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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袒露心事
九山刚出院没多久,又与永馨分开了这么久,食欲一直不好,来找她的时候什么也没吃,她放他下来的时候胃里翻江倒海,撑着花坛边缘吐了许多酸水,他肩头不停地颤抖着,下意识地压抑着声音,但用力时候又有生理泪水流下来,高热之后一向苍白的脸颊有了病态的红,那一双眼睛虽然无神却水汪汪的。
永馨对他心里还是有气的,她一直像一只骄傲的金丝雀,几乎要什么有什么,可在九山学长这儿她却屡屡受挫,迈了一步又一步,他总在退缩不前,思前想后。
但她又真的心疼他,舍不得他生病,不忍看他难受,最终只是蹲在旁边压低了声音问着:“学长?你哪不舒服?告诉我好不好?”
他指了指心口,然后又吐了一口酸水,拽紧了她披在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发抖:“错了,真的错了,不该为了不让你和我一起吃苦说那么多伤害你的话,原谅我好不好?这里真的好疼。”
永馨脸上的寒霜逐渐退去,确实如她母亲所说那般其实只要当面一句对不起她就会原谅他,她的手穿过他的腰侧揽住他消瘦的身躯,将脸颊贴在了九山的背上,声音是那样的轻:“跟我回去就不疼了,起来好不好?”
“好,还想要抱。”自从意外知道永馨天生神力之后他对她有了一份新的依赖,喜欢她穿过腿弯将自己抱起来,因为这样他就可以闭上盲眼安心窝在她怀里期待明天。
她用力将他拦腰抱了起来,心里像是被小针刺了一样的疼,她问他究竟现在有多重了,九山就用滚烫的额贴着她的脖子小声说着“你猜”,再问他却是已经昏睡过去。
她看了看他近在迟尺的宿舍和相反方向的医院,还是走向了医院,那个曾经被她视为珍宝的人如今因为接二连三的打击成了骨头架子,初见时他的胳膊上还是有一些线条流畅的肌肉的,现在怎么成了这样皮包着骨头的样子。
他盲了眼,后来胃出血、再后来肠穿孔,再到后来腹膜炎,折腾了这么久他终于还是走了出来,不顾寒冬穿这么单薄跑来和自己道歉,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心酸得要落泪。
永馨端详过九山很多次,但从未有一次像这样看着输液室里安静地靠在自己肩头的他,那双盲眼下青黑色的黑眼圈让他整个人没什么精神,衣服里依旧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露出的锁骨甚至消瘦得有些夸张,唇依旧是没有血色样子。
现在的九山学长真说不上赏心悦目,甚至于带着一些久病体虚的疲乏,即便睡着了也不怎么安稳,眉心微微蹙着。永馨长叹了一口气,感叹自己栽在了九山学长的温柔乡里再也走不出了,又是做了什么孽非他不可。
手指顺其自然地伸过去帮他暖着腹部,他不安地动了几下,甚至发出了低弱的呜咽声,然后又睡了过去,一直到液都输完了也没醒过来,大概是已经有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一直到护士拔针,他还是没醒,永馨帮他按着胶布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腿唤着:“醒醒了,该回去了。”
现在他应该是退烧了的,醒来之后又往她怀里蹭了几下,随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低垂着头伸着手去摸她的手,一定要牵着才愿意往前走,甚至于幼稚地晃了几下永馨的手:“小馨要带我回家吗?”
九山学长这些年来只有在发烧的时候才会这样,看上去就像个傻子,可这时候的他也是最真实的、毫无保留的,就像很多年前她第一次看望生病发烧的他时他直接软软地靠在她肩头说了一句喜欢你。
大概还没走到家门口,他就往地上一蹲,说什么也不愿意起来,扬起脸傻兮兮地笑着,抱着永馨的腿胡言乱语:“小馨最好了,一点也不嫌弃我,如果能再睁眼看看你该多好,为什么要夺去我的眼呢?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光明呢?黑漆漆的世界好冷也好孤独,以前可以做到的现在也做不到,再也没法教小馨题目,也不能帮小馨做实验了。”
永馨听不下去了,扳开九山的手将他提了起来,埋头在他的怀里抱紧他清瘦的身子不停地落泪,又一次将头发粘了一脸,他手忙脚乱地用手指擦着眼泪,不停地道歉:“都是我不好,老是让我的小姑娘掉眼泪。”
“学长,时至今日,我才发现自己非你不可。”
“我也是。”
岁月绝不是你情我愿交织起的盗梦网,偷来牛郎织女千里相会的情就能百年好合,他们以为感情终于有了起色,余生可期,那实际又是如何?
那一天陈九山第一次踏进永馨名下的房产,没人搀扶从这头走到那一头需要很久,他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耳侧响起了空调按键的声音,是她怕他冻着开了空调。
接着外套被脱了下来,她抱来一床柔软的被子将他从头到脚包裹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看热度是退下了,总算是放心了一些,就坐在他旁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抚他:“累了吧,睡一会儿,我熬点汤给你喝好不好?之前胃都吐空了。”
这样的照看让一直贫困潦倒的九山心中产生了异样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像是吃软饭的无用之人,存在在她身边就是给她添麻烦,实际上带不来一点物质上的满足。
一旦胡思乱想他本就不安分守己的肠胃就会作怪,来不及找到垃圾桶,黏稠的胃液从指缝漏出滴在了地板上,他用另一只手慌乱地摸着纸巾,但是因为失明什么也摸不到。
永馨听到他呕吐的声音连忙走过去帮他拍背,也并不在乎地板上被不小心弄脏,抽了纸巾帮他擦手,用把空垃圾桶踢到他正下方:“学长?胃又不舒服了?我帮你拿垃圾桶了,想吐就吐,没事的。”
九山一边干呕,一边说着对不起,说自己不是故意弄脏地板的,永馨眉头皱了起来完全摸不到头脑,只是依旧帮他轻轻地拍打着脊背,看他精疲力竭地趴在沙发边上才弯腰清理干净那一小滩黄水,又洗了一块毛巾帮他擦净指缝。
她脱了鞋踩上了沙发,从里侧将他翻了过来,困惑地看着九山,手帮他揉着腹部,想了很久才斟酌着词句问他:“学长,你刚刚在想什么,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你生病了呀,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小馨,对不起,弄脏了地板。”他的神情是那样的脆弱,生怕被嫌弃似地缩了缩脖子,但是却忘了自己正被她抱在怀里靠着,即便再怎么躲还是在她怀里。
“就这?地板没有你重要,学长你别胡思乱想,还难受吗?再揉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相处的时间越久他就越发地患得患失,生怕惹她不高兴,烧退了人清醒了,又变成了有点唯唯诺诺的样子。
永馨低头继续帮他揉着肠胃,又紧了紧另一只环着他身体的手臂自顾自地说着:“学长,我们俩现在的关系真的很微妙,我认识的那个自信的学长哪去了?你怎么现在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不自然,就像是怕我一样,至始至终我的心没变过,就想和你好好在一起而已。”
九山沉默着,又阻拦了她帮自己揉腹的手继续抓住一旁的垃圾桶吐,也不回答她,只是压抑着情绪和真实想法不停地呕着。
永馨想了好几种方式最终将手指停留在止吐的穴位上,一边帮他顺背一边帮他揉着穴位,心事重重地闭上了嘴,然后将因为呕吐天旋地转的他重新扶回沙发上躺着,叹了口气去看电饭煲里煲的汤。
撇去浮油的虫草山药乌鸡汤可以温补,她盛了一碗出来端过去,他闻着又有些反胃,但终是一句话也没说被她喂了小半碗,到最后几口实在勉强,脸上憋得青紫。
永馨拿远了碗筷,坐在沙发里侧揽着九山帮他顺着胸口,将那食物似乎要冲破食管上涌至口腔的欲望压制下去,并不觉得厌烦,只是把照顾他、理解他当成一种本能而已。
“没事了,不吃了,乌鸡汤是好东西,以后经常做给你喝好不好?”
“不...不用...恶心...不是,喝了浪费。”他已经瘦成了竹竿似的人却还要说喝点鸡汤都是浪费,唇上被柔软带着唇膏芬芳的柔软嘴唇贴合,她只啄了一下九山的唇又分开,双手自他腋下穿过隔着被子抱稳他。
“不会,学长,你别多想,照顾你陪着你只是因为喜欢你,你要是不喜欢这样就说出来,亲近的人之间是平等的。”
“就......你很好,是我...”九山垂着头压低了声音,不忍告诉她自己受不了这样的好,不自在地扭了几下,拥抱自己的怀抱抽离,背后被塞了靠枕,手指被牵在手心,指缝间穿插着细嫩的指尖。
“学长,你是不适应被照顾吗?”永馨疑惑不解地望着学长,试探性地问他。
“嗯。”他将头垂得更低了一些,指尖都是冷汗,对面的女孩笑了笑扑进他怀里,蹭了几下他的胸口说得冠冕堂皇:“那学长你快些好起来照顾我吧,我喜欢过小公主的生活。”
心中的不快因为有女孩的欢声笑语逐渐驱散,就像是雨后放晴的天空,他咧开唇角绽放了微笑,手臂被戳了一下,她晃着他的手臂让学长也喂自己喝汤,迈着轻盈的步伐盛了一碗鸡汤端给他,然后凑在碗边等着投喂。
他看不见其实并无法准确地将汤送到永馨的口中,但每一次她都会准确地含住勺子,然后暂时不松口,调皮地往后拽一下勺子,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眉眼也柔和下来。
如果他能看得见,一定能够为心爱的女孩做好一切琐碎,也会将病痛藏在深邃的眸子之后不让她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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