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青天夜夜心

　　有隆隆的声音传来，一辆马车踏破黑夜向这边驶来。“吁”，在碧夕面前停住了。
　　车辕上坐着一个面部僵硬的车夫，一身黑衣，仿佛要融入夜色。
　　碧夕诧异地后退几步，看着马车。
　　“姑娘这么晚在城门外，是不是走累了，需要以车代步？”那人开口问道，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感觉毫无生气，好在碧夕幼年没有一到晚上就讲鬼故事哄小孩子睡觉的奶娘，要不肯定会以为自己是遇到鬼了。
　　但这突然从夜色中出现的马车和车夫还是让碧夕很是害怕，不敢回答。
　　“姑娘，我要到城西去，你要到哪里去，或许我可以顺路送姑娘一程？”
　　碧夕这才回答道，“我也是要去城西，你真的可以顺路捎我去吗？”
　　“上来吧，姑娘真是好运气。”
　　碧夕这才将信将疑爬上马车，钻入后面的车厢，发现车厢内点着一盏小灯，可以看见车内有桌椅，铺着麻布。碧夕将随身所带的小包裹放在桌子上，解开来看，火折子、香火、纸钱都带了。重新包裹起来，就听见马车开始得得前行。
　　碧夕坐在马车里，寻思着同车夫搭腔，想了想，就问，“大哥，你好，怎么这么晚还要赶路呢？你这是要去哪里接人吧？”
　　“姑娘真是聪明，我就是要去接人的。”尽管这是句带表扬情绪的话，可是，这车夫能生生的让语调没有一点波动。碧夕在车厢里听着几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不想听这位大哥说话了，索性就靠在靠背上阖上眼睛休息。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马车驻足。
　　车夫在前面说，“姑娘，已经到城西了。请姑娘下车。”
　　碧夕掀开帘子走下来，发现所在之处，有荧荧磷火的微光，借着这亮光，可以看见很多坟包。
　　这是一片荒凉的所在，要是白日里，可以看见丛生的杂草，偶尔露出地面的累累白骨，幸运的话，还可以看到蛇、老鼠什么的。
　　今晚月亮不太好，总是躲在云层里，所以碧夕没有看到这些。
　　她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自己父亲和亲人的墓穴，所以就在边上跪下来，将包裹打开，用火折子点着香，插在地上，然后又掏出纸钱，一一点燃，有火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小块空间，碧夕发现有零散的纸屑和焚剩的香束，难道也有人同我一样来这里凭吊。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现，难道是母妃，
　　她突然激动起来，泪水夺眶而出，她四处张望，想寻找那个多次在梦中浮现的身影。可是，不可得。
　　但是，她却发现，那辆马车还停在那里，一动没动，刚才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碧夕立马目瞪口呆，也顾不得继续烧纸，缓缓的站起来，转过身，看着伫立在马车旁的车夫。
　　就是一瞬间，她看到原本静立的车夫瞬间从腰间抽出长剑，剑身劈开夜幕向她而来，闪着诡异的光。
　　她愣住了，这个变故过于快，她甚至脑海中都没有对事件作出分析，想出对策，甚至都没有时间让她回退或者躲闪，剑就到了头上。
　　有利器没入身体的声音，甚至听到哼的一声，有鲜血喷溅开来，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时间飞速而过，于碧夕却是那么漫长。
　　她愣愣地看着此时已经到自己身前的车夫毫无表情的面孔，许久，才问出一句话，“为什么要杀我？”
　　“扑哧”，车夫竟然笑了，就没有听说过杀人凶手有这么变态的。
　　碧夕看到车夫还有更出格的举动，竟然从胸口掏出一条丝帕，伸手细心地帮碧夕擦拭着脸上的鲜血。
　　“你觉得你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车夫问。
　　“我……”碧夕这才恢复了知觉，活动了一下胳膊脖子，似乎没有任何伤痛。“那你刚才……”
　　车夫打断她，向她身后努努嘴，碧夕茫然地回头一看，正在这当口，一直躲在云层中的月亮探出了半个头，照亮了凄清冷落的乱坟岗，照亮了碧夕身后的那具尸体，碧夕这回反应奇快，“啊”的大叫一声，向后退了数步，哆哆嗦嗦的问，“怎么会有狼？”
　　“狼并不稀奇，这是荒郊野外，又有白骨果腹。其实，这里还有蛇和老鼠，应该也有蜥蜴，蝎子……”天啊，有比用那种嗒嗒嗒嗒的声音说这些更为恐怖的事情吗？
　　碧夕双目圆睁，她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要救自己，还是想把自己吓死。
　　车夫回头看到碧夕的表情，突然笑了，但这笑实在还不如他面无表情好看。
　　既然已经来了，不可能因为这些就被吓回去。碧夕镇静下心神，再次跪下，吹了吹三支香，又就着正在快要熄灭的火堆燃起纸钱。
　　车夫这回不敢站在远处，就蹲在碧夕身边，默默地看着。
　　“你不是说要去接人吗？”碧夕实在忍不住问。
　　“嗯，接的人还不想走，所以要多呆一会。”
　　碧夕就无话可说。烧完纸，碧夕又向着前面分三个方向各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问道，“你接的人什么时间走呢？如果可以，也请顺路捎我回城北。”
　　车夫也站起来，走向马车，一边走，一边答道，“那就上来吧。”
　　马车又得得的行走开来。
　　碧夕经过这一晚，实在是有些累了，一上车就栽倒在座位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掀开帘子，将她抱起来，她想睁眼看看，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
　　然后就感觉有人抱着自己走，一会又被放下来，就有一双手上前来解开了衣服，似乎还有湿湿的毛巾擦拭着脸庞。然后就是穿衣服。
　　碧夕一直昏睡不醒，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这些举动，心中就闪现了一个念头，大约是遇到人贩子，被送到妓院了。
　　为什么知道妓院，这就要说到五皇子裴承允。
　　曾经有一次，这位没有皇子样的五皇子偷偷溜出宫，到烟花柳巷开了荤。回来后，被崇武帝责罚关在黑室里思过反省了半个多月。
　　碧夕不知道宫外还有这样的所在，就偷偷问淳蕊姑姑这个妓院是个什么地方。据淳蕊姑姑的讲法，有很多人贩子，四处拐卖黄花大闺女，也有拐卖小媳妇的，然后就卖到妓院里，妓院里有老鸨，还有很多打手，她们把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然后就让她们接客。
　　“接客是什么？”碧夕问。
　　淳蕊姑姑就不高兴了，“小孩子知道这些做什么，去，去，去，赶快绣花去。”
　　碧夕心中想到自己或许是被人贩子卖到妓院的瞬间，竟然是高兴的，这样就不用回宫里了。也算有个地方可以去了。
　　然后就又被人抱起来。走了一会，就感觉身体似乎腾空而起，身边有流动的空气。
　　这是怎么回事？迷糊中的碧夕不清楚，但却石破天惊的说了一句话，让正抱着她凌空飞起的那人险些破功掉下来跌到高高宫墙外深不见底的护龙壕里。
　　好在那人功夫是一流的，定力也是一流的，尽管有这么大的干扰，还是抱着她，如凌云的燕子，几步就窜上了宫墙，然后又翩然下落，竟然没有一丝声响。
　　那人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沉睡的碧夕，无奈地摇摇头，又想起刚才的问话，脸上再也绷不住，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稍微有点僵硬，毕竟是带了面具的。
　　“你是不是要带我去接客啊？”
　　你这个小脑袋瓜，整日里想得都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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