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 忆少年

　　第十九章

　　今儿个琼华派难得的没有早操，然而已经习惯早起的琼华弟子，却依旧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都起了床。有几个贪睡仍旧躲在屋子里的，也正睡的心安理得。
　　心急的小师妹跺着脚，对后面温和的青年喊：“师兄！快一点！再不下山可就买不到东西啦！”
　　“来了来了，我总要带够银两才行啊。”后面的青年带着笑赶了过来，“小师妹，你可太着急了，下山也不过是半柱香的工夫啊。”
　　“我想早点下山去嘛……”“是是，你啊……”
　　慕容紫英站在窗户边望着这一对边说边走的师兄妹，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这二人是刚入琼华没几年的新近弟子，可是这相处的模式，像极了已经去世的怀朔和璇玑。
　　今天是大年三十，琼华派一年当中，只有三十和初一这两天才免除弟子们平时的功课，允许下山探亲。所以，这两天对琼华派弟子来说，是仅有的可以放松的节日。
　　慕容紫英回过头，云天河还在睡着，便走过去，将被子给他盖好，又坐在床边上细细的打量了他片刻，这才起身更衣。
　　束好头冠，紫英打开门走出去，虽说是节日，但琼华仍旧是一片清净景象，想凑热闹的都一大早的下了山，这山上反而显得有些冷清了。
　　璇铁恰好路过，看到紫英，就停住了脚步向他行礼，“掌门师叔，早啊。”
　　“早，璇铁。”
　　璇铁看了看他身后的屋子，然后了然的笑笑：“怎么，天河师兄还没有醒？”
　　“嗯，还在睡。”
　　璇铁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下慕容紫英：“掌门师叔，不要太欺负天河师兄啊。”
　　慕容紫英一开始是摸不到头脑，随即马上反应过来，顿时难得的脸微微的红了。“我们昨天晚上只是喝酒——”“掌门师叔，没关系。”璇铁笑着说，“知道这个事的呢，都不介意；不知道这个事的呢，就更无所谓啦。好啦，我呢，也不打扰你们了，我也下山去了。”
　　“璇铁——”“掌门师叔再见啦，回来的时候我会给天河师兄带好吃的！”璇铁嘿嘿一笑，抽了剑就御剑而飞，摆明了不想听慕容紫英的解释。
　　除了怀朔和璇玑，慕容紫英仿佛又看到了夙莘师叔，这让他微微的感到有些头疼。
　　身后的门有了响动，云天河打开了门走了出来，很明显还没怎么睡饱，正打着哈欠。“早，紫英，今天要教弟子什么？”
　　从几年前开始，云天河就开始帮着紫英在琼华教授弟子，受他的影响，琼华现在以弓为武器的弟子，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紫英走到他面前，帮着他整理了下衣服，然后说，“今天是年三十，我们下山去吧。”
　　云天河眨了两下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还是转向了慕容紫英这边，“什么？今儿是年三十？”
　　“是啊，”
　　“太好了！那我再睡一个时辰，别喊我啊！”云天河转身就又向屋子里走去，咣当一声把门关上。
　　“……”留下慕容紫英一个人。
　　稍微……感觉到了被抛弃的悲凉感啊。紫英这么想。
　　一个时辰之后，紫英想着他再这么睡下去，恐怕今天下山的事就得耽误了，所以练过功之后，就又折返到了自己的屋子。
　　云天河已经醒了，正在摸索着从柜子里拿出一堆的东西，全是孩童的玩具，什么竹蜻蜓，小木剑，荷包的。听到门响的动静，云天河把这些东西都拿了个包裹皮包上，然后背在了背上。“我准备好了，下山吧。”
　　慕容紫英点点头，“好。”
　　他们二人先御剑去了怀朔的家乡，给怀朔扫了墓，两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云天河对着墓碑说着琼华的林林总总，而慕容紫英则静静的烧香烧纸。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就由慕容紫英将云天河带着的小包裹送到云萱的家里——她的孙子已经快一岁了。
　　天河和紫英两个人恪守着不再见云萱的承诺，只是每年都来给怀朔扫墓，给云萱的家里添一点小东小西的。
　　做完这些之后，两人会再去一次寿阳，见见快要告老辞官的裴剑，然后在寿阳城呆一天，初一才回琼华。
　　他们两个人都知道，再过个十几年，可能除了琼华派的人，也没有人会记得他们，知道他们了。

　　今年，距离柳梦璃回到妖界，韩菱纱去世，已经四十二年。

　　第三十八年的时候，柳梦璃没有来琼华见他们。
　　他们两个人在醉花荫等了几个晚上，眼见着妖界慢慢的接近琼华，又慢慢的离开，但是梦璃却没有出现。
　　梦见樽幻化而成的幻影，仍旧美的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笑的让人心生暖意，然而那不是真正的柳梦璃。
　　云天河为此而黯淡了许多天，慕容紫英虽没他那么颓废，但是心里也觉得失落。是什么原因让柳梦璃没有出现？他们没有办法知道。

　　第七十一年，慕容紫英有一天清晨打开门，看到了魔剑悬立在门口，红葵也好，蓝葵也罢，都躲在了剑中，没有出现。
　　慕容紫英将魔剑收进剑匣，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第一百年•青鸾峰
　　山风吹过，青翠的草叶互相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山涧流水仍然不断流淌，击打石头发出声响极大的水声。林间有鸟飞过，有清脆叫声传过来。
　　慕容紫英站在青鸾峰上，望着山下。
　　一百年过去了，青鸾峰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仿佛这百年的时间，都凝固在了这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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