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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婀藏澈为朝娴渡了些灵力,半刻后朝娴身子猛地一挣,睁开眼。
她直起身来,木纶才看到她鬓角的汗水。
朝娴轻轻缓了几口气,脸色仍是虚弱的苍白。婀藏澈还想替她梳理□□内的经脉,谁料朝娴惊恐地退到幼月身后,连连道,“国师大人您放过我罢。”
“我修的是魔,您老是仙佛。”她皱着鼻子,还是很好看的样子,“您莫不是存心折腾我?那灵力火辣辣的,可真不好受。”
婀藏澈挑眉。
幼月安抚地拍拍朝娴的肩。
木纶敛起笑意,正色道,“小娴近日可察觉到哪里异常?”
朝娴道,“不曾。”
“我的魔脉可不同寻常,”她道,“邪物侵入不可能未曾有察觉警示。只是偏偏……”
“只让人觉得越来越困一般,好似睡过便罢了?”朝娴又回到躺椅上,拨弄下额前的碎发,“若不是阿纶这样心细,连我都不知道,我的魔灵被什么东西给吞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无端冷了下来。像渗入了最孤寒的冰,无意中露出其间的漠然决绝。
婀藏澈忽然道,“白小夕呢?”
幼月道,“几日前她说过想入山去寻些草药野菜,应是早早便出去了。”
婀藏澈没有接话。他似沉思一会,又问木纶,“阿纶上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木纶心里一咯噔。
“是……”他一顿,“三日前。”
“两日前我见过她,”朝娴道,“她从那边的村子过来。好像这两天都是歇在那边的?”
幼月似还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木纶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预感。
他看向婀藏澈的眼睛。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瞬间,他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而他也觉察到,他们想到了同一件事。
“……我们进山罢。”
婀藏澈道。
朝娴的灵力仍是无法挽回地流逝着,入夜后却渐渐缓了下来。幼月扶着她,四人一同走在深深野林中。高木葱郁,遮天蔽日。脚下的枯藤亦像纠缠的蛇影,在昏昏暗暗的暮色中暧昧不清。
走得越来越深,身周也越来越静。木纶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天色,总觉得它阴沉沉的,恐怕要下雨。
他想到了那个山妖的话。他说第一场雨落下时,七柳井会迎来一场屠杀。
“……那是什么?”
朝娴顿住。
幼月上前,用匕首剥开枯萎的枝叶,露出一具枯皮瘦骨的尸首来。他的衣裳很干净,只是死后面上凝固的表情,即便已然不再生动,却也让人脚底发凉。
木纶有些不忍。
身无损而面失灵,想来是魂魄被吃了个干净。又被曝尸山中,怕是此地最凄惨的死法。
“这人,有些眼熟。”
婀藏澈道。
幼月瞪着眼睛拼命回想。半晌抖着唇对朝娴道,“主子你还记,记不记得,我们第一天来这的时候,路上遇到个放牛回来的……”
朝娴疑惑地看着她。
见朝娴是真的没有印象,幼月面色一下就白了,她几乎是带着哭腔对朝娴道,“您忘了吗……我们还吃了他和他老婆带的凉茶甜饼啊……”
朝娴,“……不,不是吧……”
她干笑了两声,“若是鬼怪,我们不可能不会注意到啊。”
幼月颤着嗓子道她不可能记错。
“哦?那巧了。”婀藏澈轻声道,“我前几日去镇上打听消息,这人说他是过往商户意外被困在这里。还问了问我他家乡的状况。”
“我们遇到的那个,”幼月小心翼翼放低声音,好像怕吵到什么,“他说,他就是七柳井的人。”
“若无他指路,我们不大可能找到您……和木公子。”
春的夜像深秋,凉得让人心慌。
“再瞧瞧,”婀藏澈拉紧木纶的手,“若真是什么邪门的事,总归不当只有这一个。”
四人又无言走了一会。
木纶忽然想到什么,“这几日我也同阿澈在村子各家晃荡,却并未听说哪家要办什么喜事。”
他停下来,“阿澈是怎么知道此地嫁娶婚仪的?”
谁知婀藏澈面上浮起显而易见的疑惑,“小夕姑娘家中有间屋子摆着喜服蜡烛什么的,她说都是她的嫁妆。阿纶没有注意吗?”
“……我从未知晓。”
“如此,那我也说一句。”
幼月垂眸道,“今日早些时候白姑娘背着篮子出门了。她同我打了个招呼。”
“我早些时候想说的,又觉得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想来,好似有什么不大对劲……”
“……两日前白小夕跟我说过几句话,此后我便再未见过她。”朝娴道,“她并未回来过。我很肯定,没有闻到她的味道。”
四人又沉默了。
林中很静,没有风声。回头还能看见脚下崎岖的山路蜿蜒到远方,好似他们并未走出多远,回头绕过那个拐角,仍可看见小坡上孤零零的院房。
木纶扯扯嘴角,勾出一个笑。他尽量用轻快的语气问几人,“那我想听一下,在你们眼中,白小夕是个怎样的人?”
“乡野村妇,”朝娴不假思索道,“虽模样清秀,但终归是羞怯小家子气了些。”
幼月皱眉道,“白姑娘谈吐不俗,勤快温善。我同她相处得很好。”
“……她很媚,”婀藏澈看了木纶一眼,“我能看见她身上,那种入了骨子的风尘气。”
朝娴抿嘴。
“那阿纶,”她问,“你眼中,她是什么样的?”
木纶面色凝重,吐字轻轻,“二八年华,天真烂漫。”
话音方落,骤风忽起。
长叶飘散。
木纶看见山路尽头凭空多出个人影,难辨男女,却是吃吃地笑着,道,“夜已入深,诸位快些回去吧。”
“路在那边……”
它的声音很哑,低低地,带着些鬼魅的凉意。
森森寒气起。
幼月好像特别怕这些鬼怪之物,苦着脸站在朝娴身后。
木纶看了看它指的方向,是回去的路。
“怎么办?”
朝娴低声道,“搞它!”
木纶明显看到那个佝偻的背影顿了一下。
“主……主子……”幼月拽着她的袖子,连连道,“别啊……”
“我们还被困着呢……”她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您还是低调些吧……”
山暮沉沉,依稀可见憧憧鬼影交缠在藤错绕之间。
这地方死过很多人。
木纶想。
但之前不知道为什么,鬼气一直被掩盖着,他们都没有发现。
“你引我们来的?”木纶对着那个黑影道,“那为什么,现在又要我们回去?”
那影子沉默了,只是立在那里,让人看不清它的神色。
朝娴小声嘀咕,“抓过来先打一顿,要问什么不就快多了吗。”
那鬼影又是一震。
朝娴好似有些不耐烦了,啧一声,打了个响指。
风中散开摇曳的血花。
婀藏澈像是忍着笑,客套一般拦了拦朝娴。那些火一样灼热的花舌猛地钻出来,带着呼啸的风声自四面八方围困住那个影子。
它嚎叫了一声。
木纶从未见过这般行事做派。
他悄悄拉了拉幼月,后者表情呆滞。
木纶低声道,“按通常状况来说,接下来不是它把我们带到一个险境或者真相之地,然后我们依靠自己的智慧解开谜题吗?”
“话是如此,”幼月呆呆道,“我也没想过,他们连路边的鬼都不放过。”
朝娴哼一声。
林野深处的鬼影跃动愈发频繁,木纶甚至可以听到它们焦急的低语。黑影的嚎叫戛然而止,他的身子一侧熔成了血水。
朝娴把它带到眼前。
不知为何,木纶仍看不清它的脸。总觉得好像上一秒才摸清楚眉眼间的形态,下一秒那张面孔便又在脑海中消失。
婀藏澈沉吟一会,口中念了个术,众人间晕眩的感觉才好了些。
“你叫什么?”朝娴半蹲下来,“鬼?死了多久?”
那影子又颤了一下。
木纶听见它的声音里带着些怒气,“我说过了!说了四次!你哪回记得?”
朝娴突然被凶,愣在原地。
那鬼口中还在哼哼唧唧。
朝娴想抓它的耳朵,不料手直直穿过黑影。她挑起一边的眉毛。
那黑影似早有预料,赶忙往后缩。
谁知朝娴动作比他快得许多。下一瞬她右手燃起红光,硬生生以魔力为介,揪住这处于两生之界的耳朵。
“别!别别!别!”它哭喊着,声音刺耳的疼,“疼!疼疼疼!姑奶奶!!大小姐!!饶了我罢!!”
那张脸上的表情飞速变换着,最后凝结成一个惨白惨白的模样。双目空洞,唇如染血,是一个再惨死不过的惨死鬼样。
幼月又呆滞了。
偏朝娴还颇有兴趣般凑近了些,“你就这么死的?”
她还有点嫌弃,“不好看。”
那鬼身后又冒出几双绿幽幽的眼睛,在黑夜里抖着,恐惧地望着这边。
“哟,还有。”
朝娴吹了个口哨,“幼月,我魔力不足了。你把它们拉过来。”
“……是。”
幼月声音都抖了。她才抬手,那几双眼的主人便慌慌张张小跑过来,扑通一下一堆地摔在众人眼前。
幼月:……?
借着幽微的魔火,木纶瞧见它们脸上斑驳的痕迹。许是想到木纶等人看不清它们的脸,它们索性就以死态出来。木纶瞧见其中有憋死的,脸色青白;也有烧死的,那些似熔非熔的血肉连在脸上,令人作呕。
幼月慢慢移开视线,冷静望天。
就连婀藏澈也皱了皱眉,“你们是怨念聚成的魂?”
这世上的人死了便只是死了,魄不消散,彷徨在各自的去处,总有一日得了时机才再临人世。
只是其中几个,若是执念深刻的,便会凝灵聚魂,做成个孤魂野鬼,满心怨念,心愿了结前只会残忍地伤害人。
这几个鬼的死状都很恐怖,怕不是遭到什么迫害,生前怀有极大怨恨,死后才变成这样化形的鬼。
为首的黑影还被朝娴揪着耳朵,竟是委委屈屈叹了口气,道,“几位,我们已经说过很多次,我们也不想成鬼啊!”
“哪能想到它那么厉害……”它身子一抖,“四次了,每一次你们都会忘!”
婀藏澈凝视着他。
“故弄玄虚,”朝娴不屑道,“澈宫主,我们可不要轻易听信这些家伙的鬼话。”
那几个鬼面色渐渐颓然起来。
“不,”婀藏澈轻启唇,“我们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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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娴:我以为这章就能把事情说清楚了。
木纶:想开点,卖萌就好。
婀藏澈: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什么辣鸡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