子树在院角。
双辞进了院子,借着月光,依稀能辨是一个男子躺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壶酒,嘴里不知喃喃念叨着什么。
地上的人喝得烂醉如泥,双辞只是站在他附近,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阿婆蹲下身,用手拍了拍他的脸,“张老三,快醒醒。”
张老三挠了挠头,哼唧着翻了个身,朝阿婆打了个酒嗝。
双辞就站在阿婆旁边,一股刺鼻的味道袭来,熏得她差点当场去世。
阿婆捂着鼻子,铆足了劲,冲他吼道:“张老三!”
这一声喊得响亮,张老三却仍旧没有反应,反倒是他身后的屋子里,传出了些微声响,像是瓷碗掉到地上的声音。
阿婆见他实在睡的死,抬起手毫不客气地朝他脸上抡了过去。
“啪!”
张老三的脑袋混混沌沌,恍惚间听到有人叫自己,他原以为是讨债的,本不想理会,没想到那人还动起手来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钱袋子,嘟囔道:“不是说了嘛!老子现在有的是钱,又不是还不起。”
“张老三你个杀千刀的,骗了我的钱还敢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张老三一听这声,觉得不对劲,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阿婆你怎么来了?”
阿婆指着双辞,怒道:“我怎么来了?你还敢问!看看你做的好事!”
张老三瞪大了眼睛,待看清双辞的长相,酒瞬间就醒了。
“啊啊啊!诈尸了!见鬼了啊。”张老三炸了毛,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
阿婆一把扯住张老三的袖子,呸了一声,“你把这丫头卖给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说她死了,现在可倒好,人还在这大口喘气呢!”
张老三这才意识到双辞是个大活人,把双辞全身上下打量一遍,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见鬼了呢。”
阿婆白了他一眼,摊开手放到他面前,“你别废话,赶紧把那二十两银子还给我,不然你才真的见鬼了。”
“阿婆,我什么时候欠了你二十两?”
“你想赖账是不是?这丫头是个活的,我拿活人有什么用?”
张老三为难道:“可这钱我已经花的差不多了,阿婆就当把这丫头买了,拿去你那店里帮忙打杂做苦力不也一样嘛。”
“你这话说得轻巧,我全家那么多人,我犯得着买个丫头多张嘴抢饭吃?”阿婆说着就要去抢张老三身上的钱袋子。
张老三好不容易有了钱,哪里肯再把钱还回去,拔腿就往屋里跑。
阿婆腿脚不好,追不上他,走到门口时张老三已经从里边把门给锁上了,她用拐杖一下一下敲着木门,大声道:“大家快来看啊,张老三不要脸!欺我年纪大了,抢我钱啊!”
双辞见这两人还有得折腾,就着身边的石墩坐了下来,默默看戏。
阿婆回头一看,发现双辞正在悠哉悠哉的看星星看月亮,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这丫头怎么不过来帮帮我?来帮我把门推开啊。”
双辞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是你让我不要说话,什么都听你的吗?”
阿婆气结,“你,你快给我过来!”
双辞继续望天,“我不去。”
阿婆一跺脚,“你来不来?!”
“我就不去。”
阿婆没法,只能继续喊道:“张老三不是人啊!抢了我的钱还打人,丧尽天良呐!”
阿婆虽然腿不中用,嗓门却很中用,夜里寂静,声音传得也远。街坊邻居听到有人喊,一个个全都出来看热闹。
里边张老三急了,“阿婆你怎么诬陷人啊?”
阿婆不理他,继续喊道:“张老三你个杀千刀的!再不把钱还给我,信不信我明天就告到衙门去,让你全家吃不了兜着走!”
张老三一听衙门二字,脸色马上变了,连忙把门打开,把钱袋递给阿婆,“行行行,阿婆我怕了你了,这钱还给你!”
阿婆接过钱袋,把银子数了一遍,发现不对,又数了一遍,还是不对。不禁疑惑道:“怎么才十八两,还有二两呢?”
张老三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不原本赚了钱,心里头高兴喝了点小酒,花多了。”
“你喝什么酒啊能花二两银子?你媳妇都病成那样了你还有心思喝酒?”
张老三嘘了一声,“阿婆你声音小点,我媳妇生病正躺床上呢,那二两银子我以后再还给你行不行?”
阿婆可不信他以后能拿出钱,往旁边椅子上一坐,“那不行,你今天不把钱还给我,我可就赖在这不走了!”
突然,里屋走出一个穿着藕色粗布衣裳的妇人,鬓发未挽,脸色有些苍白,她刚常日喝药,身上染了淡淡的药香。
那妇人眸中带泪的望着张老三,“老三,你做什么抢阿婆的钱?”
张老三见自家媳妇误会自己,心里更急了,“小芹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别听她胡说,我没抢钱,钱都还给她了。”他转头望着阿婆,“我说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
阿婆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单手叉腰,“我不讲道理?你还好意思说起我来了,那丫头可还在那坐着呢,你说我不讲道理?没钱啊,没钱也成,你要能重新拿出一个适龄的女尸,我就把这十八两给你,问题是你拿得出来吗?”
小芹皱眉,“什么女尸?老三,你都瞒着我做了什么事?可不能害人呐。”
“我没害人,小芹你别多想,这不是什么大事。”
阿婆冷笑,“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他今早搬了具尸体卖给我,说是他亲戚家死了女儿,家里缺钱,现在看来还不知道从哪拐来的呢,可别做了什么谋财害命的勾当。”
“阿婆你瞎说什么呢!我现在真没钱,等我以后有钱了立马把那二两银子还给你。”
“没钱你还敢出去买酒喝?”阿婆指着张老三的媳妇,“你瞧瞧你媳妇都病成这样了……唉我瞧你媳妇手上那个镯子不错,你要实在没钱,拿它抵了也成。”
“那怎么成,这是小芹的母亲留给她的遗物,阿婆你就宽限两日,明天我就去码头帮人干活,赚到钱肯定还给你。”
小芹用帕子捂唇咳了两下,把手腕上的银镯子脱了下来递给阿婆,“这镯子也不值几个钱,既然阿婆愿意要,就给她吧。”
阿婆刚要伸手去接,却被张老三抢先将镯子拿了去。
小芹面上微怒,“老三,你这是做什么?快把镯子给我。”
“我不给。”张老三把镯子往身后一藏,“这是母亲留给你的,不能丢。”
“左右不过一个镯子,我留它做什么?你快给我。”小芹说着就要去抢张老三手里的镯子,没走两步突然呕了一口乌血,整个人朝地上倒了下去。
“小芹!”张老三慌忙抱起地上的小芹,“你跟我怄气做什么,身子要紧!我把镯子给她就是了。”说着把镯子扔给了阿婆。
双辞心下一惊,这还闹出人命来了。
突然,一群官兵从院子外闯进来,手里举着火把将院子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个穿着蓝色官服的男子,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剑眉星目,正气十足,他挥了挥手,“有人举报,看见张老三在其夫人的汤药里下毒,给我拿下!”
张老三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两个捕快架了起来。
蓝衣男子转头对身边的小厮道:“快把陆小芹带到医馆去。”
“是,大人。”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双辞和阿婆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
蓝衣男子走到阿婆身前,“你们两个也是证人,跟我到衙门走一趟吧。”
县衙内,张老三跪在堂下,嘴里不停喊着冤。蓝衣男子坐在太师椅上,惊堂木重重一拍,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此时已是戌时,早过了下衙的时辰,平日里也没什么大案子,衙役们懒散惯了,一个个脸上都不太情愿,惊堂木一拍,左右两旁的衙役瞬间挺直了腰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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