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的佛系小娇娘

　　小姑娘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炉上还热了两个馒头，是云起昨日带回来的，大人走时带着吧。”

　　段书衍没做声，但也没有拒绝。

　　这人还是头一回话这样少，想必是真的累极了。

　　阿姝也不再说话，留给他一时的清静，手上的力道也变得更温柔了些。

　　用了早膳后不出片刻，段书衍便又出了门，不过在他临走时将阿姝热的馒头一并揣走了。

　　阿姝踮着脚给他整理衣领，发现这人的下颚冒出了星星胡茬，平日里勾人的桃花眼下也落了青灰。想起昨天看到陈大人发布的告示，也明白他肯定是遇到了棘手的事，但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力不去打扰他，不让他再在其他的地方烦心。

　　段书衍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声音有些哑：“记得把包子吃了。”说完不再耽搁，阔步出门。

　　他走后，阿姝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偏头看了看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包子，眼底流露出一点暖色。

　　眼下天才蒙蒙亮，叫这么一折腾她也睡不着了，干脆把衣服穿好，唤了涟漪出门。

　　两人才刚走出院子的大门，鞋袜就被雨水浸湿了。

　　雨水顺着伞页汇集成小溪留下，阿姝看着面前密密的雨帘叹了口气。这天气同昨日一样，狂风又仿佛更加猛烈。

　　想起刚刚段书衍湿透的衣袍，雨这样的大怕是全身上下都被浸湿了吧，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把身上的衣物换下来，直接又回去忙公务了。

　　这几天的段书衍对阿姝来说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她从未见过这人认真的模样，与传闻中的那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大不相同。

　　涟漪声音稍大，伴着哗哗的雨声：“夫人，您要去哪里？”

　　阿姝道：“去昨日那条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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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位姑娘是进来躲雨的吗？”一个中年男人递给阿姝一张干净的绢帕：“姑娘先擦擦手吧。”

　　阿姝抬眸问：“这雨好似好些天没有停了，您这店怕是平日里也很少有人来吧。”

　　那男人叹了口气说：“不瞒二位，你们是这五日以来第二位进到我这小店里的。”

　　阿姝看了一眼店里陈列的东西道：“您是买糕点的？”

　　男人道：“是啊，只是现在这么个情况，糕点是鲜食不能久存，店里又没什么人来，所以每日就只做一点，到了晚上没卖出去的便回去给孩子们当晚膳。唉，我们家已经吃了一个多月的米糕了。”

　　阿姝走过去，发现每一个碟子中确实东西不多。

　　男人憨厚地笑了笑道：“姑娘若是饿了可以随意，您放心，绝对都是当天新鲜的。”

　　阿姝淡淡道：“每种糕点五只，多少钱，您替我们包起来吧。”

　　店主大喜，连连答应，高高兴兴地给她包好了点心还将店中一把稍大的油伞送给了阿姝。

　　“看姑娘的衣裙都淋湿了，这么大的雨用这样的小伞是遮不住的，这是我每天回家用的伞，保准姑娘的裙子不会沾雨！”

　　阿姝本想推辞，男人又感激地道：“姑娘您买了我这近一半的糕点，孩子们今晚便有菜吃了，我替我们全家都感谢您！”

　　阿姝顿了顿，推辞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拿着伞走出了店门。

　　接着她们又走进旁边的一家饰品店，老板娘同刚刚那名男子一样，热情地招呼她走进去。

　　“姑娘生得貌美，喜欢什么首饰大娘替你挑！”

　　“这株是并蒂莲，往年我们蠡城的莲池中总会有那么几株并蒂莲开放，别提有多美了！”

　　阿姝给自己挑了几个喜欢的簪子，又替京城里的悦儿她们挑了几个，最后又送给了涟漪一只荷叶状的钗环，惹得涟漪欣喜地笑了露出洁白的贝齿。

　　饰品店的大娘笑着将她们送走，还赠了阿姝一只银质的竹叶簪。

　　刚走出饰品店的门，便看见江靖从她们刚刚离开的糕点铺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东西。

　　见到他们，江靖先是一笑，而后走过来说：“这么巧，姑娘也来买东西？”

　　阿姝福了福身行礼，轻声说：“江公子。”

　　“别在外面站着了，随我去学府避避雨吧！”

　　顺着便把涟漪手上提的东西接过来，阿姝和涟漪对视了一眼，还是跟着他去了，“有劳江公子了。”

　　“姑娘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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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姝坐在昨日的位置上，拿出袋子中刚买的糕点咬了一口。

　　“咳……”还没咽下去她便有些绝望的感觉，这味道和昨天江靖给她吃的那块简直一模一样！感情她昨天吃的便是从那家糕点铺买回来的。

　　默默地放下来，阿姝决定下次还是不要冲动了，买了这么多，什么时候才能吃得完啊。

　　江靖搬了旁边的一张杌子在阿姝的对面坐下来，问：“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江公子不必唤我姑娘，”阿姝道：“我已经……嫁人了。”

　　江靖怔了一下，而后笑道：“那姑娘便是夫人了？是江某唐突了，还望夫人恕罪。”

　　阿姝摇摇头：“无妨。”

　　看着木案上成摞的书，阿姝想了想问：“不知公子这里可有张岱的诗？”

　　“夫人喜欢张岱？”江靖道：“有是有，不过我得找找。”

　　在江靖去找书的时候，阿姝环顾四周，上次来的时候她没注意，现在细细打量发现这地方跟她住的屋子一样，墙角处都渗着雨，可想而知到了夜晚定然不会避风。

　　四处望了望，忽然涟漪在她身旁小声说：“夫人您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一个角落铺着一袭被褥，枕头应该是矮树的树干，旁边还放着一摞的书。

　　“找到了。”江靖走过来将书递给阿姝：“这是一本散诗，里面只有后人记录的五首，姑娘若真是喜欢张岱，我可以晚上的时候再仔细找找，我记得之前先生曾有一本《西湖梦寻》，只是不知道放在哪了。”

　　阿姝接过来道：“这本就好，多谢江公子。”

　　江靖笑了一下，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活脱脱的一股子少年气。

　　阿姝想起刚刚她看到的一切，问：“江公子今年多大年岁？”

　　江靖道：“小生年十六。”

　　阿姝不禁感慨，这少年只比她大了一岁，竟就有这般心智。这样日夜苦读，怕是京中的世家公子从未经历过的。

　　“再有一月便是会试了，你可要参加？”

　　江靖眼中露出了些期待：“自然是要参加的。”

　　阿姝点点头，发自内心地对他说：“你这样用功，会试必然没有问题。”

　　江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夫人过奖了，我的师兄弟们也很用功，我脑子愚钝，要比他们多背好几日。”

　　阿姝没有过多言语，将书收进了袖袋以免被雨打湿，起身福了福道：“我先走了，明日我会来还书。”

　　江靖起身：“不急，夫人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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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姝回到院子里走进卧房，意外地发现段书衍正靠在榻上闭目。

　　阿姝有些惊讶，走过去行礼：“公子。”

　　段书衍睁开眼，问了句：“去哪儿了？”

　　阿姝道：“去街上买了些东西。”

　　段书衍扫了她一眼，抬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过来。”

　　阿姝走过去，轻轻靠在段书衍的肩膀上。

　　“公子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段书衍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累了，回来睡一儿。”

　　阿姝扭头：“公子是该好好休息了，您已经几日都没有好好用膳了。”

　　段书衍搂着她，鼻腔中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回应，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阿姝安静地靠在他怀里，静静地嗅着这人身上的草木香。

　　渐渐的，段书衍呼吸绵长，阿姝才敢轻轻动了动身子，从袖袋中拿出那本诗集，轻手轻脚地翻开。

　　“敢言佛说尽荒唐，劳我阇黎日夜忙。安得成汤开一面，吉网罗钳都不见。”

　　昨日读了张岱的《陶庵梦忆》她便发现，这位诗人对许多的事情都有其独到的见解，他的诗中蕴含着一些与世人大不相同的道理。

　　阿姝越发的感兴趣起来，将这五首诗反复阅读，琢磨其中的意味。

　　想起段书衍昨日说的话，他在十岁的时候便把这些书通读，若是她也出身正常人家，那她也可以跟正常人家的小姐一样读书习字，会不会便与现在的处境大不相同了？

　　想着想着，阿姝自嘲地摇了摇头，她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要不是金妈妈养着她，怕是在很多年前便饿死在街头了吧。

　　将手伸到衣领中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小银牌，这是金妈妈捡她回来时便带着的，也是她的生身父母就给她唯一的物件。

　　这么多年过去了，若说不想知道自己生身父母那也是不太可能的。有时她的脑中会一闪而过一些很陌生的记忆，可若是仔细去想又什么都想不出来。她被金妈妈捡回来时就发了高热，等退了烧之后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连自己的名字都是金妈妈根据那个小银牌为她取的。

　　沿着上面刻着姝字的痕迹细细摩擦，阿姝叹了口气，不去想罢了，能好好活着就已经是她这样的人最大的期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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