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繁花

　　回到繁花家，几人各进房间，舒舒服服洗了个澡，休息了一夜。

　　为保守天眼秘密，第二天顾炎生自行回家，繁花玄夜趁着没课去了江大帅家里。

　　这次江大帅夫人也在，两夫妻带着繁花二人上楼，相当热情。

　　推开江小姐房门，里面妖气已经散尽。

　　也难怪江大帅高兴了，虽然这几天还是待在房里，也还不太有精力动作，但江小姐的脸色已经红润了起来。

　　在繁花玄夜进门时，竟还对两人露了个笑脸。

　　江大帅简直要喜极而泣，感激道：“这次真是多谢两位高人了！”

　　“不用。”繁花拿出个护身符来，“再待上七天，江小姐应该就能恢复如初。届时出门，把这个护身符随身带着，可保今后无虞。”

　　江夫人赶紧接过护身符，转身要去拿个荷包给江小姐好好装起来。

　　这边江大帅也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支票，一边递给繁花一边道：“两位好本事，这是酬劳，万望二位不要嫌弃。”

　　繁花接过来一看，诶哟，六个零呢！

　　上道上道。这样想着，繁花笑得眉眼弯弯：“不嫌弃不嫌弃。”

　　一边说着一边把支票往包里放。

　　玄夜看得想捂脸——这见钱眼开，也算是有现实的生动演绎了。

　　事情完满解决，二人与江大帅夫妇告别。

　　走出门一段，繁花忽然愣住了。

　　她直愣愣看着街角，有些恍惚。

　　“怎么了？”玄夜问道。

　　繁花没有回答，好一会儿，才摇摇头道：“兴许是我认错了。”

　　闻言玄夜拍拍繁花的肩膀，温柔道：“那咱们回去吧。”

　　繁花听见声音回头，看见玄夜双眼中倒映着的自己，眨眨眼定了定神，才点点头嗯了一声。

　　二人并肩往家走，倒是玄夜，回头看了一眼仍是人来人往的街角。

　　——那里一如往常。

　　回到家，繁花说累了想休息，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玄夜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

　　繁花进到房间，喊出潜龙来。

　　潜龙一显形，就看见繁花在发呆，眼神失去焦距。

　　她微微侧身拉住潜龙的袖子，扯出个极淡的笑脸：“潜龙，我今天好像看见个故人。”

　　潜龙皱眉：“谁？”

　　“看起来……是枫。”

　　说完繁花不再看他，手指顺着锦被上的花纹走，描上面的人间富贵花。

　　她似是有点迷茫，不知道该想什么。

　　潜龙见状抱住繁花，在她耳边轻声道：“不管是不是他，你不是都放下了吗？”

　　繁花得到安慰，便卸掉了所有力量，头埋在潜龙的颈窝：“是放下了，可再见到他，还是能想起过往，然后，忍不住忐忑。”

　　“就像老生常谈的那个故事，把钉进去的钉子取出来，木头上的伤痕仍在那里。”

　　说完繁花抬起头来看着潜龙，眼睛已经有些雾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潜龙，你明白吗？我早已放下了他，可关于那段岁月的记忆无法抹去，而那段岁月里，偏生有他。”

　　“我一看见他，就能想起来一切。想起来我曾有多傻，多天真。”

　　潜龙轻抚繁花的头发，用他最温柔的声音告诉繁花：“我明白的，我明白的。你感伤的，已经与人无关了。”

　　——你感伤的，可能是曾经遍体鳞伤，可能是白白的光阴蹉跎，甚至可能是事件本身。但一切，真的，都与那人无关了。

　　只偏偏，那人担任了个开关的角色。他在，那记忆便如浪潮涌动。

　　繁花埋进潜龙胸口，紧紧抱住他。潜龙给她安全感。

　　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来：“谢谢你，那时救了我。”

　　闻言潜龙轻轻笑了，声音如烟般飘散在房间：“阿锦，你我的盟誓，可是渗进骨血的啊……”

　　玄夜再见到繁花，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笑模样了。

　　玄夜这才放下心来，撵着她去学校。

　　繁花到学校，第一件事情就是找顾炎生。

　　她把顾炎生拉到不引人注意的操场角落，拿出她另开的一张支票放到顾炎生手里，道：“这是你这次的报酬。”

　　顾炎生拿起来一看，惊道：“三十万？”

　　“对呀。”

　　顾炎生觉得自己手有点抖：“这么多吗？你们还剩多少？我拿这么多好吗？”

　　繁花笑了，道：“多吗？有没有搞错，这是咱们拿命换的好吗？”

　　说着繁花撸起袖子，一大块青紫在白皙的小臂上异常显眼，她接着道：“你看看，昨晚上那妖变长条抽的。就是你，昨晚也是冒着被吸/精气的危险哪！”

　　顾炎生听了顺着繁花的话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他记得昨天晚上有一次繁恒元被那妖撞倒，从三楼的高度直接坠地，冲击力带起的灰把他的黑色天师服都弄得灰扑扑的。

　　繁恒元拄着剑，爬了好几下才重新站起身。若是常人，非伤即残。

　　只听繁花补充道：“你呢，作为一个诱饵，非常尽责。后来又扔石头立下大功，就稍微给你多分个十万咯。”

　　说完繁花眨眨眼，笑看顾炎生。脸上带着点儿得意，眼里满是狡黠的灵动。

　　顾炎生被她身上明媚的情绪所感染，也笑了，甩甩手中的支票道：“没想到，我人生第一桶金，就是这么大一单子。”

　　繁花听言，豪放的搭上顾炎生的肩膀，撩了一下头发：“放心，跟我混，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保你走上人生巅峰，赢取白富美！”

　　说完挑了挑眉，惹得顾炎生也跟着笑容不断。

　　突然繁花正色，凑近顾炎生道：“不过你可得记着，别出去说啊，你父母也不行，你可是我们的隐藏牌。”

　　顾炎生自嘲般扯出个笑容：“放心，就是我父母，我也不会说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

　　看顾炎生的情绪有点低落，繁花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论如何，你是团队的一份子了，咱们以后——”

　　“这是你的新欢么？”

　　一个带着磁性的声音打断繁花。

　　繁花闻声一僵，回头，那人穿着大红的薄款风衣，上面绣着莲。

　　他抄着手，颀长的身形倚在树上，精致的脸上带着笑，连同些许魅惑。一如当年繁花初见他时，艳而不俗，容光大盛。

　　曾经的繁花被他的皮相蛊惑，今日，却在见到他的瞬间，下意识把顾炎生护在身后，面上尽是防备。

　　“至于么？我动都没动。”他似乎有点儿伤心。

　　“收起你这副样子。”繁花不为所动，“那日我还当自己看错了，没成想真是你。”

　　“原来你见过我了，怎么不叫我？你不想我吗？”他定定看着繁花，眼中似有深情。

　　繁花看着那双桃花眼，竟还是没变，对谁都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

　　“你要做什么。”繁花语气冷淡。

　　“怎的对我这般疏离？”他离开树站直身子，“这么久不见，不和我叙叙旧么？”

　　繁花有些不耐烦了，看他这样子，也不会交待什么，便答道：“随便你要做什么，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说完繁花回头拍了一下顾炎生的胳膊：“咱们走。”

　　顾炎生听言便跟上繁花，走出十几米，忍不住问道:“他是谁？”

　　“他叫枫，算是个老相识吧。”繁花摸摸耳朵，声音无甚起伏。

　　顾炎生有点好奇：“他是鲤鱼妖诶，能离水啊？”

　　繁花淡淡一笑，答道：“能啊，他也有七百来年的道行了，就算在外面晃一天，回去冲个澡也就行了。”

　　“嗯……你们关系不好？”顾炎生歪头看向繁花。

　　繁花低头，无所谓的笑道：“是有点儿过节。不过我也不在乎了，只要别在我面前晃悠，随他去吧。”

　　繁花一路走得四平八稳，她也没想到，真的面对面了，自己竟比想象中来得平静。只要枫别招她，日子还是不会有什么变化。

　　枫看着繁花离去，背影也浑不在乎。

　　他没有挽留她，只重新倚在了树上。

　　他觉得她有些地方变了，成熟多了，不似当年不问缘由的天真烂漫。也有些地方没变，比如刚才和那男生谈话时，还是那么明媚如初，像初冬的暖阳。

　　他很吃惊她能对他摆出那么冷漠的模样来，而且不得不承认在一开始，这让他慌了一下。

　　——可那又怎么样呢？

　　在他看来，她坚持不了多久的。

　　就算当年他那么对她了，只要磨上一小段时间，她就一定能回心转意。

　　——他记得，她对他向来宽容。

　　他本来只是路过这个城市，到这个学校觅食，谁知会偶遇繁花。

　　本该匆匆，装作谁也没看见谁，然后擦肩而过。

　　可他想着当年繁花追逐他的样子，突然有些想念那些繁花带来的虚荣。

　　于是他开口撩拨她，却换来她满脸戒备。

　　枫有点儿不甘，虽然这感觉很淡。

　　但他的确不喜欢这种感觉，曾经那样追逐他的人，如今转身潇洒得很，竟全然不把他放在心上。

　　所以他决定稍作停留，相信以他这个长相和自身的魅力，只需数句甜言蜜语，必要的话编个难言的苦衷，再加上个语气诚恳的道歉，繁花就会再次跟上来。

　　——女人都一样，他屡试不爽。

　　枫露出个不屑的笑，抬头看从树缝中漏出的阳光。

　　——繁花，你准备好再次为我倾倒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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