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婵娟宫主
戴宜修倒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道:“其实……”未等她说出真相,站在身旁的曾乾却道:“其实这些对于戴女侠来说不过是无足挂齿的小事,既然大家盛情难却,我想戴女侠也不会断然拒绝吧?”说着扭过头来对着戴宜修呵呵一笑。戴宜修也未反驳,便让小二和伙计们把饭菜都端了上来。
曾乾指了指面前的摆的“荔枝肉”,皱眉道:“不好,不好。”戴宜修道:“如何不好?”曾乾答道:“这道‘荔枝肉’本是闽地名菜,是以猪瘦肉仿荔枝形烧制而成,将猪瘦肉块剞上十字花刀,切成斜形块,炸后卷缩成荔枝形,佐以番茄酱、香醋、白糖、酱油等调料即成,而剞得深度和宽度与整道菜的成败大有关联,剞得太浅,味道无法充分浸入其中,相反,剞得太深,又容易割裂猪肉。”
戴宜修一向对自己品鉴美食的能力很是自负,可听曾乾这么一番点评不禁击节赞叹,道:“原来今日见到了吃的大行家喽。”曾乾笑道:“我何止是吃里面的大行家,吃喝玩乐,我是样样……”戴宜修接道:“精通?”曾乾插科打诨道:“稀松。”惹得戴宜修又是一通欢笑。
接着曾乾又给戴宜修详细平章了桌子上菜肴,还提及了闽菜中最最美味的“佛跳墙”、“鸡茸鱼唇”、“八宝书包鱼”等等传统名菜,直讲得戴宜修是目瞪口呆,心驰神往,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戴宜修擦了擦嘴脸的口水,叹道:“没想到福建还有这么多名菜,我枉活十六年了,你说的这些个教人垂涎三尺的菜肴,我都无福消受,哎……”曾乾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道:“小傻瓜,你是我曾乾的朋友,以后有空,我就带你去四处游玩,寻访天下美食,包你满意,你还愁什么吃不到好吃的?”戴宜修顺从地点了点头,却又陷入回忆:昨天晚上,小弘子还抓山雀烤给我吃,虽然说那烤山雀并非如何如何好吃,可真的有一种奇怪的味道,甜甜的,淡淡的,说也说不上来,只是世上所有山珍海味都有些逊色,可究竟那种味道是什么,戴宜修至今也没明白过来。
王任重一路追随戴宜修,可是跑到半路上突然发觉自己跟丢了,猛拍脑门,大叫不妙,对着空旷无人的玉田山大声呼喊:“修儿?你在哪啊!你快出来吧!我真的……真的找的好着急啊!出来吧修儿!”
可是任凭王任重如何声嘶力竭地呐喊,回应他的始终只有山谷里寂寥的回声。王任重急火攻心,跌倒在地,心想这回没有保护好修儿,如何回去向朱前辈,向戴叔叔交代?!更如何向自己交代?!
想着想着不由得垂头丧气,面如死灰,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昨晚拥着修儿烤山雀,数星星的地方,王任重痴痴地看着那堆早已熄灭的篝火,心中思绪万千。
忽地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王任重感觉蹊跷,难道是修儿?想到此处他循声而进,发现声响是由不远处的石壁之下传出的。王任重定睛向下观瞧,一只白额大虫正追逐着一只小兽,小兽慌不择路,误入别无出口的石壁,此时小兽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惊恐地望着白额大虫,而大虫一幅猫捉耗子的架势,也不急于抓住小兽,只是试探性地向前挪动步子。
王任重忽然感觉石壁之下的小兽似曾相识,那通身火红,布满黑点的外形对于王任重来说实在是印象殊深,王任重不觉失声道:赤豹?可是这回赤豹怎么这么幼小?又转念一想,这类神兽特为罕见,说不定这只小兽便是两次救我于危难之际的赤豹的幼崽。
赤豹对王任重有救命之恩,王任重岂能坐视不管,可是石壁之下是一只成年猛虎,对付起来极为棘手,王任重决定先智取试试。
王任重环顾四周,山石嶙峋,大树参天,可是都是与山、与地连为一体的大石头,大树木,以他的修为,几乎没有可能搬得动它们。王任重急得直挠头:既然缺少林木山石投掷,那还有什么可以驱赶老虎的东西呢?倘若是夜晚,尚可以借火炬灯笼恐吓老虎,可是这是大白天,更何况他身上也没有带打火石。
王任重的目光就毫无规律地四处乱扫,忽地一个不起眼的东西跳入了他的视线圈——山雀粪便。
王任重知道老虎虽然号称百兽之王,可是却对小小的山雀产生的粪便非常忌惮,一旦这些粪便沾到老虎的身上,可能就会造成老虎皮肤溃烂,进而引发炎症,甚者危及生命。王任重摘了几片宽大的树叶,小心翼翼地将山雀的粪便放置其上,冲着石壁之下的白额大虫狠狠掷去。
可是石壁之下的大虫尽管因此吃了一惊,但却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慌张逃窜,而是不断闪躲,避开高处飞下的山雀粪便,待王任重将山雀粪便全部扔完之后,又虎视眈眈地向小兽靠近,而小兽因为恐惧,几乎是浑身战栗,倚壁而守,口中还发出绝望的低吼。
眼见白额大虫越走越近,小兽就要遇难,石壁之上蓦地传出一声霹雳之声,震得石壁间尘土飞扬,砂砾四溅,白额大虫猛地一惊,仰头望着石壁顶端,整个身子也不断地向后腾挪。
可是几声怒吼之后,石壁之上又没了动静,王任重累得汗流浃背,嘘嘘直喘,适才那声响正是由他念动口诀,从而发出。原来在心意六合拳的“六大技艺”六艺即鸡步、龙盘、熊膀、鹰抓、虎抱头以及雷声中独一无二的神奇技艺——“雷声”,习练者通过催动内力,将全身七筋八脉的内力汇聚于丹田之中,然后由丹田运至喉头舌尖,在内力积累到一定程度时,骤然发声,便可以有出其不意的功效,往小处说,在两人比武交锋时可以使对手骇然变色,招式散乱,往大处说,在千军万马间破阵斗法时可以让敌军大受干扰,号令不行。
不过王任重的内功不过尔尔,完全达不到后者的要求,只能勉强做到前者,王任重也希望可以通过“雷声”恫吓住白额大虫,可是即便如此,王任重费尽所有内力,也不过数声而已,威力平平。
那只白额大虫也是大胆,见几声雷声之后就没有动静了,便又缓缓地地继续向石壁之下移动。王任重见状愈发焦躁,他实在是没有别的智取的方法了,于是咬了咬牙,估量了下这石壁的高度,石壁并不算高,但也有丈余,所幸石壁之下是新生的草丛,又软又嫩。
王任重深吸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道:
素练风霜起,苍鹰画作殊。
耸身思狡兔,侧目似愁胡。
绦镟光堪摘,轩楹势可呼。
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
念到最后一句时,王任重感觉体内真气鼓荡,热血沸腾,于是舒张双臂,双脚蹬地,纵身跃下石壁,那大虫见石壁之上有活物落下,惊骇莫名,正欲挺身搏斗,可是王任重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到了离大虫咫尺之遥的上空,然后王任重突出双腿,双脚不偏不倚地正好蹬在了虎头上,这一脚差点把大虫的颈椎踩断,白额大虫痛不可当,啸叫一声逃离了石壁。
王任重从石壁跃下,加之适才为了使出心意六合拳六大技艺中的“鹰抓”,内力运用过度,也站立不稳,跌到在地,王任重强自支持,可是刚刚立起身来,就发觉右脚踝顿时一阵钻心疼痛,只好抬起右脚,扶着石壁,用左脚勉力前行,王任重走到小兽的跟前,才发觉小兽业已伤重,皮毛上伤痕累累,血渍斑斑,王任重顾不得多想,抱起小兽,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
眼见小兽气息渐渐微弱,甚至连痛苦的低吼都消失不见,王任重内心惶惶,正欲奋力奔走,可是“咕咚”一声,便重重地跪在山路当中。这一跪使得原本已经昏迷不醒的小兽忽地又惊醒过来,然后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嘶鸣。王任重内力修为尚浅,应该可以较快的恢复回来,可是即便如此,此时他已近一脚残损,想要运起轻功,真是心有意而力不足了。
就在王任重焦躁不堪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又扑入眼帘。王任重大感惊喜,原来是赤豹到了。赤豹生性灵敏,可能刚刚小兽惊醒后的一阵嘶鸣,使赤豹察觉异常,所以这才飞奔而来。赤豹见幼崽鲜血淋漓,气息奄奄,一双眸子紧紧盯住王任重,浑身肌肉紧绷,毛皮倒竖,正欲发作。王任重手托小兽,连忙摇手道:“不是我啊,不是我将你的孩子弄成这副模样的啊!”可是赤豹那里明白王任重的意思,还是张牙舞爪,怒目而视。王任重心中大叫冤枉,忽地,他瞥见小兽身上深深浅浅的爪痕,灵机一动,指着爪痕给赤豹看,然后摊平手掌,表示自己根本没有锋利的爪子,又掀开裤脚,露出淤青的脚踝,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壁,眼里流露出希冀的目光。
这招倒也奏效,赤豹居然知晓了王任重的意思,微微颔首,原本凶光毕露的眸子里的杀机也逐渐黯淡下去。王任重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有惊无险。忽地赤豹将头颅和身子低下,示意王任重爬上背来。王任重哪敢犹豫,赶紧托起小兽,伏在赤豹背上,赤豹大吼一声,紧接着风驰电掣般奔了出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王任重只觉如驾长风,如坠云端,这速度远非凡马可以比拟,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林换作青翠欲滴的竹林,崎岖坎坷的山路也渐渐换作平坦开阔的大道,最引人注意的便是空气里弥漫着强烈的花香,即便现在是春天,世上也罕有可以与此处争胜的景点。这一切都似曾相识,王任重知道赤豹是要将带他和小兽去见一个人。
不知怎地,回忆起此人王任重心头就是一阵紧张,既不同于见到戴小姐的舒畅,也不同于做错事后跨进家门的害怕。正在王任重思忖的片刻之间,赤豹已经骤然停在一栋建筑门外,不再前进,而是乖乖地俯首帖耳,不敢妄动。
王任重抬眼望去,这是一栋双层小楼,小楼装饰质朴,冷冷清清,但是也绝非寻常人家的女儿闺阁可以比拟,二层小楼上的匾额大书“拜月楼”,二层阳台上立着一面旗帜,上书“孟月”二字,正是当日玉田山上所见的旗帜。
王任重翻身从赤豹身上下来,将小兽安放在赤豹身边,正欲近前,忽地从门内伸出一对寒光闪闪的宝剑。剑锋交叉,拦住去路,王任重心中一凛,不知是敌是友,不敢也不能贸贸然出手,只是躬身施礼道:“晚辈王任重……”还未等王任重把话讲完,一对年纪轻轻的少女便从门内跳了出来,高举宝剑,分心便刺。王任重手上并无兵器,再加上内功并未完全恢复,兼有脚伤在身,所以只好频频闪避,过了大约十来个回合,王任重一不留神,左脚走空,右脚支持不住,整个人都跌倒在地。
其中一个少女手擎宝剑,道:“大胆狂徒,竟敢私闯‘婵娟宫’,你难道没听说过‘婵娟深宫,男子无踪’这句话么?今天便是你的死期!”王任重额头汗出如雨,道:“我是来找孟姑娘的!”“孟姑娘?什么孟姑娘?”两个少女面面相觑,莫名其妙。另一个少女道:“哼,想必这又是个觊觎宫主美色的轻薄小子,我看你才姓孟,你就叫‘孟浪’!萧萧,别听他胡说八道,快一剑杀了这小子,我们‘婵娟深宫’已经不许男子再踏入深宫之中半步!”
王任重大声疾呼道:“我是有事相求于孟姑娘!就是那个孟啊!”说着用手一指二楼那面旌旗。那个见萧萧的少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又冷笑道:“你还敢胡说!那早非我家宫主名号,今日杀了你,也是你自寻死路,怨不得旁人!”说着剑锋直指王任重哽嗓咽喉,一剑便要结果了王任重的性命!
忽地凭空响起一个钧天广乐般的声音:“忘归,得闲,还不住手!”可是两个少女闻若未闻,兀自要取王任重性命。
王任重闭上双眼,引颈待死,可是只听见“噹”地一声,王任重发觉自己没死,反倒是那个名叫“萧萧”少女手里宝剑蓦地断为两截,剑尖落地,铿然作响。王任重在定睛一看,正是数次解救于他的人,惊喜莫名:“孟姑娘!”那人冷若冰霜,两眼无神,但还是身著那件浅红色的长裙,一头瀑布般的乌发,手里握着一根三寸长的簪子,良久方才开口说话,但却不是对王任重说话,而是对两个少女:“忘归,得闲,你们如何听见呼喊还不住手?”两个少女一见那人,都已低眉顺眼,躬身行礼。那人又道:“本宫主问你们话呢,为何听见呼喊还不住手?”还是那个名叫“萧萧”的丫头忍不住嘀咕道:“人家本来叫‘木萧萧’么,自己改名字就算了,还给别人改名字干什么?害得人家总是记不住新名字,都怪那个……”那人似已听见,眼神射出一线寒芒,道:“忘归,今天罚你练功三十趟,得闲,你给我好好监督她,若有偷懒,连你一并罚。”另一个少女黯然点了点头。
那人这才转过头来对着王任重道:“我不姓孟,我姓余。”王任重暗暗吃了一惊:“姓余?可当时她不是?她不是?”忽然王任重茅塞顿开:原来当时她对我说的“余”,我却误以为是反问是不是我的那个“予”,哎呀,我可真傻。
王任重回过神来,却发觉那双冰冷无情的眸子正盯着他,她道:“你说你有事?”王任重这才想起来:刚才忘了把事情告知两位少女,也许他早些指出受伤小兽,就不会有此一劫,可是……可是她们不问青红皂白,便要取我性命,又何曾给我一个机会呢?王任重指着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赤豹道:“余姑娘,是这样,它的幼崽受伤濒死。”余姑娘皱了皱眉,从累得半死的赤豹怀里托出小兽,仔细观察小兽的伤情,忽又眉头舒展,从前襟里掏出一粒金黄色的丹药,王任重认得正是当日他被毒蛇咬伤后,余姑娘给他服下的丹药。不消多时,小赤豹居然起死回生般清醒过
来,又过了一会儿,小赤豹居然活蹦乱跳起来,重新焕发活力。赤豹也欢喜地围着余姑娘乱转。
余姑娘扭过头去,转身正欲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脚步,几欲言语,却又止住。王任重却不得不高声道:“余姑娘,请您留步!”余姑娘也慢慢站下,淡淡地道:“你还有什么事?”王任重忙道:“姑娘多次相救,王某无以为谢……”余姑娘又淡淡地道:“你若是来报答与我的,还是快些走吧,我说过,当时救你的是赤豹,你若非要谢,便谢这赤豹好了。”王任重只好单刀直入道:“余姑娘,我想借您的赤豹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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