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罅隙

　　晚自习课间。
　　萧昼铮带着几个男生到一楼把装班服的箱子搬上来，闻吟则帮着女生分发到其他同学手里。

　　汤飞航从杨秋那里借来已经制作好的班旗，十分顺手地往身上一裹，往讲台前一站，戏精上身：
　　“今晚我很荣幸能获得这座奖杯。”说着举起了粉笔盒，闭着眼睛、神情陶醉，“感谢CCTV，感谢一中，感谢……”

　　话未说完，他就被路过的萧昼铮一脚踹远了。

　　汤飞航蹲在地上嘤嘤嘤：“原来，爱是会消失的吗，班长？”

　　萧昼铮把旗从他身上扒拉下来，抚平褶皱，转头丢给他一个颇为嫌弃的眼神。
　　“没爱过。”

　　旗又回到了杨秋手里。她将之抖开，金色汇聚成那个醒目而又嚣张飞扬的“1”，部分金色像是过满溢出，散落在四周。

　　有人感叹：“要是最后总分没拿到第一，岂不是很打脸？”
　　萧昼铮望着那“无敌”二字，满不在乎道：“不可能的事。”

　　虽然闻吟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自信，他听说楼下几个班都有体育特长生，但谁都不会在比赛前夕打击己方的士气。

　　“到时候你可以披着这面旗去主席台领奖。”

　　这句话瞬间撩动了萧昼铮那根“中二”的神经，他的眼睛里似乎有火焰在烧。

　　萧昼铮收好了旗代为保管，杨秋从箱子里翻出一个袋子递给闻吟，推了推他：“你也去试试，这里交给我。”

　　随意地穿上班服外套，闻吟无意间从窗户看到教室后门站着一个女生。他绕过吵闹熙攘的人群走近了些，戴书易靠在走廊的栏杆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吟喊了一声，戴书易从怔怔中回过神，看到闻吟就站在门口望着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走廊的声控灯被教室内传出的声音吵醒，“啪”地亮起。

　　闻吟看到她眼睛红了，戴书易慌忙避过他的视线。
　　“怎么了？”
　　“没事，”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更自然了些，“就是来问问你，关于开幕式上还需要了解什么。”

　　闻吟走出教室，顺手将后门带上隔绝了喧哗，灯下女生脸上的泪痕越发清晰了：“我基本上都清楚了，你怎么哭了？”
　　“我没有，我没有。那我回教室了。”戴书易连连摆手，慌忙跑回了教室。

　　后门开了，萧昼铮冒出头来：“快打铃了，还不回？”

　　闻吟皱着眉往回走，连后桌的打趣都懒得回应，萧昼铮才拍拍他的肩，问他出了什么事。

　　“你在二班认识人吗？”
　　萧昼铮闻言心中一动：“当然了，你铮神朋友遍天下。”

　　“下个课间……能不能帮我问一个人？”

　　萧昼铮看他别别扭扭求助于人的样子，心中莫名暗爽，立马跟他打包票，保证什么事儿都能为他打听到。

　　下个课间，萧昼铮趴在窗口，叫住了一个经过一班的女生。

　　“季淑，找你有点事。”
　　季淑凑过来，隔着窗户问：“什么？”

　　萧昼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闻吟，季淑也看到了一旁的闻吟，抢先说道：“欸，你是不是就是那个，最近几天跟小戴走得很近的那个一班的？”
　　“是。”
　　“哇哦，”顿时季淑看向闻吟的表情就变了，“你不知道小戴今天被陈姐训得可惨可惨了。”

　　看闻吟一脸疑惑，季淑自顾自解释起来：“陈姐就我们班主任，好像是看到你俩中午在一起吃饭了，然后就在班上阴阳怪气的，我听了都生气！谈恋爱怎么了？现在……”

　　“我请戴书易吃饭，是因为她帮了我忙。”闻吟平静地解释了一句。

　　萧昼铮的表情刚刚一连变幻了好几轮，此刻也淡定下来了。

　　而季淑的目光却仿佛在看一个“渣男”：“真相大白了，那小戴就是白挨骂了呗。”
　　闻吟沉默以对。

　　季淑“哼”了一声刚要离开，萧昼铮叫住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巧克力：

　　“季淑等等。”
　　“巧克力我替闻吟给那位小戴同学吧，让她心情好一点。”

　　季淑抓走他手心的巧克力，抬头看向萧昼铮，随后目光又转到闻吟身上，“哼”了一声但脸色不复先前的气愤。

　　等到季淑走后，萧昼铮才望向闻吟，好笑道：“就这事？”
　　“怎么了？”

　　“就为这事你愁了一节晚自习？”萧昼铮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揽过他的肩头拍了拍，“女孩子要哄的，我一看你就没经验……”
　　闻吟想起萧昼铮说过的“悲惨过往”，怕他想起难过，沉默了片刻才道：“过去的事就不用提了。”

　　萧昼铮被这句话止住了，莫名感觉闻吟偷瞟过来的眼神有些复杂。

　　“行了，这件事打住，别以为我没发现刚才那一节晚自习，你的英语书连一页都没翻过。”
　　“马上就月考了，给我认真复习，别浪。”

　　闻吟：……哦。

　　“对了，待会儿耳机能不能分我一个？”
　　闻吟看了眼窗口，掏出手机问：“你要听什么？”
　　萧昼铮莫名其妙：“还能什么？你一直听的英语听力啊。”

　　已经打开了音乐软件的闻吟无奈，有说过自己听听力吗？
　　好像没吧。

　　“随便？”

　　“嗯，反正我过会儿写数竞，不影响。”

　　闻吟随手搜了一个“新概念英语全四册”的歌单，开始列表循环播放，捏着耳机伸向后方，等了半天闻吟手都举酸了，后桌仍每没个动静。

　　他回头看了眼，萧昼铮正刷刷地写卷子，闻吟看了眼四周，第三节课的铃刚打过，班级里还未彻底安静下来。

　　他又低头看着萧昼铮，突然面向后方悄然起身，想直接把耳机安到他耳朵上。

　　可他没想到萧昼铮正认真写着题，左手却突然抬起，无意按到了他正摆弄耳机的手上。

　　闻吟如同触电了似的，倏忽收回手，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后桌早已停了笔，饶有趣味地盯着他右手撑着脸颊，百无聊赖地翻着英语书，不时打个哈欠。

　　萧昼铮又将目光移到一旁的窗边，玻璃清晰地映出前桌困倦的神色，眼皮耷拉下来，强撑着精神，下一秒就能原地趴下睡着。

　　怎么会这么困？萧昼铮疑惑不解，他明明记得闻吟向来是用耳机来提神的，今天怎么不起作用了？

　　萧昼铮拿笔敲了敲他的肩，前桌没反应，他又戳了戳背，闻吟就像被触发了机关，整个人直接蜷缩起来，甚至不忘用胳膊肘挡住戴着耳机的耳朵。

　　萧昼铮无奈一笑。悄悄伸手过去，从他胳膊下轻轻把英语书抽出来。

　　书上干净异常，萧昼铮往前翻了好几页才看到几处笔记，也像是敷衍了事。

　　萧昼铮用荧光笔划了一些单词，把笔记活页纸夹在这一页，正准备合上时，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来个东西一并夹在书里，再次戳了戳前桌，压低了嗓音：
　　“老师来了。”

　　闻吟反手把书拿了回来，爬起来往窗外瞟了一眼，巡查老师正背着两手从窗外经过。

　　他打起了点精神，起码挺直了脊背，目光落在书上飘忽不定，等老师一走，又立马原形毕露。
　　英语听力也太催眠了。

　　闻吟的思绪迷迷糊糊，把书枕在脸下，然后被一块凸起硌得生疼。

　　翻开一看，一块巧克力躺在书页间，一张活页纸垫在底下，一行小字令人注目：

　　这张纸自己留着不用还了。下课还有30min，把单词背了，乖～

　　闻吟一怔，睡意顿消。

　　他难以抑制自己回头的想法，却看到萧昼铮转着笔正看着不知哪儿来的物理题。

　　巧克力被温热融化得有些软，闻吟握在手里仿佛能感受到萧昼铮之前留下的温度。
　　这该死的直男！

　　闻吟面无表情地在心中狂骂，死活不承认自己有被撩到。随后他又想起萧昼铮方才掏糖给戴书易那副熟练的样子，心中又有些难以言说的失落。

　　只是不让自己再犯困吧。肯定没其他意思。

　　郭川埋在课桌下刚打完了一局游戏，一抬头就见萧昼铮从口袋里挖出一块巧克力，立马一踹他的凳子，身体歪斜，明晃晃地向他摊出手，眼巴巴地望着他。

　　萧昼铮无声道了个“滚”，而郭川则恨不得把手伸到他脸上。

　　没有。
　　他又做了个口型，郭川不信他一个字，萧昼铮烦不胜烦，一巴掌挥开郭川的手。

　　“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班级，所有人回头望来。

　　萧昼铮神色自若，郭川捂着手哀怨地看着某人。

　　下课铃响了。

　　郭川冲过去一把揪住萧昼铮的衣领，拼命摇晃着大喊：“渣男！我要巧克力！”
　　有人经过他俩，拍了拍萧昼铮与郭川的肩：“恭喜你们，榜上有名了。”
　　“什么？”
　　“被纪委记名字了。”

　　萧昼铮一听，一转攻势瞬间抓住想要逃跑的郭川：“我那一礼拜的地都你扫了！听见没！”

　　“还有谁啊？”萧昼铮随口一问。
　　“好像还有闻吟。”

　　而当事人刚刚收拾好书包，巧克力他思来想去还是没吃，把它放到了夹层里，若不是有张纸夹在英语书里，他肯定懒得把书带回家。

　　“他怎么被记到了？”
　　那人耸了耸肩：“不知道。”

　　闻吟不甚在意，要回了那一只耳机，对那块巧克力他只字未提。

　　萧昼铮突然道：“如果你也住校就好了。”

　　这样就能看着你学习了。

　　闻吟心一动，随即挑眉：“还是算了。”
　　怕你自闭。

　　“回家也要记得复习啊。”
　　闻吟打了一个呵欠，挥挥手：“好。”

　　就这么些内容，复什么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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