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富之路漫漫其修远兮

　　第十九章
　　“果姐姐！果姐姐在吗？”季桐抱了一篮子蘑菇在门外大声喊。
　　“在的！”院里传来声音。
　　随后“吱呀——”一声，门开了，露出少女碧色的裙摆。

　　“果姐姐，你昨天做的青团真的太好吃啦！”季桐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雀跃道，“我爹娘还有哥哥们都说好吃！”
　　“以后果姐姐有机会再给你做。”苏果笑着说道，“只是你到时候需得帮姐姐一个小忙。”
　　“什么忙？”季桐追问道。
　　苏果温柔道，“和姐姐一起去后山摘浆麦草。”
　　“好耶好耶！”季桐高兴地蹦了两下，“我最喜欢到后山去玩了！”

　　苏果看着面前天真烂漫的小男孩，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一大早醒来时，她便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依稀记得昨晚做了一个看不清梦境的梦，梦里有一个她觉得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她努力拨开那团浓雾要去看清那个身影，却怎么也做不到。不仅如此，她一看到那个身影，就觉得心脏钝疼得厉害。
　　昨晚是梦魇了？苏果呆呆地坐在床上，觉得心情不太畅快，又打了一个老大的哈欠，做了几个扩胸运动，便起床开门呼吸新鲜空气。

　　梦境有好有坏。寓意吉祥的梦可以让人心情舒畅精神大作，寓意晦气的梦便如同一团惨淡的浓云，缠绕在胸腔心口。
　　苏果属于后者。

　　直到季桐在外面用清脆的嗓子唤她，跟朝气蓬勃的小孩说了几句话，她才觉得心情舒畅起来。

　　“对了，果姐姐。”季桐把手中的篮子递给她，“这是我爹娘年前去山里采的蘑菇，晒干了就变成这样了。娘说让你拿去炖汤吃。”
　　苏果道了声谢，伸手接了过来。
　　“果姐姐，今天你去我家玩吗？”季桐又道。
　　“嗯……我还要打算出门去村东买个信封去寄信。”苏果回答，“等姐姐忙完了就来你家玩。”
　　季桐却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果姐姐不用跑那么远去买，我爹就有很多很多信封。你可以找他要。”
　　苏果本来今天就是想去找季先生的，现听得季桐说自家就有，便欣然应下了。
　　“那果姐姐现在就随我去吧。”季桐迫不及待地说。
　　苏果扬了扬手中的篮子，“姐姐先去放篮子，再随你去。”
　　“那行，我就在这里等你。”季桐巴巴地看着她说道。他是真的喜欢这个新来的大姐姐啊，不仅长得好看，东西也做得特别好吃，他好想她就是自己的亲姐姐啊。

　　苏果将一篮子蘑菇挂在库房的铁钩上，回内室取了写好的书信，又取了些许铜板揣在身上，便关好门窗，随季桐去他家了。

　　季长临正坐在院里写着什么。
　　书塾里因着清明节祭祖扫墓放了两天的假，学子们都高兴坏了。

　　季长临以前考过科举，中了秀才，后来再考却屡次不中了，于是便歇了心思，在杏花村开了一个书塾，当起教书先生来。
　　他也不自怨自艾，觉得杏花村山清水秀风景宜人，正适合他这淡泊明志的性情，当一个教书育人的先生也乐得自在，可比中举后进城当官悠哉多了。

　　季桐和苏果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季长临听到动静，抬头轻轻望了一眼。
　　苏果忙向他行礼，“季先生安。”
　　季长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低头继续誊抄《三字经》。

　　书塾里有不少学生家境贫寒，买不起昂贵的书本，他教起学来困难，便想了这个法子。书塾里有十三名年龄不一的稚子，最大的十一岁，最小的五岁。有三名学生的爹娘掏钱买了书，剩下的买不起，只有眼巴巴望着的份。季长临看不得那些孩子眼里渴求知识却因无力担负钱财而暗淡的光，灵机一动，便动手抄起书来。每人象征性收了十五个铜板。学生们拿到书的时候，眼里全是对他的感激与敬重，学起知识来简直如同饿狼扑食。
　　季长临这一举动，从此就延续了下来。每年都有学子在自己书塾进学，他也就每年都要抄上七八本。
　　这已经是第十五个年头了。

　　“爹，咱家还有信封吗？”季桐跑到季长临面前，“果姐姐想买信封装书信。”
　　季长临点点头，沉声道:“堂屋你娘放针线的屉子下放着呢，你去拿来给你果姐姐吧。”

　　话音没落，季桐已经一溜烟跑进去了。

　　苏果向季先生道了声谢，一抬眼看到他圆桌上一边是《三字经》，一边是正在誊写的书样，奇怪道，“先生是在誊写吗？”
　　季长临点点头，提起毛笔，蘸了蘸墨汁，又继续抄起来。
　　“先生可是有什么用处？”苏果有些奇怪，按理说季先生教学不差这几本书的银子吧。

　　季长临刚要回答，已经有人开口解释了。

　　“果丫头不知，书塾里有些贫寒学子买不起书，我这当家的便动手抄了，每人收十五个铜板。”季嫂子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还端了一盘葵花籽。
　　“先生当真是鞠躬尽瘁。”苏果一听，心生感动。她自是知道先生为寒门学子抄书是何种无私的举动，觉得季先生真不愧“先生”二字。
　　“抄了十五年了。”季嫂子抓了一把葵花籽，嗑了一个，“也就他坚持得下来。”
　　又道，“只不过这些年抄得太多，颈椎不太好了，经常喊脖子酸痛。我让他不要干这费时费力不讨好的活儿了，他又不干。”

　　“季先生为人师表，呕心沥血，当真让苏果敬仰。”苏果听出来了，面前这位沉稳内敛的季先生是真的一心扑在学子身上。

　　“你这妇人，又在这里嘴碎。”季长临看了一眼季嫂子，轻斥道。他还有几章就抄完了，只是颈椎实在酸痛得很，便搁下笔站起身活动筋骨。

　　“果丫头，你看看。”季嫂子笑道，“嫂子我关心他两句，他还嫌我话多。”

　　苏果盈盈一笑，正要说些什么，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她也会写字啊，季先生身体不适，她可以帮忙抄书啊！
　　于是看了看季嫂子，又看了看季先生，开口道，“不瞒嫂子和先生说，苏果以前识得一两个字，倒是愿意替季先生誊抄。”

　　“哎呀！果丫头居然识得字。”季嫂子听闻后，葵花籽也不嗑了，激动道，“可真是让嫂子刮目相看了，没想到隔壁住的竟是一名才女。”

　　季嫂子虽然没有进过学堂，但和自家相公成亲后，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倒也耳濡目染了不少。她一直都十分羡慕会读书写字的人，季长临也耐心地教过她，只她觉得自己记性实在太差而自动放弃了。如今听得面前小小的丫头说自己会识字，一时十分激动。

　　“嫂子可过奖了。”苏果谦虚地说道，“也就认得一些。”。
　　“丫头可会写字？”季长临也惊奇道。这丫头竟然还能识字，不知道能不能写字，他正在寻一个可以写字誊书的人。
　　“会的。”苏果点点头。
　　“来写两个。”季长临向她招了招手，如果她真的会写字，那可太好了。

　　苏果不慌不忙地提起笔，寻了一张纸，屏息凝神，写了一行隽秀的小楷:桃李满天下。
　　她本来想来一个笔走龙蛇，遒劲有力的草书，又怕季先生不喜自己这样浮躁，便写了一手恭敬的小楷。

　　刚一收笔，季嫂子便牵了才乐颠颠地抱着信封跑出来的季桐过来看稀奇。
　　“果丫头这字不错，就像你的人一样，标志。”季嫂子毫不保留地夸道。
　　“好好好。”季长临笑着看着纸张上端庄的小楷，又抬头望向苏果，“我年纪大了，又有多年的疾患，季桉季林都忙，季桐又太小，正愁找不着可以誊书的人。这下好了，有了你就不用愁了。”一双眼里满是认可她的笑意。
　　“苏果能帮季先生的忙实属是苏果的幸运。”苏果谦虚道。
　　“不用讲这些虚礼。”季先生大手一挥，笑道，“我也不让你白抄，是会给工钱的。”
　　苏果一听，顿时眉开眼笑，朝季先生谢礼，“谢谢先生。这样我也能挣钱了！”
　　季长临摸了摸嘴角边的胡子，笑道，“既然雇了你，也不能让你吃亏，我给你每本书三十个铜板的工钱，你可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苏果笑道，心情大好。来到这里这么久，她从今以后终于可以花上自己赚的钱财了！
　　“那行，我这就罗列一下书籍。待会儿跟你交接。”季长临微微笑道。这丫头心底实诚，自己开出那价钱委实不高，但她听了眉头也不皱一下，心里更是对她多了一分欢喜。

　　季嫂子笑眯眯地打量着她，“果丫头，你这可算是帮了我那当家的大忙啊！”
　　“嫂子可是客气了。”苏果笑道。
　　“果姐姐，你真的好厉害啊！”季桐用一种崇拜的眼光看着她，“你不仅会做好吃的东西，而且还能读书写字！我真的太喜欢你了！”
　　苏果的脸微微有些红，小孩子的喜欢从来就是这么直白，她拍拍男娃的小肩膀，笑道，“季桐以后会更厉害的！”

　　真好，她在这里遇到的都是淳朴善良的好人。之前是顾家姐弟，顾夫人，现在又是季家一众上下。她本一介异世之人，在这里能得众人多方照顾，实在是她之大幸。

　　回来后，苏果便把这件事写在了要寄出的信尾。这么开心的事，她一定要跟阿瑜分享分享。
　　然后郑重地装入信封，托季先生找人帮忙寄了出去。

　　晚上，苏果躺在床上，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昨天她还在愁生计，今天她就摇身一变成为抄书先生了。这个世界对她简直太好了！

　　这一夜，苏果睡得十分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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