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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意
穆玉华一停之后,不再问,转而说诗词歌赋,“当代诗词,程姑娘喜欢谁的?”
“陆从云的。”程归晚也不掩饰,穆玉华太聪明,不好瞒,况且她今晚来的目的就是考较穆玉华的才华,于诗辞歌赋上,也不便有所隐瞒。
“据我所知,好像年轻姑娘喜欢尹行简的更多。”穆玉华笑道。
“画尘居士的诗词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不喜欢。”程归晚只读过几首尹南琛的诗,奈何印象太深,说来也有很多话,“太忧伤压抑了,一个出身富贵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怎么写出那样伤情的诗,其实我以前怀疑过那些诗词不是他写的,而是隐藏在深处的一个人代写,为他沽名钓誉。”
“怀疑过?”穆玉华问,眉头挑了挑:“现在不怀疑了?”
程归晚点头,“今日刚见过,那样的人也才写得出那样忧伤的诗,诗如其人,人便是诗。”
穆玉华沉默,轻轻摩挲杯壁,忽地问道:“你瞧着他气色如何?”
“很差,瞅着,强弩之末,随时折断之相。”程归晚道。
穆玉华低眉,看不出神色。
“恩科允许未经过院试和乡试的仕子报名,固而考试时又比会试考的更多,要考六天,需得在试舍里头呆足六天,在哪个试舍考试全凭抽签,尹海山没法作安排,尹南琛若抽到老号也罢了,若抽到近茅房的臭号,或是临时开的小号,有的他受的,说不定捱不到考试结束便倒下了,王妃就不战而胜了。”程归晚道。
“我倒是希望他撑得住,可以跟他较量一番。”穆玉华道,眼底幽幽光芒。
侍婢拿了手稿过来打断两人的谈话。
程归晚接过来打开,扉页“静夜私语”四字入目,程归晚脱口赞叹:“平王爷对王妃好深情。”
穆玉华僵了一下,稍停方问:“为何这样说?”
“平王爷在王妃的手稿上题这几个字,还不明白么。”程归晚道,语毕有些难为情,那几个字流转着亲昵旖旎,幽情隐隐,着实不便宣诸于口的,“归晚唐突了,王妃见谅。”
穆玉华伸手要过书稿,指尖在那几个字上抚上,低眉一笑:“这是我自己写的。”
“不可能。”程归晚差点又脱口而出,强自咽下到唇边的言语,“这几个字点划顿挫、提按分明,像男人字体,归晚看错了。”
“你瞧瞧我的诗我的文章,便不会错认了。”穆玉华微笑,递回手稿。
程归晚打开手稿,目光越来越专注,不久便沉迷其中,浑忘了身在何处。
手稿里面收录的,大约是穆玉华从小到大的文字作品,小时的作品虽然稚气,却便有磅礴壮阔激昂雄浑的气势,及至大了些,字里行间更是气吞山河心纳天地的壮志尽显。
手稿后面有最近两届科举考试与吏治民生有关的试题破题,程归晚对朝政不大清楚,也看出来条理清晰眼光独到,很是不错。
“不愧是将门之后,王妃胸襟,归晚佩服之至。”程归晚惊叹。
“惭愧。”穆玉华微笑。
“王妃这本手稿能否借给我几日?我想誉抄下来。”程归晚心喜不已,难以放下。
“抱歉,不能。”穆玉华微一踌躇都没有。
“归晚定只是自己看,绝不外传,且不跟人说这是王妃之作。”程归晚拍胸膛保证。
“确实不能,我的身份摆在那,文墨不便流传在外的。”穆玉华坚持。
程归晚不便再说什么了。
出平王府,程归晚方发觉,居然已是翌日凌晨了。
一整晚无眠,却不觉得累,心中豪情奔涌,热血澎湃,兴奋不已,想马上见到陆渐离,跟他交流一番。
程归晚走了许久,穆玉华方缓缓抬步回房。
楚玄起床了,他每日都起早练武,一身黑色劲装,天色将明未明,房间里的灯虽还亮着,黎明的光亮一冲,有些暗,高大的身材在半明半寐里更加魁梧,抬头看到穆玉华,关切道:“很累吧?快去歇着。”又道:“怎么陪了她一晚上,让她拿了手稿回去自看便是。”
“她是陆渐离这么多年来唯一留在身边的人,借机观察一下,从中推测陆渐离的心思极便利的。”穆玉华道。
楚玄霎时把关心丢开,兴致勃勃问:“看出什么来了?”
“陆渐离完全没有支持王爷的想法,一丝一毫都没有。”穆玉华神情有些沉重。
楚玄一呆,半晌方说出话来,“你确定?”
穆玉华点头,讲自己问程归晚在陆府好不好程归晚的回答与神情。
“这有什么问题?”楚玄不解。
“若真不好违心说好,便不会有后面的苦楚神情。若是好,却要带上后面的神情,那便是怕我明了,因而觉得陆渐离不可能娶瑶妹妹,怕祖父以后不支持陆渐离。”穆玉华道。
楚玄脸色变得极难看,“文定天下武打江山,我又不打算武力篡位,外公手里的铁骑只能镇慑尹海山,并不能让父皇废太子立我为储,若无陆渐离带着文官支持我,大事成不了。”
“不然,恩科里头瞧着才高能力强年貌相当的,择一个把瑶妹妹许婚,借这个人之力,在恩科的进士里拉拢人。”穆玉华道。
“陆渐离那样才干容貌俱佳手腕凌厉的百年难遇,其他人入朝后不知多少年才能升到高位,那时候,说不定父皇已经作古,皇兄已登基。”楚玄皱眉。
穆玉华低眉,沉默。
“就没办法让陆渐离娶瑶妹吗?”楚玄问。
穆玉华摇头:“强扭的瓜不甜,便是有办法,陆渐离不是心甘情愿娶瑶妹的,也不行。”
楚玄不甚赞同。
娶了,利益便捆到一起了,还有什么行不行的。
程归晚回到陆府,陆渐离已经去上早朝了。
无人说话,程归晚脑子里无比亢奋,草草洗漱吃过饭,也不睡,研墨执笔,按脑子里的记忆,默写穆玉华的诗作文章。
读比写来得快,还得一边写一边回想,程归晚写了一整日,晚上陆渐离从衙门回来时,她还在案前忘我写着。
陆渐离进门,门边站着,轻咳了一声。
程归晚毫无所察,手里毛笔划动,眉头都不曾眨一下。
忍冬被视如无物一整天,憋不住抱怨:“今天写了一天了,早饭中午饭都不曾好好吃,晚饭还没吃。”
“去让灶房送膳食过来,多弄两样。”陆渐离交待,又补了一句,“我也在这边吃。”
“婢子这就去。”忍冬大喜。
两人说了这许多话,程归晚总算感觉到了,侧头看来,脸上绽开笑容,朝陆渐离招手:“你快来看看。”
陆渐离走过去,漫不经心拿起一张纸,望一眼,微微变色“这是穆玉华的作品?”
“是的,着实厉害,是不是?”程归晚问。
陆渐离不答,程归晚写了一大叠,一张一张看过,神情越来越沉重。
许久,都看完了,怔怔出神,喃喃道:“可惜了!”
“没事,我记得七七八八,等写完了,再去找她拿原稿对一对,写错的改正过来。”程归晚乐观道。
陆渐离沉默。
不是可惜没看到原稿?
程归晚疑惑,“怎么了?”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嫁给楚玄那样的混蛋呢。”陆渐离低低叹。
“平王爷一表人才,两个人又是表兄妹,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没什么意难平的。”程归晚道。
陆渐离淡淡摇头,似乎不欲多语。
程归晚不甚在意,还在沉浸在对穆玉华才华的震撼中,忍冬把膳食摆上来,一反食不言的家训,滔滔不绝。
“平王妃不仅诗词文章写的好,那一手字也是绝了,铁笔银钩,气势凌云,我以为是男人写的,还闹了个笑话……”
“静夜私语!”陆渐离咀嚼似说着,摇头:“这样脉脉缠绵的话不可能是她自己写的,定是男人题的。”
程归晚呆住:“可她否认了,若是平王爷给她题的,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况且那字体确实跟手稿里她的字一样。”
“仅仅几个字,要模仿不难,再说了,不是平王题的,她否认也便不足为其了。”
“你的意思,她……她跟平王之外的男人有暧昧?”程归晚结巴了。
“八成是,这就是她不肯把手稿给你拿走的原因。”陆渐离道。
程归晚只觉荒唐之极,不敢置信。
“以前不外传是身份束缚,可眼下她要参加恩科,文章天下人传阅,没什么不能给你抄阅的,除非心里有鬼。”陆渐离又道。
程归晚不得不赞同。
“当然,如果她并无参加恩科的打算,文稿不想外传也便不出奇了。”陆渐离说着,拿箸子的手忽地僵住。
“不可能,不参加却告诉你要参加,不是耍你吗,我想她还不至于有胆子这么不把你放在眼里。”程归晚断然否定。
“可若是尹南琛不参加恩科了,她也便不需要参加了。”陆渐离若有所思道。
“尹南琛参不参加恩科,又不是她能控制的。”程归晚还是不赞成。
“是啊。”陆渐离喃喃,一双箸子在盘子上面不停夹,什么都没夹上,显然还是不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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