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快穿)

作者:楚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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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修改版)


      是夜,老癞头借口出恭溜出火头营,跟着一只雪球似的白鸽子一路躲躲藏藏绕开哨兵,来到了军营旁的松树林。

      借着雪地反射的月光,他隐约望见一个老妇人抱着包袱坐在树墩上。老癞头脸上一喜,急忙朝那妇人跑去,“他娘,他娘!”

      老妇人闻声抬头,先是有些紧张,待看清来人不由丢下包袱一把抱住老癞头哭起来,“他爹!你还活着,真的还活着吗?呜呜呜……”

      “傻老婆子,俺当然活着,难不成你现在抱的是鬼呀?”老癞头也涕泪涟涟,粗糙的手使劲摩挲老妇人的头发,把她的发髻都碰歪了,“快一年没见着,你头发全白啦,比以前更像老太婆啦。”

      老妇人也摸着老癞头赖赖巴巴的头顶,“死老头子,你呀连头发都没了,比以前更丑了。”

      “嫌俺丑你当初别嫁给俺呀,傻老婆子。”

      “嫌我老你再娶小姑娘去呀,死老头子。”

      两个人同时推开对方互相瞪眼,看着看着,哈哈笑起来,重新抱在一起。

      “哎,哎,克制一点。”

      老夫妻正相聚甚欢,突然从树林里冒出个男人插到两人中间,“情话留到床上说,现在先赶路。”

      两位老人顿时满脸通红,迅速分开。老癞头干咳几声,埋头假装整理包袱,“臭小子,说什么不害臊的鬼话。”

      “情之所至,自然而然,有什么可害臊?再说你们不是挺放得开,都在儿子面前打情骂俏了嘛。”

      老癞头气结,抡起包袱往男人头上砸。男人笑着躲闪,“哎呦,疼!娘,快拉住爹,动静大了会惊动营地的。”

      老妇人一惊,老癞头也顿时住手,向军营的方向张望一眼。

      “好了,咱们出发。”男人笑了笑,捡起妇人扔在雪地上的包袱扛在肩头,“天亮之前走出林子,明天就可以从朔州的关口出境,离开正国。”

      男人说完,干脆地转身朝林子深处走去,两位老人连忙跟上。没有通关文牒,以戴罪之身叛逃军队,仅仅带着一个小包裹就说要离开这个国家。如何能够?怎样做到?但他们什么也没问,跟随的脚步踏实坚定,好像认定了男人一定可以带他们安全离开,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新月如钩斜挂天边,三人的身影隐没在茂密的松林中,只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足迹。

      *

      “哎,站住。牛车里装的是什么?”

      “那个戴草帽的,摘下来让我看到脸。”

      “别挤,排队等着检查,不许推搡!”

      “行了,走吧。下一个!”

      “通过的人赶快走,不要挡路。”

      ……

      天刚蒙蒙亮,城门前已是熙熙攘攘,人流车马往来不息。城头上,始祖皇御笔亲提的“朔州”二字刚劲有力,突显了这座边陲重镇严守国门的气势。

      守卫仔细查看每一位行人的通关文牒,无论出关还是入关皆要搜身验货。一对老夫妻互相搀扶来到守卫面前,他们面容疲倦,棉衣肩头濡湿一片,鞋尖凝着冰雪,看来是走了很久的路。

      守卫上下打量两人,对老头皱起了眉毛,“你是……”

      老头顿时紧张起来,脸上绷出个心虚的笑容。

      “你……你……你叫……”守卫苦思冥想,头疼似的敲着额角,忽然身子一顿,抬起脸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叫贾明。”

      老头一愣,先是惊讶,在被身旁的老伴戳了戳之后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对对对,俺叫贾明!”

      守卫长长“嗯”了一声,像是刚从熟睡中醒来似的打个大哈欠,再看老头时眼神已恢复清明,“你们从哪来?出城做什么?”

      贾明老实回答:“俺们是朔州人,到北凉投奔亲戚。俺家一直打猎为生,去年……唉,去年进山遇到熊,儿子没了,俺也受伤打不了猎了。俺媳妇的妹妹家是做马贩子生意的,北边好马多,所以他们把家安在北凉。其实俺不想走啊,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俺舍不得啊,可……唉,您看俺头上的疤,就是那时候被熊掀到火堆里烧的,您看这儿……”

      贾明说着便把皮帽子摘下来,露出额头顶上一大片烧伤疤痕,连头发都秃了一块。守卫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过去吧。”

      老夫妻连忙鞠躬道谢,扛起包袱相携走出了朔州城门。

      门的另一边是与喧嚣的城镇截然不同的景象。白雪皑皑的平原在眼前铺展开来,没有道路,只有车辙和人脚踏出的细道,远处稀稀落落散着针叶林,天寒地冻。

      “很顺利嘛。娘,别怕,这不是都出来了。”

      旁边传来声音,一个男人像是凭空从雪地里冒了出来,笑嘻嘻上前接过老人手里的包袱。

      “心儿!”老妇人激动地抓住男人的手,仔细打量他,“没伤着哪里吧?那么高的城墙,娘真怕你摔着。好孩子,只要你平平安安娘就放心了。”

      贾明倒是一脸悠哉的样子,“怕啥?老婆子瞎操心,咱儿子可是消灭海寇的大将军,指挥羽林军保护皇上,大内高手翻个城墙算啥呀。”

      男人苦笑着摇头,“爹,千万别跟旁人讲你儿子的英勇事迹啊,万一把南荣靖冥惹来,我可没多余的头再给他砍。”

      “哎呀,罪过,罪过!”老妇人一声惊呼,惶恐地缩起身子往地上跪,“心儿呀,可不敢直呼皇上的名讳……”

      “娘!”男人一把将老妇人从地上提起来,“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正国人,南荣靖冥也不再是你的君王。你不需要跪他,我们都不需要了。”

      男人语气平淡,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从他口里说出来就像在讲一会儿该去吃碗面。老妇人讷讷地看男人蹲下身为她掸落沾在膝头的雪,没敢做声。

      男人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如同戴了一张面具,她读不出儿子的情绪。除了母亲本能对孩子的心疼,她心里还有那么一点敬畏。正如丈夫所说,她这个儿子在京城做过官,见过皇帝,住过长央宫,甚至去海上打过仗,跌宕起落生生死死,他经历的事情都太大了,超出了这辈子只在一块土地上种田的女人能够想象的范围。对她来说,眼前的男人既是从她肚子里出生的孩子,也是遥不可及的陌生人。

      贾明比他的妻子看得开,哈哈笑道:“儿子说得对,咱已经跟这片地没关系了,你瞧俺连姓都改了,从此以后就是另外一个人喽。哎,心儿呀,你究竟用了啥办法?那门卫不但没查通关文牒,还知道你给俺取的新名字。”

      男人轻描淡写地一笑,“我说过的,只要我想办的事,终归有法子办到。”

      贾明连连点头,他没有深究事情来龙去脉的智慧,其实也并不关心,只充满崇拜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老妇人唏嘘一叹,“往后咱们听心儿的话总不会错的。看样子要下雪了,赶路吧。”

      男人望着两位听话的老人满意地笑了,转向背离朔州的方向。

      茫茫雪原望不到尽头,天空中开始落下晶莹的冰屑。住在城里的人大概不会知道,旷野里落雪是有声音的,广大的静谧中隐隐浮动着细碎的耳语,像雾一般朦胧又挥之不去。

      男人仰望天空,漆黑的瞳孔倒映飘雪,仿佛盛满冰冷的星光,目光里却燃烧着能将整个冬季融化的灼热。

      “终于,我终于可以……”

      他喃喃低语,声音中压抑的颤抖与落雪声融在一起,弥散于天地冷然的寂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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