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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苏御史
“韩大人,”细刀出了陈府,目送着周少卿等人的轿子匆忙离开,靠近韩靖,问道,“刘婉婷的案子,你不是也很感兴趣吗?”
韩靖低眼看了细刀一眼,高深莫测道,“你怎么知道我感兴趣?”
“谈琼是大坏蛋,可他官职比你低,该不是他得罪了你,”细刀娓娓然点头,“我记起来了,谈琼后面有个刘瑾,你,跟刘瑾有过节?”
细刀说出刘瑾的时候,韩靖的眼睛陡然放大了一些,虽神色未必,却给了肯定的答案。
“你跟刘瑾有过节。”细刀断言,“你今天来,为的也是刘瑾,沈伯庸贪墨的案子,也跟刘瑾有关。”
韩靖眼脸皱起,瞳孔一缩,两条细长的眼逢中就迸发出尖锐的光芒。细刀没有回避,反而扬了扬下巴,瞪大双眼,与韩靖对视。
一看到细刀晶亮的眼珠,韩靖突然就觉得心头一松,方才的警惕和恼怒也倏地泄掉。
“我与刘瑾不共戴天,此生必要手刃此奸宦。”
说完这句话,韩靖不自觉吐了口气,虽只比平常呼吸略长一些,却让他心头暮然一轻。这个秘密,几年来,他第一次跟另一个人提起,却突然发现,这也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说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难过。
她感受到了韩靖心底的恨意,苍茫,以及复仇的执着,这让细刀无话可说。
“我知道了。”好半天,细刀才轻轻点了点头。
韩靖一怔,他看着细刀,没明白她的“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我会帮你的。”细刀轻声说了一句,转而眼角一挑,提高声音,道,“现在我们进宫去看看热闹吧!”
韩靖听后,笑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跟我走吧。”韩靖摆了摆头,示意细刀跟上,自己走在前面。不远处,何尚牵着两匹马,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何尚!”细刀眉开眼笑,在何尚的搀扶下上了马,又低头看他,“我家芳姑姑还在陈府,你帮我将她送回家!”
这次,细刀的马比上次骑得更快一些,却没有觉得颠簸,很快就到了宫里,见到正德。
可是,她才一迈进宫殿,就看到周少卿站在一边,正德拿着一件袍子在他身上比划,而苏子默,则犟着脖子跪在一旁。
“杨细刀!”正德看到细刀,兴奋地朝她招手,等细刀走到近前,就问道,“你看看,这件官服怎么样?”
细刀打眼一看,就是一件官袍,左看右看,没看出门道,觉得还没戏服好看,就摇了摇头。
“没看出来吗?这是朕设计的官服!”正德说着,自己绕着周少卿走了一圈,也皱了眉,“这个衣裳架子不好,你等下,朕找个好架子来!苏子默,你来,试一试这衣裳!”
“皇上!”苏子默依旧直直跪着,纹丝不动,回道,“臣是七品监察御史,当着青袍,此朝服乃绯色,臣品阶不够!”
啧啧,细刀耸了耸眉,这个衣裳架子,好,大,架,子,啊!
“这朕知道!”正德见苏子默执拗得很,就解释道,“不是送给你,是让你试一下效果!这里除了朕,就你长得还能看,你要不试,朕就去找几个戏子来试了!”
啧啧,细刀转回头看正德,这个皇帝,好,大,的,脸,啊!
苏子默听言,似感受到奇耻大辱,却还是隐忍着,以额触地,铿锵开口,“皇上,大明官服,自开朝以来,已有定制,皇上岂可以一己之好胡乱修改?且朝廷制服,乃礼法权智之形,岂是戏子戏服可相提并论的!”
“好了好了!就是叫你试个衣服,啰嗦这么多!”正德头疼,大手一挥,“还说叫你当御史,耳根能清净些呢!朕上次就忘记问你,你不是结巴的吗?说话为什么这么顺溜?殿试那次你是装出来的?”
苏子默满面通红,似想到什么不堪提及的事一般,闭口不语。
“哈哈!”见苏子默吃瘪,正德哈哈大笑。
细刀眼睛又亮了几分,看看羞矜不已的苏子默,又看看神采飞扬的正德,啧啧,好一对君臣啊!
“杨细刀,朕告诉你,”正德自己笑还不够,见细刀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就开口道,“殿试中场休息,朕去更衣,结果——”
“皇上!”苏子默急忙打断正德,殿试一事,是他这辈子最不愿提及的一件事,哪里肯叫他当众说出来,虽尴尬得不行,可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咬字都变慢了,“朝廷官员认命,知人善任,量能授官,皇上如此戏言——”
“打住打住!”正德还没得意一时,又听到苏子默义正言辞,就皱着眉头打断他,见他终于停下,大呼一口气,抬手扶额,道,“苏子默,朕告诉你哈,上次的板子还没打完呢!”
苏子默一顿,反而直起身来,虽还是跪着,却背脊挺拔,面露毅色,凛然回道,“臣没忘,臣请皇上言出必行,臣死何憾!”
“你——”正德一噎,不气反笑,道,“好哇,苏子默,你也有耍小心眼的时候!别以为朕不知道,骗朕把上次的板子打完,然后再逼朕杀了那猛兽,遣散豹房,是不是?朕要是稍微笨一点,还真玩不过你们这些读书人!真是不省心!”
“皇上,玩物丧志,勤能补拙,臣请皇上严以律己,以国事为重!”苏子默说话又顺溜了,正色道,“另,刘婉婷被绑一案,大理寺断案有失公允,未能还刘主簿公道,且周少卿混淆是非,大事化小,让刘婉婷嫁与谈琼为妾,后,宫里又下旨撤去谈琼锦衣卫职务,没收家产,刘婉婷走投无路,跳河轻生。臣请皇上严查此案,按法度定案,以正视听!”
正德叹气,看着苏子默一副死磕到底,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也是实在无奈,做皇上做到他这般,也是没脾气了!
“这事朕不是告诉你了吗?这个案子朕知道,大理寺是活了稀泥,但刘主簿不该算计朕,判刘婉婷嫁给谈琼,也是给她留一条后路,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嘛!至于谈琼,刘瑾,”正德提高声音,唤出站在一旁的刘瑾,“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老奴该死,上次皇上提醒,老奴就去查了此事,谈琼却是仗着老奴的势,在外胡作非为,老奴的名声在其次,这般给皇上惹事,老奴哪里还能忍他,去了他的职位,没收家产,给皇上出气!”
“就你乖觉!”正德也没评价刘瑾做得对不对,只淡淡吐了一句,正想要怎么办,却看到周少卿还套着新袍子,杵在一旁战战兢兢,倒是苏子默,跪在那里,跟颗冬青一般,枝叶耸立,正德就又道,“这样吧,谈琼撤职,没收家产,充军一年,回来后入赘到刘主簿家,完了去看城门去!”
“皇上——”
苏子默还要再说,正德却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皱眉问刘瑾,“对了,上次议的屯田一事,苏子默可在监察人选之中?”
“回皇上,苏御史资历尚浅,并不在清丈屯田监察御史行列。”
“你不要看不上年轻人嘛,给他个机会历练历练!”正德说道,“也省得他没事干,尽找朕麻烦!”
刘瑾领了声是,瞟了苏子默一眼,看不出喜忧,倒是苏子默居然也没说什么,安安然然接了差事。见他领命,正德终于松了口气,却是刘瑾又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细刀一直站在旁边,全都看在眼里。此刻,正德以为已经解决了问题,也是没有心情再折腾修改官服了,顿了顿,就看向细刀。
“对了,杨细刀,你进宫寻朕,有事吗?”
细刀进宫,其实是想看热闹的,可这话不能说,也就打了个哈哈,正想着寻个什么话题呢,不想跪在一边的苏子默又开口了。
“皇上,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会好好清丈屯田,绝不怠慢。”苏子默说着,正德点了点头,还想着他终于也上道了,不料苏子默又道,“只是,国之法度绝不度外,刘婉婷——”
“刘婉婷的案子!”正德吼着打断苏子默,也是真的生气了,怒目倒竖,没奈何苏子默却分毫没有退让的样子,正德还是硬撑着,后面的话倒是没有那么大声了,“那也得征求一下刘婉婷的意见,刘婉婷为何不是受辱时轻生,而是在谈琼撤职后轻生?与其说是因为受辱,倒不如说是得知谈琼撤职,她担心自己又没着落!依朕看,你还是先搞搞清楚,再议!”
苏子默听了正德的话,真的思量了一会,觉得也有道理,还真的就不说了,预备等见了刘主簿后,再论,可他又看到一旁的周少卿和刘瑾,却还是没有起身。
“朕知道了!”正德也是怕了苏子默了,又道,“周少卿,你身为大理寺少卿,不依法办案,罚你一年俸禄!刘瑾,你以权谋私,谈琼大胆包天,你有失察之罪,也罚奉一年!”
被点名的两人跪地领命,周少卿汗湿了一身,此刻听说要罚奉,又丢脸又少荷包,恨不得当场哭出来,刘瑾倒眉头也没皱一下,还一个劲地夸苏子默忠肝义胆,正德开言纳谏,可堪当朝魏玄成和太宗。
听刘瑾夸自己是唐太宗,正德高兴得很,哈哈笑着,举手投足,颇具贤帝风采。
然而一旁的苏子默,却似未听见恭维一般,定定开口,宁静致远,“皇上,臣顶撞皇上,虽事出有因,却也有失于三纲五常,实乃不忠,请皇上也罚臣俸一年,以儆效尤!”
“你——”
不仅是正德,就是细刀,也听得没脾气了,还有这样轴的人哪!苏子默,来来来,重新认识一下!
“苏御史,你别给脸不要脸,你——”
“刘公公!”苏子默打断要教训他的刘瑾,慷慨激昂道,“天地君亲师,此乃天理,君臣有义,则国可正,民可安,天下大齐。公公虽为内臣,不在社稷,在帝之眼耳鼻舌,更当引咎自责,奉公克己!”
“你——”刘瑾欺上瞒下为虎多年,早已养成豺狼野性,此刻听了苏子默的话,浊目一紧,“大胆——”
“刘瑾!”正德没看刘瑾,却也感受他凶恶语气,断声喝止,转头看刘瑾,后者则又收敛狼性,露出谄媚表情。正德盯着他看了一会,见他一直低着头,谨小慎微,才慢慢收回眼神,又转向苏子默,问道,“苏子默,你一年俸禄多少?”
“回皇上,臣月俸七石又半。”
“才这么一点,只怕也没余粮!你不是京城人氏,罚奉一年,要是饿死了,岂不叫人骂朕?”
“谢皇上体恤关怀!不过这是两回事,赏功罚过,律法严明,这才是治国之道!请皇上不要顾虑臣下生存,臣孑然一身,可去抄书卖文,换取衣事,不损体面。”
“朕也是懒得听你讲大道理了!”正德实在无奈,只得依他,“就罚你俸禄一年,另赐你一金牌赦令,若是饿肚子了,可往京中任一户家中打秋风!”
“臣领旨谢恩!”苏子默拜倒,肃穆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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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苏子默,苏御史!
正德是佛性皇帝啊~~
我是佛性大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