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自有时

　　翌日，天还未亮。南笙已经打了盆水。脚步声虽轻，却还是不小心发出了声响。我站起身来，推开房门，他看到我就咧开嘴傻傻的笑。一盆水稳稳的捧着。我不解的问他：“何事？”

　　南笙越过房门走进门内回答我：“我给你打了盆水洗脸。”

　　我看他将水盆放下，四处张望寻找。我回他：“我从不洗脸。”

　　他转身，在我脸上看了又看，有些嫌弃道：“那多脏。”

　　神与人不一样。神仙是受香火供奉，何况我乃凤凰之身，喝的是琼浆玉液，栖的是梧桐树。从来不需要人那么多的麻烦。就这屋舍也是我门口的布桐用根茎幻化的。

　　我并不理会他的话。走出屋外，瞧眼在布桐树干上休息的重晴。重晴懒懒的抬起眼睛看眼屋内南笙身影。用意识传话给我：上神，我刚才想阻止他来的，可是你看白泽那紧盯着我的眼神。

　　远处竹林内正在砍伐竹子的白泽，南笙说过要在我屋舍边建一个竹屋，从此与我比邻而居。轻摇头，瞧在屋内的男子，自顾自的既然给我收拾起屋舍来。转身入内。

　　南笙怪罪起来：“一个女的，你看屋内冷清清的，一点点的持家有道都没有。”

　　我轻笑一声，嘴上却语气冷问他：“你到底要在此待多久。”

　　这里是我清修之地。南笙是第一个闯进来的凡人。若不是那日他刚好在谷顶上的玄女庙被守庙的重晴看到。重晴因为之前的事情一直都在怪罪白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重晴与白泽就开始斗法。南笙手弹伏羲琴一路寻这两神兽打斗的方向追来，不慎一脚没踩稳就从谷顶上跌落寒潭。才有了那一日的那一幕。

　　南笙打扫窗户边，将窗帘撩起。边打扫边说：“灰尘真大。”

　　哪里有灰尘。这里每日那只小青蛇都会前来打扫。何况神仙洞府不受世俗干扰，就是那些凡尘俗物遇到也会避退两旁。身不染尘。走过去将他手上的扫击拿下，再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开。”

　　自那次聊琴后，南笙的胆子就大了很多，对我也没有最早的敬畏。他抓过我手里的扫击。随意回复着：“上神还未收我当徒弟，我怎么会走。”

　　“我不会收你当徒弟的。”斩钉截铁的回他。

　　南笙笑笑：“那我就一直呆着，等你同意那天。”

　　我一想总是如此与南笙僵着也不对，那白泽真的再砍竹林。这南笙还真有打算常驻的事情。若是久了，我真没办法控制自己会不会不舍他离去。抓过他的手，拉着他出了屋舍，走到成片竹林中。夺过白泽手中的柴刀，放到他手上。

　　“只要你今日能砍下十根竹子，我就教你修道。但是我不会收你为徒。永远都不会。”

　　南笙挑起那道剑眉问我：“为何。你徒弟也不少，我听说你收过的徒弟不下百人，连那姜子牙都是你的徒弟，为什么我不行，难道我资质入不了你的眼。但是我听说那蠢的要命的白猿你都收了。我不会比那白猿还蠢吧。”

　　我撇眼重晴，这里知道我徒弟那么多事情的只有她。重晴一阵抖索，长啸了两声，就飞离出了谷中。空中留下一句：“上神，我去给你守庙。”

　　我对南笙道：“不是，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收你为徒的。”我与你生有阿难，若收你为徒，这不是有违伦常。

　　南笙再道：“你不解释清楚，我一定不会放弃的。”

　　我哼一声：“哪个想拜我为师的有你如此不敬的。你看看这山谷中，这世间上，敢在本神面前自称我的恐怕九州四海也就你一人了。就你如此的，我哪里敢收为徒弟。”

　　“那我尊你上神就行，或者师傅。我自称小徒弟。”

　　我哭笑不得。这男的怎么解释清楚。眼前的男子性格坚毅，若是不给他点苦头，只怕是不会离去。最近秦国与韩国之战即将开始。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与他纠缠。四周环绕。竹子参天，茂密无边。

　　“你能今日砍下十根竹子，再来跟本尊商量这件事情吧。”

　　转身不再与他计较话题。走回屋舍，只是推上门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他一张憋足气挥舞柴刀的样子。轻笑一声，将门关上。走到案边，将那日他穿破的衣物拿出，缝补起来。

　　日上三竿。屋外挥舞柴刀的声音阵阵传来，一二一，一二一。我站在窗户边，看着远处已经一早上一根竹子都还没砍下的南笙，南笙急得满头大汗。那竹子虽然外表看着细，与普通竹子无异，但是却是黑竹节。这黑竹节三十年才出土，之后每三年长一节，那竹子每根都长的通天一般，这十多年又受我长期讲道点拨，已经成精。就那白泽多日来也只砍下过一根。何况是这肉体凡胎尚未修道的南笙。

　　小青蛇收拾好屋舍。递给我一壶玉液。有些心疼的说：“上神这不是为难公子吗？”

　　我就是故意为难他。想他能够知难而退离去，他此次来寻我，不过是为了寻到我，好去秦王面前邀功领赏。就算不是为这原因，他这凡人也不适合待在我身边。今日我还能理性的想他离开，若是哪日我不舍得了。那么与他，与我都不是好事。

　　将玉壶饮了一口。

　　“你回去吧。”

　　“嗯”青蛇道，转身出门将房门推上。

　　我又看了一会，坐回继续打坐诵经。元神离身，去了韩国查看。见到秦军行径一路畅通。也就安心回来。回到屋内。见到南笙既然在我的身旁坐定，手中捧着一盘人间糕点。香气弥漫。一双眼睛在我脸上细细打量。归位，速度睁开眼睛，吓了他一跳。冷冷问：“你干嘛呢？”

　　“给上神送吃的。”他寻回自己的声音，安定了下心神回我。

　　我瞧了眼盘子内的糕点，精细的鱼鸟形状。问他：“这是什么？”

　　他拿起一块糕点到我嘴巴前，哄道：“你吃一口我在告诉你。”

　　不情不愿的张嘴咬了一口，味道不错，没有嫦娥的月饼那么的硬。

　　他见我吃完，想拿锦帕替我擦拭嘴角。我转身别过，夺过他手中的锦帕，自己擦了一下，扔到案几上。

　　南笙问：“好吃不？”

　　嗯，我点点头以回他。

　　他哈哈笑了起来，说道：“这是我刚才借了青青妹子的厨房给你做的糕点，这是绿豆做的翠玉糕。”

　　“青青妹子？”我拿起经卷的手又放下。

　　“对啊，就是早上帮你收拾屋舍的那位女子。”南笙答道。

　　小青蛇有这名字吗？我听了轻笑一声，又拿起一块吃了一口，不忘记夸他：“做的挺好吃的，有空多做些。山中的所有精怪都可以尝试一下。”

　　南笙点着头，微笑的递到我面前。

　　“只要你喜欢吃，我以后天天给你做，你还喜欢吃什么我让白泽去咸阳城买来做给你吃。”

　　我将翠玉糕放到口中，笑的对他点点头。想寻找下自己想吃的东西。一想自己从未吃过人间什么美味。也不知道该让他给我做什么。

　　他看出我的为难，擦拭下我的嘴角替我答道：“没事，我以后天天在你身边，把我能做的所有都做给你吃，以后带你去各国走走，若是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就把那师傅寻了来，做给你吃。”

　　嗯。满意他的回答，笑着又咬了一口。南笙递过来玉壶我饮了几口。才想起不对。问他：“你怎么在此，你的竹子砍好了吗？”

　　南笙诡异笑了笑，胸有成竹答道：“要是没砍好，我怎么敢去给你做其他好吃的。”

　　我讶道：“真的”怎么可能。

　　南笙拉着我站起身来，一路穿过来到竹林。只见刚才还亭亭玉立的成片竹林内，数十棵的竹子已经轰然倒下。那整齐的刀口并不是柴刀一下一下砍的，却像是用仙法砍的。

　　“这都是你砍的吗？”我问南笙，白泽在一旁只看着不说话。

　　南笙嘴上挂着笑，并没正面回答我，只是反问我：“你早上说的话可算数？”

　　“算数”数十根的竹子，整齐的排列倒在地上。竹精们都在叫苦连天。

　　南笙满意的将柴刀给我：“那就好，你答应了要教我修道。”

　　“嗯。”将柴刀收好。双手合十。打出孔雀印。飞过梧桐树将花子洒下那片倒下的竹林。竹林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依旧的一片生机勃勃。南笙只是带着笑一路看我完成这套行云流水的挽救。待我飞回到他身边，他才又道：“那我住在哪里？”

　　我一听，自袖子内拿出一张符纸念了几声咒语，一栋依水而建的竹屋并排的在我原来的屋舍边出现。我指着问他：“还满意不？”

　　南笙笑笑答道：“满意多了，这比睡你屋外好多了。”南笙唤上白泽一起入了竹屋。我转身问那些竹精，山谷中清风吹来，竹精们一一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来。我点头表示已经明白。

　　第二日，天未亮。扔了一把柴刀让南笙砍竹子去。南笙不同意：“我昨天不是砍了为什么今天还砍？”

　　“昨日并不是你砍的，而且就算昨日是你砍的，你还是要得每天砍竹子，这是你的功课，修道第一步修身，若无强壮的身体，任何的无上秒法你都无法修炼。”我答道。

　　“那我要修多久？”南笙问。

　　“不多，三五十年吧。”我淡淡答。

　　“三五十年，那我不是都成老头子，到时候就算修道我还做什么？”

　　我一撇嘴答他：“凡事都有个循序渐进。没有一促就成的。若是有那样子的也是邪魔外道，肯定不是我们仙家妙法。你可以自己考虑，修或者不修？何况，修道为了什么，你该自内问你自己，而非问我。”

　　南笙拿起柴刀，很不情愿的往竹林方向走去。我本不想随他而来，但是还是于心不忍。到竹林边，他左右瞧选了一棵比较细的，就开始挥刀而下。一下，两下，三下。我看着太阳出来，到日上正中。他喘着粗气，竹子上却连他的一点痕迹都没有。白泽有些心痛，我看了眼白泽，让他回咸阳城去。白泽虽然不舍，但是见南笙也同意，就依依不舍的离去了。

　　日落西山，晚霞上了天边。南笙一身的衣物依旧浸湿，我看了看天色，拍拍手，坐起身来，对他说：“好吧，今日就到这里。”

　　南笙放下柴刀，喘了一会气，才渐渐缓过气来。我走在前头，唤他：“还不跟上。”

　　南笙问：“晚上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我不会煮饭”我转身回他，见到他脸上一阵白色。我再道：“我真的不会煮饭，何况，我从来不需要煮饭的。”

　　“你的意思，不会我回去还要自己煮饭吃吧。”

　　我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南笙是人，需要食五谷。南笙反对起：“不行，你要给我煮饭，我都忙一天了。早上到现在，你下午都没给我准备吃的。”

　　好像是这样。我默默笑了一下。想了一会。口中对着山谷唤了小青蛇。青蛇出了名的贤淑。吩咐青蛇从此给南笙准备食物。吩咐过后问南笙：“这样你可满意？”

　　南笙一副无奈的样子。

　　“你还是给我学学怎么做女人吧，以后真怕你会饿死我。”

　　我听了，灿灿笑了一下。我一上神，怎么会饿死你一凡人。踩着南笙的影子一路回了屋舍。

　　南笙梳洗过后，换过我给他缝补的衣物，开口赞道：“青青补的衣服真不错。”

　　我尴尬笑了一下。小青蛇将食物摆上。开口道：“我并没有给公子补过衣物。”

　　南笙愣了下，看向我，询问：“总不可能是你给我补的吧。”

　　我帮着小青蛇将所有的饭菜摆好。嘴上扯起一丝笑。对小青蛇道：“以后别唤他公子，叫他南笙吧。”

　　“为什么叫我南笙？”

　　“因为我喜欢这么叫你。不行吗？”

　　“好，你喜欢就好。”南笙笑一笑，将筷子拿起对着小青蛇吩咐起：“青青，以后你也唤我南笙。”

　　将案上的食物一一都夹到他的碗中，突然发现这山谷中也有了人间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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