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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之影
“萤,我们队约上了市联排球队[1]的练习赛,在下周末。明天准备队内打磨合赛……你要不要也一起参加?”
房门被砰的一下撞开了,又是哥哥。他站在门口举着个排球——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家里还要带着这个东西。
月岛正戴着耳机坐在桌边翻阅杂志,对“房间被闯入”这一现状好似早已习以为常。他眼皮儿都没抖一下,慢悠悠翻了个页。
这样的邀请力度好像不足以引起弟弟的注意呢。对于怎么和变得帅气(臭屁)又可靠(傲娇)的青春期弟弟相处,疼爱手足的明光哥稍作思考,又补充了一句,诱惑他道:“……我们队的二传很厉害的!并且,我们真的很缺副攻的哦!”
月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以为他是日向么。哪儿有厉害的人就会往哪儿钻。拿这种拙劣的饵钓他。
“不了,部里的练习已经很累了。”他的眼睛从始至终没有从杂志上抬起来过,只一如既往地淡淡拒绝道。
门外,哥哥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间内恢复了安静。
这意味着哥哥想要邀请他一同打排球的计划又一次落空了。
月岛翻了一页纸。杂志上篇篇文章排版简洁文字优美,他坐在舒适的坐垫上,手放松地搭着书桌,却半点看不进去了。
哥哥这段时间每次回来,都会问他要不要去参加他们队伍里的训练。
没错,哥哥高中毕业之后,现在又组建了自己的球队,继续在打球。
房间的墙上悬挂的钟不紧不慢地走着秒,滴滴答答的声音充盈着整个房间,像一根狗尾巴草般骚扰着人的神经,搅得人心神不宁。
逊不逊啊。
月岛索性合上了杂志,不再继续阅读。
自那失败的高中之后?
直到现在才组建一个队来安慰自己吗?
缅怀逝去的青春?还是在补偿自己从未得到过的辉煌?
反正,排球也不过是他小时候打着玩玩的东西罢了。
只是个社团活动,不管做的如何,写在简历上的永远都只有一句话。
“很认真参加了社团活动”……之类的?
高中毕业之后,他会上大学。大学毕业之后将会就业。
或许会在家人的介绍下找一位合适的女性谈恋爱,如果相处愉快,就会结婚,然后他们会有一个孩子,或许两个——像月岛家的两个孩子他和哥哥一样。
然后就这样每天工作、回家、应酬、节假日陪伴家人,回去看望父母,偶尔和哥哥相聚。孩子们从幼稚园,到上国小、国中、高中、毕业,长成大人,最后离家。
简直是一眼望得到头的贫瘠人生呢。
在这样平淡无味的日常中,或许会有矛盾与争执,也会有感动与温馨。
但是,在这里面,没有一丝一毫,与“尽全力地参与高中社团活动”相关的地方。
是啊,没有任何用啊。
这东西。
“我回来了。”
玄关处遥遥传来男孩子的声音闷闷的,随后是门被关上轻轻砰的一声。在厨房准备晚饭的月岛母亲便明白,这是小儿子放学回来了。
今天还是这么早呢。
她正端着锅翻炒,手上的活儿不停,扬声回答道:“啊呀,萤回来了?欢迎回来~”
较平时稍微有点急躁的脚步声从玄关处及近了,幸子女士却忙于新尝试的菜品,一手锅一手菜谱手忙脚乱,并没有发现平日里向来不慌不忙的小儿子今日的不同。
小儿子今天又提早回来了,看来暂时还是没有社团活动的。那么明日的便当的话,应该也不用准备太多……就像今天这样应该可以吧……
她这么想着,于是随口问道:“萤,学校的体育馆还在检修吗?那明天的便当……”
话音未落,重重的脚步声却从玄关就这样匆匆经过了厨房门口,仿佛没听到她正在询问的声音一般,一刻不停地走过了厨房,咚咚咚上楼去了。
幸子女士只来得及回了个头,瞟到厨房门口小儿子一闪而过的衣角,以及耳边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的沉重脚步声。
“……想吃……什么呢……”
她困惑地眨眨眼睛,不明白小儿子是怎么了。
月岛回到房间,将门砰的关上,随手一甩,将手里的书包扔在了墙角。
书包撞上了墙壁,掉在地上,打开了。里面的几本书落了出来,凌乱地散在地上。
月岛则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他不是没有听到母亲的询问。只是这个时候,实在是没有心情回复她了。
升入了高中,进入乌野,进入乌野男子排球部,只能说是他一时的鬼使神差。
没必要去白鸟泽那样厉害的地方。但是,也没这个必要专门跑老远去一个弱校……
说到底,乌野高中是离家最近的一所。
嗯,这个理由,应该够了吧。
他当时这么想着。
入学仪式、开学典礼、上学、放学,高中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月……社团活动的话,你打算……?”山口这么问过他。
社团活动么……
从小唯一参加过的社团活动只有排球。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来自己还会去参加什么。
肌肉一直以来都参与的都是这项运动,而且在这项运动中成绩也还算不错,上了高中后还有IH和春高……怎么想,按正常来说都是肯定要继续参加的吧。
“都行。无所谓。”他却这么回答道。
“那就是继续打排球了!”
这可不是他做出的决定。话说,山口这家伙为什么突然开心起来了。
“那个啊,月,我今天早上拿到了入部申请书,排球部的主将是三年级的……”
这不是都已经打听好了么……
不过,怎么样都好,排球就排球吧,最后的高中了。随便打打……也行吧。
月岛想着。
毕竟只是个社团活动而已,选什么都无所谓。
在规定的时间内,按流程提交入部申请、审批合格,被通知今天便可去参加社团活动。
“月,你想打什么位置?不过……如果部里有厉害的前辈的话,即使月十分适合副攻,也可能会被迫去打别的位置……”
“没去过就什么都不知道吧。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月岛淡淡地回道。
“呃……也是呢……啊哈哈哈哈……”
打什么位置呢。
月岛并不怎么愿意去想这个问题。
因为想了没意义。
高中社团活动罢了,又不是什么很厉害的职业队伍。当然是哪儿空就补哪儿了。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很厉害且值得期待的选手,若在一个位置出现竞争情况,他也不一定有那个能力打败其他人。
所以,对这些抱有这种期待,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种“他适合哪儿”的问题,交给教练和部里的前辈就好。他并不在意。
当晚,他和山口准备回家时,却远远看到草坪那边,好像有两个人在玩球。
“诶,这么暗的地方?能看到球吗?”山口质疑道,“为什么不去体育馆呢?”
两人的脚步没停。越走越近了,可以看到在昏暗的路灯下,那两人正在打防。
因为天色黯淡的缘故,球飞在空中,已不能清晰地看到了,打防的难度大大增加。那个矮个子的男生频频没接住,总是在去捡球。
两人走到铁网门处停了下来,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
山口说的没错,如果是打排球的,为什么不去体育馆呢。今天他们去社团活动的时候也没有见到这两个人。
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凑着这么点光加练……
月岛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说道:“山口,你还记得今天下午前辈说过的,我们有两个同级生因为犯了错被罚不许进球馆吗?”
山口迷惑地看了他一眼:“记得啊,怎么……”
他眨眨眼,倏地又转过头望着那两个在路灯下打球的人影子。
“……是他们?!”
“不知道。我猜的。”月岛回答。
“这么说的话,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打球就说得通了……”山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今天的社团活动这两人没有参加,估计就是在他们训练的时候,在这里打防了一个下午,一直到现在。透过铁丝网,月岛可以看到两人的动作已经非常迟缓了。
可能是因为看不到球,也可能是因为疲惫。浪费回家吃饭的时间不说,还效率低下,没什么用。
即使是这样,这两个人还在磕磕绊绊地继续。
这两人,是笨蛋吗。
竟然会做出这种超出常理又没什么用的事情。
任谁都不会在被禁止参加社团活动之后,没有组织的训练、没有前辈的指导、没有场馆、甚至没有充足的照明,就这样自己跑到草坪上疯了一般打球一直到晚上吧。
不就是个社团活动吗,不让打就不打了呗,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
“月,你说如果他们输了的话,是不是就真的……那个影……影山?不做二传手了?影山不是那个北川第一的么,就因为这件事不打二传,不是太可惜了?”
谁知道。
那个叫影山的当不当二传,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过……
月岛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间,被山口提起“影山当不成二传手了”这个可能,他心中竟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愉悦感。
不是很努力吗,这两个家伙。
但是努力到最后,如果什么都没得到的话……
山口继续笑道:“总归还是两个笨蛋吧,刚开学就惹这么大的麻烦。咱们走吧月?别理他们了……”
确实是两个笨蛋。
但是,这么走了,就太便宜他们了。
月岛瞥了一眼山口,没有回答,却率先迈步跨过了铁丝网门,朝那两个还在打防的笨蛋走去。
啊啊,确实是两个笨蛋。
说他小肚鸡肠也好,但是他就是讨厌这样的家伙。
他们的存在,就好像是在鄙夷他的不作为,并嘲笑他束手束脚的畏缩。
一学期很快就过去了。乌野在IH败退了青叶城西。大家却没有消沉很长时间,很快就投入了接下来春高的准备。
那两个笨蛋凭着一股莽牛一般的蠢劲儿往前冲,竟让他们造就了无人可敌的“怪人快攻”,而且这个竟成为了乌野整支队伍进攻的轴心。
是啊,他们是两个笨蛋。但是他们一个是球技精湛的“王者”影山,一个是拥有怪物般强大体能与身体素质的日向。
取得这样称得上瞩目的成绩,也是理所应当的吧,他一介庶民,自然是比不上的。
比不上,是正常的。
月岛时常这么对自己说。
一面讨厌且鄙夷着,一面却又忌惮且自卑着。
月岛感觉自己简直就像只见不得光的鼹鼠,收束着四肢,畏缩地藏在土里,小心翼翼地不去接触任何与“可能会失败”一切有关的行为。
但是不行动即会被抛下。他不是瞎子。在没有行动的情况下,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同伴越飞越高,自己却依然只能深陷泥土中,无法挣脱。
是啊,会失败的。
不管多么努力,都可能会是失败的结果;不管下了多少功夫,最后得到的的也只有简历上短短的一句不重要的总结语。
只是个社团活动而已,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呢?
但是……继续这样下去,就真的好吗?
他明白自己的状态非常糟糕,但是他是真的已经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对的了。
直到,在某天的社团活动时,一个根本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体育馆。
房间内没有开灯。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较平时,天暗得更早了一些。室内十分昏暗,月岛却依然静静地坐在床上,并没有半点让房间亮堂起来的打算。
他整个人几乎与昏昏然的阴雨色融为了一体。
空气中的寂静彷如能凝成实质,如一团团粘腻的蜂蜜,人浸泡在其中,沉得无法呼吸,腻的喘不过气。
月岛只能听到雨声中,自己怎么都缓不下来的剧烈心跳。
她是西谷前辈的妹妹。好像也是个很厉害的自由人。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和队友吵了架,闹着要退部。
诶,只因为这个,就要退部了啊。
在那一瞬间,月岛突然发现,自己心中的厌恶与鄙视,达到了一种自己完全没想到的程度。
——我都还没有放弃,我都还在挣扎。你这家伙,又凭什么就这样简单地放弃了呢?
那个女生还是成为了男子部的经理。她好像已经完全融入了男孩子们之中,应该说不愧是西谷前辈的妹妹,闲暇时便会与大家笑闹成一团。
月岛则避免了所有与她接触的可能。因为他知道,不管说的内容是什么,自己与她的对话,最后都很有可能变成争吵,最后不欢而散。
不过这样的情形也没维持多久。好像才一个多星期,那个女生便忽然不来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乖巧且讨喜的孩子,谷地同学。
“好少见啊,月岛竟然会找我问这种问题。”日向惊讶地望着他,“你问西谷同学吗?好像是因为她和谷地同学吵架了哦。”
又是吵架。
又是这种“吵架→放弃→逃走”的模式。
月岛当时就在心里冷笑着想,这个女生,除了放弃和逃掉,还有什么是她会做的吗?
雨下大了。
半开着的帘子掩着窗,窗玻璃上布满了雨水爬过的痕迹,和着雨滴打落的声音,更多的水渍一条条,蜿蜒而下,滑落出了透明的玻璃窗框。
月岛坐在床上,默默听着窗外淅淅哗哗的雨声。
“月,你讨厌西谷同学吗?”
山口问过他很多次这个问题。他都记得。
月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仿佛在嘲笑这个问题的白痴。
他撑着下巴,在这个灰色的黯淡傍晚,漫无目的地注视着墙角摔开的书包,以及散落的书籍——
与这整洁干净的房间,格格不入的凌乱。
讨厌她?
这个女生与他无缘无故,他为什么要讨厌她。
她确实是个失败后只会逃跑的胆小鬼。
但是谁说,他就不是了呢?
甚至,他连失败的味道都还没尝到过。
雨下的更大了。
雨点打在窗上、栏边、屋顶,整个世界都在被当空而下的瓢泼大水浇洗着一般,满耳都是水声越发有力的噼里啪啦声响。仿佛在下一秒,这人为制造的小小庇身屋檐,便会在浩瀚的苍天下,如一粒微尘般湮没在大自然随手一挥卷起的小小气流中。
月岛在瓢泼大雨的喧哗声中,噗通一下仰面躺倒在了床上。
他百无聊赖地注视着空无一物的雪白天花板。
“真逊。”他呢喃道。
[1]市联排球队:系心所在的队伍。文章需要,明光哥所在的wilddog球队需要练习赛,就给他们私自组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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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突然增加了没想过的男主线,所以把前面有月月出来的地方都稍作了改动,浪费了点时间
翻不翻回去看都行的,不是特别重要,只是些铺垫,为了让月在这里表现出来的心理活动更顺畅,没那么突兀
我希望我写明白了(哭)这心理活动有点复杂
确实不太擅长写这种纯心理活动的章节了,觉得不好……也请将就……将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