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

　　[七年前]
　　炎炎夏日，S大比其他大学要早开学半个月，心理上的不平衡也就算了，还要穿着长袖长裤的迷彩服站在火辣的太阳下军训，自然引来“民声”载道。
　　皮肤粗糙的教官严肃着一张脸，拿着名单册说：“下面我们来点下名，点到的同学声音大点，别跟没吃饭来一样！”
　　“陈树。”
　　“到！”
　　“万甜甜。”
　　“到。”
　　“没吃饭吗？”
　　“到！”
　　“刘寅。”
　　“到！”
　　“……”
　　“陆泓。”
　　“到！”
　　“顾炎。”
　　“到！”
　　“慕雪。”
　　……
　　“慕雪！”
　　大家面面相觑，但没一个叫这个名字的，站在一旁的辅导员突然想起来，对教官说：“我差点忘了，慕雪同学有点特殊的事情事先请过假，军训她可以不用参加。”
　　“哦，那好。”教官说着在她那一栏做了个标记，接着点后面的人。
　　“好，都齐了。我先打个招呼在前面，除了请假的那位同学可以不用军训外，其他人不准迟到早退，大家训练的时候辛苦点，我也可以让你们有多的时间休息，好不好？”
　　“好！”
　　“那下面我们就正式开始，立正！稍息！”
　　……
　　晒了几十分钟，教官终于放十分钟休息，同学们纷纷往树荫下躲，男生凑一堆，女生凑一堆。顾炎仰头喝了几口冰水，一边拧紧瓶盖一边跟认识不久住隔壁寝室的陆泓打招呼，又有几个男生加入进来，聊得火热。
　　“唉，我们学院的女生，质量也太……这么热的天有个漂亮姑娘看着也清凉啊！”一个男生抱怨道。
　　另一个男生感同身受，“不光我们院了，听说这一届女生的质量都不高，好像美院有几个还不错，但也就比大多数稍微好点，看来只有去别的学校寻觅佳人咯！”
　　陆泓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我们学校本来就男生相对多些，还是在国内用十个手指头就能数出来的好学校，美女少也是可以理解嘀。”
　　顾炎但笑不语，突然听到身后有个女生跟她朋友说：“这么热的天还军训，学校也太狠了，要是我也能像那个叫什么雪的一样不用参加就好了！”
　　“对呀，她凭什么就可以不来啊！”她那朋友一脸不服气的样儿。
　　另一个女生接话道：“慕雪……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什么同一个人？”这边男生听她们讨论也饶有兴趣地加进来。
　　一下子得到这么多关注，女生也挺开心的，她说：“我高中的时候就听过我们学校有一个叫慕雪的女生，好像挺有名气，学校有关她的传闻可多了，什么版本都有。”
　　陆泓问：“什么传闻？”
　　“有说她是个天才的，绘画呀设计呀都拿过很多奖；有人说她性格古怪，似乎家里有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有人说她是个狐狸精，栽在她手里的男生多的去了，连老师都不放过，说不定她就是靠这种手段才有那样的成绩……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
　　“这个女生很漂亮吗？”一开始抱怨的那个男生贱贱地笑。
　　“我从来没见过她，所以也不知道。”女生耸了耸肩表示很无奈。
　　“拜托我们学院也来个美女吧！还让不让人活了？！”男生崩溃地吼了一声，话音刚落就感觉无数眼神似明枪暗箭般的全向他扫来，“额……我不是说你们丑啊……啊啊啊！！我错了……！”

　　臭了一整天，晚上洗澡还得排队，顾炎飞速地冲了个凉出来，正巧碰上陆泓，陆泓说：“诶，待会儿要不要玩一把？”
　　顾炎想都没想就答应：“好呀，等我收拾一下，马上！”
　　“好叻，你待会儿把电脑搬来我寝室吧，刚刚我还把一个队友叫了过来，我才知道他也是我们学校的！世界真他妈小！”陆泓激动地说。
　　顾炎把东西都放好了，才高高兴兴地抱着电脑敲了敲隔壁寝的门，一推开还真是热闹，多出的一个人想必就是陆泓说的队友了，果然陆泓说：“给你介绍一下，他叫张乐然，学计算机的，大神级别！”
　　“你好，我叫顾炎。”
　　张乐然爽朗一笑，“我知道，陆泓刚跟我提了你。”
　　陆泓等不及了，“好了好了，以后就都是朋友，有的是时间聊，别再磨蹭了！”
　　游戏一玩就停不下来，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小时，学校按例军训期间准时熄灯断电，一时间传来此起彼伏的开骂声，顾炎说：“唉，算了，下次再一起玩吧。”
　　虽有遗憾，张乐然也只能打道回府，“好，改天再聚，先撤了。”

　　好在军训只有两个周，结束后本地学生都回家了，哪怕离上课只有一天时间也是要回家的。晚饭过后徐剑萍硬要拉着老公和儿子去日月光逛一逛，顾炎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去了田子坊，说一会儿在门口碰头。
　　就算不是节假日，人也照样多，远远的就看见一家店前面有一个女人扯着尖细的嗓门跟一个大老爷们儿吵架，有很多人围着看热闹，细听来看内容不过是生意上的小矛盾。顾炎绕开去了另一边，其实这里不过一些卖小玩意的店面，逛多了也觉得就这样了。顾炎进了一家人少些的店，无意中看中了一个相册本，付了钱想返回去，结果绕晕了，呵，到现在还能在这里迷路，顾炎只觉着好笑。
　　不远处也有一些人围成一圈，不会又有人吵架吧？但是没有争吵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顾炎走近一看，原来是人像速写的。画得的确不错，手法很快，画出来的人也很传神，再看那画画的人，顾炎只是一瞥，又不禁多看了两眼。
　　仿佛一身的燥热都被洗去了，有清风拂过的不真实感。
　　那个人很年轻，年纪好像比自己还小个一两岁的样子。她穿着一袭白裙，长长的头发慵懒的披散着，一边的头发别在耳后，另一边的滑下来遮住了半边脸。
　　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
　　这么多人围着，看画是假，看人是真吧。
　　“好了，您看满不满意？”女生的声音让顾炎回过神来。
　　客人拿着画点点头，把钱给她，“画得真是像！”
　　顾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上去说：“你也给我画一张吧。”
　　女生拿过纸，叫他坐在凳子上，只看了他几眼便不再看他，手中的笔飞舞着，顾炎反而盯着她看，生怕她不看他会画得不好。
　　“你别盯着我看了。”女生抬起眼来，嘴角轻轻上扬。
　　旁边的人都笑了，顾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脸上泛起一抹潮红。一旁的大妈开着玩笑说：“这小姑娘啊画美人也美，小伙子喜欢也正常哩！”
　　顾炎更不好意思了，脸上火辣辣在烧似的，他偷偷看了眼女孩子，她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眉头微微皱着，很认真的模样。
　　没过一会儿，她便画好了，仍是那句话：“您看满不满意？”
　　顾炎拿着画看了又看，不得不承认她的厉害，他掏出钱双手递给她，颇有些虔诚的意味，女生被他这副呆样儿逗乐了。
　　顾炎看她的笑容看得怔住，大妈觉得这孩子挺好玩的，又开他玩笑：“好啦，别看啦，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来，给阿姨让一让，我也要画一张。”
　　见又有客来，女生自然高兴，她对顾炎说：“这位朋友，还麻烦你给这位阿姨让个位置。”
　　围观的人又笑，顾炎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挪开，小心拿着画去门口跟爸妈碰头。
　　“儿子，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徐剑萍见儿子红着一张脸跑过来忙问道。
　　顾炎把画拿给她看，“刚刚让人给我画了一张速写，好看吧？诶，手别碰啊！”
　　“真是小气，我还碰不得啦？！”徐剑萍提高了声音。
　　顾城良当惯了家里的润滑剂，为了不让这硝烟蔓延，赶紧说了一句：“你别说，画得还真不错！”
　　“是吧？还是爸有眼光！”顾炎忙把画收起来，免得入了徐同志的魔爪。
　　徐剑萍阴阳怪气地说：“你们爷俩都有眼光！就我没眼光！”
　　顾炎忙拉住妈妈哄道：“妈，妈，等等我，别生气啦，回去我给你画一张呗！”
　　“那还是别了，不要吓人。”
　　顾炎：“……”

　　第二天首日教育结束后，陆泓拉顾炎一块儿打篮球，顾炎跟他说了昨天遇到那个女生的事，陆泓说：“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的？”
　　“我哪里知道啊，画完就走了……”顾炎也很后悔，怪自己连个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陆泓翻了个大白眼，“……你真是没救了。”
　　“唉，不提了，看我要出大招了！”顾炎一路运球，突破陆泓的防线，一个箭步，手一扬，一个完美的三分进球。
　　陆泓扬言要报仇，一边运球一边说：“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编了一段儿来分散我的注意力啊？不带这样的啊！”
　　“我何必呢我。”顾炎一个转身将球抢过来，视线突然被一抹白色的身影吸引过去，球也顺着视线投过去了。
　　只听一声细细的“啊”，那抹身影就倒下了。
　　“顾炎，你砸到人了！”陆泓还没说完，只见顾炎一溜烟儿的冲出球场。
　　顾炎跑到那人身前，又是惊喜又是抱歉，果然没看错，这个女生不是昨天画画的又是谁，他赶紧把她扶起来，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女生生气地甩开他的手，扶住头龇牙，“砸你头上你看有没有事？！”
　　“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我送你去校医院看看吧？”顾炎在心里骂了自己千万遍，这球砸头上该多疼！
　　陆泓也跟着跑过来，看到这么漂亮的女生先是一怔，顾炎凑到他耳边悄悄说：“我跟你说的女生就是她。”
　　“啊？！”陆泓更惊讶了，顾炎差点没捂上他的嘴。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女生铁着脸问。
　　“没什么，没什么……”陆泓摆摆手，碰了碰顾炎的胳膊，“还不赶紧送医院看看，别把人砸坏了！”
　　“哦，对！”顾炎傻楞傻愣的。
　　“哼，”女生瞧他那股傻样冷哼道，“谁要去校医院啊，要不……你们赔钱吧。”
　　“啊？！”陆泓睁大了眼。
　　女生轻笑，“啊什么啊呀，你属乌鸦的吗？”
　　顾炎乖乖从裤袋里掏出钱包，“要赔多少？”
　　“噗嗤，”女生掩嘴“咯咯”笑，“傻子，你还真给啊？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陆泓这才放心，也忍不住笑顾炎，“傻子！”
　　顾炎也不管他，一心只在女生的头上，“你真的没事吗？你不想去校医院我可以送你去别的医院。”
　　“说了没事，疼一疼就过去了，没那么娇气。”女生不想再跟他们纠缠，只道：“行了，我走了。”
　　见女生远去，陆泓拍了拍顾炎，“你怎么什么都不问就放她走了？看她的样子好像不记得你了？”
　　顾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傻笑，看来她也是我们学校的吧，以后还会再见的吧。
　　陆泓看他又发愣，摇摇头：“唉，完了，我看砸的是她，傻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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