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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桃吟雅言轩(二)
我傻眼了，好容易才憋出一串不甚连贯的话：“你你你，你说什么？”
他将我提得更近：“我说我叫琉薷，听懂了么？琉薷！”
我一个头两个大，仕槐，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给我把琉薷变出来了……
“菁……骑……大……人……饶……命……啊……”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憋出来的。
琉薷笑得十分阴寒，把我给唬地一跳一跳的。
“怎么，一见是我琉薷便如此失望？我倒不知道你何时与仕槐处得如此妙，甚至便要赶超你的主子惜眉莺了？你封兰荞果然好手段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惜眉莺处得好了？我们昨天还在勾心斗角的，这不是无中生有吗！
“不敢，不敢，菁骑大人的分身无比尊贵，断不是兰荞这等贱婢可以比拟的，兰荞自知身份，绝不敢高攀。”
琉薷目带余兴，我差不多都要怀疑他是否在战场上看待敌人都是这般眼神，禁不住竖起了全身汗毛严阵以待，岂料他却突然将我放下，手一扯，居然将我拉近了一座假山中的岩洞底下，与我面朝面贴得死紧。
我刚要抗议，他却立即轻声斥道：“闭嘴！若是待会不想让我责怪，便不要给我惹麻烦！”
完全懵了，这是什么情况啊？我微微探出头，可这一看就全明了。
哦，原来是惜眉莺过来了。
而且他旁边还跟着一个面带娇羞，桃花魇色的娇美女仙。
嘿嘿，这下有好戏看了。
“仙师大人，”啧啧，果然女仙就是女仙，气质极佳，连喊一句‘仙师大人’也是柔媚酥骨，好不风情呀！
“您看这桃吟雅阁的桃花，可不是正开得灿烂的时候？如此雅景艳阳，仙师大人是否喜欢？”
惜眉莺果然是时时刻刻做足表面功夫，日日夜夜维持着他的美人风范，举手投足自有自己的一套风情，面上永远带七分笑，就足以勾尽万千精魂呀！可惜我封兰荞不吃那一套，更可怜那女仙十分肤浅，硬是叫他那笑容迷得一愣一愣的，哪里有时间去观察那桃花的模样。
莺温柔地与那女仙对视，我一阵鸡皮疙瘩，差点没在琉薷怀里笑出来，“横桃昔闹初残余，粉带尤枝轻点唇。交神殿里确是这片地方最惹我欢喜，也就觉光景过得快了。”
女仙沉浸在他的浅语伊言当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胡乱找话回答：“那，以后昔枝常带仙师大人一同过来游园赏花可好？”顿了顿，似是突然明白自己太过唐突，失了庄重，才略有不甘地补上一句：“也，也叫上水仙她们几个一起好了。”
横桃昔闹初残余，粉带尤枝轻点唇？惜眉莺啊，你还真风流，居然把人家的名字都给编进去了，你是想把交神殿内所有的女仙都拐进你的泽薇府还是怎么着？
莺答道：“惜眉莺也想常常来此走动，可最近事务繁忙，实在不宜过于清闲，有负婺源芮帝所托。”
“仙师大人果然尽心劳力，叫昔枝好生敬仰，昔枝只是感叹仙界岁月不易人，不似人界有生老死别，未免太过心酸。即便是短暂易凋的桃花，于仙眼中，不过是简简单单一个普通轮回罢了。”那昔枝说话颇待哀怨，借桃抒情。我暗暗在心里说：昔枝姑娘，您死心吧，就他那样的仙人我还不了解，若不是你日日想方设法相约他出来游玩，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不过他会爱上谁，我倒真想见识一下。
莺听罢却回身，抚上一株桃枝的枝干，微微念道：“岁月不易人。昔枝姑娘此话太过感伤，人界确有生老死别，但你却从未经历过。爱人一世长短，不过弹指瞬间；即便是曾以为永恒的真爱，最终还是抵不过时间的耗磨，待人死后，成灰飞烟灭。本仙于你都不曾为人，也无法体会这其中之悲哀，但本仙知晓一个凡人短短几年爱恋，却是刻骨铭心，终生无悔。”
“哦？”昔枝被他勾起了兴致：“那不知究竟是个怎样的故事，仙师大人可否说给昔枝来听，昔枝愿闻其详。”
莺侃侃而谈，似是沉湎于中，却也似置身事外：“是一对相恋的爱人，女子生来痴傻，男子生却貌丑。他们相处只有几年，但是爱已至深，谁也无法插足。男子无怨无悔照顾那名痴儿，女子万分依赖男子，其中曾有冲突曾有怨恨，但还是抵不过他们所称的爱。”
昔枝听的万分入迷，“那然后呢，那对恋人最终结局如何？”
“结局？结局十分简单。女子坠崖而死，男子知晓后悲痛万分，最后在女子坠落的那片崖边，心绞痛去世了。”
啊？真就如此简单？
我撇嘴，回头看琉薷，却见他眉头紧锁，看向莺的眼神十分不对劲。
那里头带有浓烈的杀意。
流芸菁骑大人，他泉奉御临仙师又招你惹你了？
我还未回味透那个故事，莺又说道：“可我倒觉得这个结局十分不错。太过相恋的人，便不该相恋。人界不似仙界，生死离别，本就是理所应当，什么都是一场梦，浮华沉溺其中，何苦来哉？不如就同那对恋人，一女死后，一男生死相随，一笔勾销，两清两情。再等来世，还是终究欠着的，不到二人灵魂散尽的那一刻，便不会消逝二人之间的红线，而是注定相缠，世世不究。这便是孽缘。”
好一个孽缘，我不禁唏嘘，如此孽恋，若是给我，我不知会感恩上天赐我如此爱人，还是憎恶神人强加给我的这般苦痛。我想到了那个心底里的阿弃，我不记得我和他曾有过怎样的故事，他是人是仙，我一概都不清楚，只是心存仅剩的一点依恋罢了。
这难道便是所谓的羁绊？
正出神，琉薷轻轻推推我：“戏看够了没？从那边出去，记住，不要让惜眉莺看到。”
我点点头，我傻呀，这次是偷偷溜出来的，叫他知道了那还得了？
刚转了个身欲逃，且听昔枝惊呼一声：“仙师大人，您流血了！”
翻个白眼，不就是流血了么，至于这般大惊小怪？
正想回头看他到底是哪个地方流了血，又给琉薷一把拦住：“还伸脑袋！你信不信我立马就在此让你散魂？”
信……您琉薷什么做不出来。我还是知道不能当着他的面反抗，乖乖自假山后头钻了出去，溜回府上睡觉去了。
大概是昨晚捡红豆捡得太过劳累，这一睡便是一整天，知道夜深莺回了府我才醒过来，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揉眼睛道：“主子您……您回来了。兰荞在此……有礼了。”
“不必拘礼。”他淡淡地回道，褪下长袍坐于床边，对着床内的我道：“今日不劳你伺候，就这般睡下吧。”
这样更好，我一下倒回床，蒙上被子继续我的春秋大梦。
临睡尤醒间，感觉莺也进了这床被子，慢慢地躺在了我的身旁，一句话也未说。一股腥甜气味却悄悄混入了我的嗅觉当中，我一下清醒，猛然睁开眼，侧过身看着他。
“何事？”他问道，我却头次未答他提出的疑问，自顾自搜寻那股气味的来源。那味道勾起了我体内的兴奋，我好久未如此精神，那是一种久违的刺激，突然觉得身体饥饿不已，缺乏供求生存的养料。
“你到底在干什么？”我却贪婪地看着他手指上的一个小缺口，那缺口我知道，定是他今日在桃吟雅阁择桃时不小心划伤的。“主子，您的手破了。”
他看向那道小划伤，漫不经心地说：“无碍，不过是不小心罢了，你睡吧。”
“让兰荞帮您治！”我不由分说便抓过他的手指伸入口腔，用舌头勾住他的皮肤，用力吮吸，欲勾出每一点我能引发向外的血液。那伤口上还残留着些许凝结的血液，滋味不太新鲜，却是无法言喻的甜美可人，我几乎上瘾。
可那点血迹却不足以满足我的胃口，不自觉地用牙齿咬上那个伤处，将它撕裂地更大，使更多鲜血流入我的嘴中，填饱我的欲望。
几滴血汁入口，我才觉得满足，慢慢让他的手指脱出，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半坐在莺的身上，双腿夹着他的腰部，室内如有旖旎芳香。
我尴尬地爬下他身，干笑道：“主子……您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他眉飞入鬓，翻过身，手托腮，半侧着看向我：“的确是不流血了，那我可不是要好生感激你一番。”
这真是个意外，“不敢不敢！兰荞笨拙，只能想到如此办法止血，弄伤了主子，兰荞罪该万死，求主子宽恕。”
他看我良久，我被他那眼神盯得发毛，战战兢兢，还是不敢拍案和他叫板。
“也罢。”他终于松口，我舒了口气。“兰荞，关于傻子和丑儿的故事，你听了多少？”
我再无什么好辩驳的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回主子……都，都听到了。”
“那你说说，你觉得那人界的爱情，究竟是好，还是坏？”
我偷偷打量他一眼，确认他是认真的，才小心翼翼地遣词造句道：“兰荞不敢说对错，只论是否值得。人界寿命至多百年，百年成枯骨，如主子所说，死后一切成灰，什么都不留。”
莺刚流露出满意的神情，我却又说道：“可兰荞还认为，即便这爱再不值得，也是人存活下来的根本。没有爱，何来幸福，何来生存之意义？痴儿不问世事，却半懂情事，也是她无所憾；丑儿生来劳苦，却在苦中有痴儿相伴，需疼爱痴儿，更是他之幸福。若没有二人之间的爱，我想他们一定都不能快乐。长命百岁又如何，没有那个人来爱，千年也不过是独守岁月的寂寞。”
莺冷笑：“这么说来，兰荞是怪我没有使你领略到幸福？”
我异半是冷笑，半是自嘲：“岂敢，您也说了，那是人界。仙界不同人界，一日处在仙界之中，兰荞便一日不敢爱，也不会爱。”
封兰荞不同于痴儿，因为她没有爱的权利，
和那个守她一世的丑儿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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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