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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这一通行礼之后收获太多见面礼,幸好只是拿礼单唱名,略过过眼,否则,身后跟着的两小丫环再多长四双手也是拿不动。
实物自有皇后娘娘派人接手过去,送到入宫的马车上,怕不还再多安排几辆车以作安置,待宴罢回府时一并带走。
之后便没自己什么事,捡了最角落的位置站定,摆出一副习耳恭听的恭敬模样,立一旁听着一干嫔妃们闲话。
这宫里,除了无品级的小宫女太监,其余诸人在品级上都比自己高。
纵是皇后娘娘亲口唤了自己上前去,也是推之再三,再向诸位娘娘告罪后,才侧身挨了小凳边角坐到皇后身边。
这大半悬空的侧坐的姿势,也是宫里规矩,还得称为恩典。幸得自己立惯马步,可真论起来不如站着舒服。
两小丫环自是跟着自己寸步不离,除了行礼问安不曾多说半个字。
等到典司宾来报,家宴已备好,自己也等着诸位娘娘凤驾先行,特意留到最后。
这宫里人争的就是个脸面,给足就是。
等到自己被引路宫人引到皇后之下的左边空案处,皇后娘娘身旁还有个空位,那必是尚未露面的圣上的位置。。
再看着其下已各归其位,坐的那那些或温婉,或清雅,或娇俏,或端庄,或艳丽的各色美人。
林甄珍面上努力维持着笑容,心里那股强压下去的怒意再次翻腾,这宫里就非得跟自己过不去,一个无品无级的白身幼女宴上座次越过所有嫔妃,却不事先交代一句,让人无从得知是如此安排是否恩出于上。
换了前世的自己怕就自顾坐下,毕竟是被人引领过来,又不是自己胡乱座位置。
这样一来除了平白被他人记恨,又有何益。
自己守礼归守礼,可也不能真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负责宴会的典司宾也很为难。若要按品级安排座次,这位怕是得安排到敬陪未座,可开此宴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为此女张目撑腰,安到未座怎么行?可若不按品级安排,越过哪位娘娘都不合适。
自己也特意向上请示,可话都没递到皇后面前去,皇后宫中纬尚宫似笑非笑的打量自己:“典司宾若是办不好差事,可换会办的人去。”
思之再三,皇后旨意所言开的是家宴,一家之中自该嫡庶有别。自己硬着头皮如作此安排,想来一个十岁的女孩不至于敏锐至此。
至于这位小组坐下这后的事就与自己无关,皇后与诸妃斗法,自己可不敢掺合进去。这宫里从来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谁知这位林家千金到了位置,却立着一旁迟迟不肯入席,让典司宾额头背部不由泌出细密的汗珠。
“姑姑,如此安排似有不妥?”林甄珍轻声问询。
“林大小姐但座无妨。”典司宾面无表情回答却很含糊。
既然如此,为难自己还是为难别人还用选吗?
再怎么不想惹事,可事惹上来了再委曲求全,只会让宫里人觉得自己软弱好欺。
凭当今圣上此时对自己态度尚用不着如此委屈。
林甄珍没再理会那个引路女官,重回宴会中间空地,对着皇后娘娘屈膝福礼:“皇后娘娘,甄珍不敢僭越。”
这里的动静早就是落到一干看客的眼中,唯一的主客,左上空出的位置谁会真个不留意。
引路的典司宾一直紧跟自己,此时只能双膝跪地伏身请罪,自承自作主张安排不周之罪。却没胆量拿家宴嫡庶说事。
皇后面上笑意未减:既无人请示,自己当然不知,林家女坐下,下的诸妃的脸面,不坐,也不过试探出此女倒真是如传言般谨慎守礼。
圣上虽是有意为此女张目,自己总要考校一番,以免得看走了眼,若此女行事并不稳妥,当不起此等恩典,反伤了圣上好意。
为此试探一二,也是一片为君分忧之心,应有之义。
皇后轻笑,开口便欲把此事抹平:“甄珍为此宴主宾,入座无妨。”
“娘娘慈心,小女是感激涕零,但礼不可废,小女能敬陪未坐已是荣幸。”
宴会此时本有很多人在,此刻却安静的能听见诸人呼吸。
看着宴中那个屈膝低头的恭敬身影,皇后恍然,一时都分辨不出,这到底在太过守礼,还是在驳自己的面子。
自登上凤位后,从来没人敢这般强硬的不给自己面子。
守礼是好事,可这守礼到不知变通就未必好,可这般行事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虽说宁安伯府那场风波里,此女看似受尽委屈。可明眼人谁不清楚,真正被推到风口浪尖落得声名狼藉也是宁安伯府自己。
才借座次一事既是试探,也不乏敲打之意。谁知这丫头咬紧礼字不松口,却是个软硬不吃烫手得紧。
有长公主的情面在,还得顾忌圣上的心意,竟让人轻不得重不得,不能借皇后之威强行平事。
场面,一时僵局。
徐皇后心里正盘算着,如何才能委婉把此事抹平。
前面已遥遥传来“皇上驾到”的通传。圣驾来得如此之快,座下人圣眷如何不言而喻。
这下什么也不能说也不能做。众人自坐位上起身按品级排位站好,向着御驾前来的方向大礼跪拜,恭迎圣驾。
浩浩荡荡的前导仪仗引路太监之后,便是初登帝位的新君明安拙。
如今的圣上刚过而立,身形略显单薄,一身明黄色盘龙云海纹绫罗便装,衬得其人面色越发苍白。
看着那个神色淡然,免了一干人等礼仪后虚扶起皇后,一起移步上位坐定,笑意轻浅的温和男子,林甄珍心里想的却是“心怀大志,愿马踏西戎封狼居胥”之评语。
心怀这般大志向的帝王,怎么可能真如眼下表现出来的温和无害。
“这是怎么了?”一干人归座,可不就把自己这一拨没起身给显出来。纵然是在问询,圣上的声音也是不温不火,让人不辨喜怒。
反正也是跪着正好省事,林甄珍膝行移动方向,恭敬的伏身再拜:“臣女林甄珍见过圣上,恭祝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字不提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甄珍,起来说话。今儿这宴你是主宾,且先入席。”圣上的话意随和的如话家常。
起身,林甄珍并未奉旨:“谢皇上恩典,恕甄珍不敢僭越。”
圣上也看到了那唯一空着的位置,若有所思。
耳边已闻皇后轻笑:“这孩子就是太守礼,这不,正僵持着,非说要坐到未座上去。”
圣上一个眼风扫过,自有人把几乎瘫软在地典司宾拖下去。
对着恭敬立在当场的幼女,越发显得和颜悦色:“既然说了是家宴,甄珍但坐此处无妨,且随意些,别叫皇上,我也是你舅舅。”
虽是同样一句话,可这事,只有他发话才真算合适。
皇后端庄坐着面带笑意,不再言语。
纵然如此,林甄珍仍不忘先向四周行礼告罪:“诸位娘娘且恕甄珍不恭之罪。”
余下一干嫔妃自是口称无碍,皇后的面子都因此事被驳过一回,还有何话好说。
如此折腾一番方才各自入座,结束了迎宾一事。
宫宴其实最无聊,司赞宣礼,宣布开席。
小宫人小太监们鱼贯而入奉上酒菜,司乐率诸乐工乐起,由皇后率诸妃奉酒敬贺圣体安康,一切都有礼仪规定,林甄珍随大流的按司赞在唱喝声中行礼就行,反正这一通敬贺完,圣上也就该起驾离开,毕竟圣上诸事繁忙,一般不会陪坐到最后。
能在宴会露面 ,诸臣工就该受宠若惊,感激涕零。
可这一次诸礼行毕,圣上却没起身的意思。望着坐下幼女若有所思:
“甄珍与你母亲幼时很相似。”
“皇帝舅舅说的是,爹娘亦有此语,长相上兄长随父,我长得像母亲,可这性子上我们皆随了父亲,娘亲深以为憾事。”
“朕是你嫡亲舅舅,甄珍说话无需太过拘谨,子类父是好事,你娘为何称憾?”圣上果然来了兴趣,继续追问下去。
“兄长们自小弓马娴熟武艺高强,可兵书就读得很是费劲。爹称其徒有匹夫之勇。至于我,不怕舅舅笑话,除了箭术尚可,其余皆不能提。好在生在将门真是万幸。而娘亲,舅舅知道的,她……”
林甄珍面带羞愧的住口不语。
与其一味藏拙,不如把此事在当今面前过了明路,只要当今都不计较,谁还敢拿自己这些短处说事。
“是啊,你娘当年可是满腹诗书。”圣上摇头笑语,亦颇为遗憾。
“所以娘才引为憾事。可漠北地界,常年得见烽火,武勇方是保命根本。到了战场,难道给狄人念一通书,他们就能知羞,自行退去不成?”林甄珍振振有词。“甄珍年纪虽小,也亲耳听府中侍女传言,当年边城烽火急时,娘亦全身披挂拎弓持剑登城墙。”
“你爹娘这些年真不容易。”圣上面上淡然的笑容全然隐去,多了思念,伤感的情绪,似庙堂的神像多了活人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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