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之徒

　　“瞧……谁都不能活下去咳，咳咳……”安尔西抹去嘴角的血迹，在越来越低的压力下不得不佝偻起身躯，连说话都开始喘气，双眼却亮得惊人。
　　宵明和洛吉亚相互依靠着坐在地上，看着黑发男人毫无反抗的被消弭，最终只剩下那一片殷红的血迹。
　　“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么？”洛吉亚觉得肺部被压缩到了极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入骨的细微刺痛，视线也逐渐开始出现黑白的光点，甚至模糊不清。
　　真的会死么？宵明也不知道，只拥有一半龙血的他比洛吉亚更加的难受，呼吸都没办法一次完成。隐隐的，宵明感觉到自己的鼻孔流出温热的液体，却无力抬起手抹去。
　　低喘的声音从咽喉深处溢出来，回荡在逼仄的空气里，震痛耳膜。

　　宵明还不想死，好想知道关于维明比的事情，好想知道……好多的事情，缓慢地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吞吐地说：“一定会活着离开、这里……洛吉亚，还能……动么？”
　　良久，才传来一声弱弱的回应声。
　　“言不是绝对的……”宵明艰难地动了动身体和洛吉亚面对面，双手撑在地面避免整个人都趴下去，坚定地看着面色苍白的红发少年，喘口气说，“打破这层……这层压力和、和防御网……”
　　洛吉亚咬着下唇，用力点点头，和宵明一起运足力发挥出目前能使用的最大程度的魔法力，黑与红的光芒彼此交织着燃烧粘稠的空气，噗呲噗呲的声音不绝于耳，最终消失无踪。
　　一连几次，洛吉亚已经累得趴在地上，粗喘着连眼睛都快睁不开，想要说话却发觉自己连声音都说不出去，只能嚅嚅唇。
　　宵明勉强伏跪在地面，咬着牙用双手撑起上半身，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最终双手颤抖的撑起上半身，豆大的汗水顺着睫毛、面颊、鼻尖与唇和下巴坠落在地面。缓慢而谨慎的呼吸着的宵明闭了闭眼，声音粗嘎地唤了声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洛吉亚，勉强笑了笑道：“没死掉吧……咳！”

　　费力地吐去口腔内的血沫，宵明身子发颤的召唤出黑色镰刃，手动了好几下才挥出了个极小的弧度，丁点魔法元素都无法召集起来。
　　“我们的动作……并不小对么？”闭着眼的洛吉亚睁开那双越来越黯淡的橘红色竖瞳，凝望着呈现一片雾白的上空，顿了顿缓口气继续说，“为什么……没人来帮忙……忙。”
　　即使只有一个龙族来都好，或许就不会形成现在的局面，或许他们现在已经解决了那群人，找到了回去的办法也说不定，或许……也只能是或许，而不是现实。现实是他们现在必死无疑，现实是他们要死在上个纪元的战争之前，再也无法见到相见的人，无法说想说的话……

　　对于洛吉亚的疑问，宵明沉默了片晌才说：“想要知道答案……就，自己去寻找……”
　　洛吉亚张了张嘴，最终选择了闭嘴，定神地凝视着上空，看着那如同白色雾气的压力打破他们辛苦建立起的小小防御结界，侵蚀最后的安稳空间。
　　不想死。宵明脑袋低得几乎接触到地面，不甘心就这么被写定了命运，余光瞥见自己紧攥的右手，目光闪了闪，声音有着些微的颤抖。不是因为身体与环境的原因，而是因为是想到了可实行的方法产生的心绪变化导致。
　　“洛吉亚，或许有个方法可行……”
　　“嗯？”
　　是大概因为还有希望，躺在地上等死的洛吉亚居然有力气爬起来，目光如炬地道：“什么……方法！”

　　“这……”
　　摊开的掌心漆黑一片，如丝的雾发生着缓慢的不规则运动。
　　“禁忌之术……你有把握……把握么？”洛吉亚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又快又急，苍白的脸上隐隐浮现丝不正常的殷红。
　　虽然不知道小少年怎么得来这么高级的禁忌之术，但是真的能成功抵抗言么？洛吉亚不知道，宵明也不肯定，只能搏一搏，总好过像现在这么等死一样的无奈。
　　禁忌之术啊……宵明攥了攥手指，勉强冲洛吉亚笑了笑说：“我怎么……知道？”

　　宵明咽了咽口水，看着手里半封印的禁忌之术，那个银发的男人是预计了这种情况么？还是一早就知道了他们会回到旧时代？对于这些宵明只能等回去之后才能去寻找答案，半垂下眼睑，凝聚起仅仅能使用的单一元素，顺着禁忌之术上的封印痕迹进行解封。
　　一丝，两丝，最后形成一缕缕状态的元素侵入黑色雾状之内，短暂的呼吸之间，黑色雾状变成一个圆球体，表面覆盖着金色的曲折线路。

　　“直接打开……？”

　　言的压力已经越来越近，宵明他们已经没有过多的选择，看着眼前这奇特的变化，开口问可能会知道的红发少年。一直关注着禁忌之术的宵明，没看见洛吉亚震惊的表情。
　　自己对于现在的局面，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呢……收起面色的惊愕，洛吉亚伸手覆盖在那个圆球上面，对上宵明略带疑惑的黑色眼眸，微微一笑说：“我……知道应该怎么做。放心吧……”
　　宵明手指动了动，被动地由洛吉亚拿走手上的黑金色球体，声音干涩地说：“小心。”
　　洛吉亚闻言笑了笑没说话，只是闭上眼，低声念着什么，随着他发出的没一个音节，黑金色球体上面的金色线路在极致的光亮后慢慢消失，到最后只剩下一个通体漆黑的球体。
　　一瞬间，洛吉亚将黑得动人心魄的球体使劲儿地抛向高空，同时扑向未完全反应过来的小少年，以自己的身躯将他完整的保护在身下。

　　黑球接触到下缓的压力时，瞬间膨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爆炸。浓烈得腐蚀一切的黑暗毫无压力的吞噬着白色雾状的压力，然后进行扩大、扩散，最终将整个防御网都给合并。
　　似乎吃撑了的巨大黑雾扭曲着，再一次发生了毁灭性的爆炸。

　　无法估计的冲击力摧毁所波及的一切，仅剩下枯竭的土壤和一些灰黑的木桩、枝干。上一秒还生机盎然的丛林，下一秒便只剩残垣，甚至摧毁了大半个城镇。来不及逃跑的丛林生物只有灰色的骨架躺在地上，被风卷过后化成粉末消弭在土壤中，或者跟随着风飘向更遥远、更遥远的地方。
　　受到波及的房屋要么整座倒塌，要么只剩点主要的支柱，毫无预兆的灾难剥夺他们的生命，侥幸逃走的人失声痛哭，却又无能为力。
　　“怎么回事？”
　　“是报应！是神在警告我们不要捕杀尊贵的龙族！”
　　“这明明是那些傲慢无礼的龙族导致的！他们要杀我们，为什么不能反抗？！”
　　“杀龙族，驱赶他们……”
　　存活的人们喧闹着，声音此起彼伏，甚至开始就地屠杀那些呆住的龙族，以及那些保护龙族的同类。殷红的血液喷洒在墙面、街道，和人们的脸上、身上。
　　粘稠的血腥味越发的刺激人性的灰暗面，陷入疯狂的人类推翻了一直以来遵守的和平约定，改变格局的战争从这个靠近罗德森林的城镇展开了帷幕。

　　剧烈的爆炸撕裂、扭曲空间，直接将昏迷的两个人卷入其中，彻底将他们的痕迹抹消。
　　待到所有的狂暴元素安定下来，绛红色长袍的男人从远处缓缓走过来，看着荒芜的土地，叹口气呢喃道：“居然来晚了……希望他们可以回去吧。”
　　“那群疯子烧了协会，还好那些重要资料早就转移了。”紧随其后的白株皱了皱眉，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厌恶两个字，看看了无生机的四周，良久也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要赶快离开，那群疯子对付起来也很麻烦。”
　　“嗯。”白椿深了深看了眼曾经躺过人的深坑，转身背着太阳的方向渐行渐远。白株跟在他的身后，怀里抱着黑色的厚重书本。

　　“唔……”晃了晃闷痛的脑袋，宵明眨了眨眼，发觉自己所能看见的只有黑暗的颜色，身体也处于一种奇怪的悬浮状态，没有重力、也没有重心。
　　所有意识和感觉渐渐回笼，宵明这才发现自己身后挂着个人，肩膀上也耷拉着毛茸茸的脑袋，熟悉的感觉让他收起了攻击，微侧头道：“洛吉亚？你还好么……”
　　他们大概是处在一个空荡的环境，说话产生阵阵回音，听起来仿佛来自遥远的时间般模糊。
　　“洛吉亚……”
　　“嗯？”声音软软无力，就像他现在一样，只能靠挂在宵明的身上才能不躺在黑暗的空间之中。

　　“我们在哪里？”宵明把到嘴边的询问修改了，改而环顾沉淀在黑暗的四周，不敢擅自行动，也不敢移动分毫，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良久，洛吉亚微抬起脑袋，露出苍白无色的脸庞，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肌肤般轻柔，“我们……成功了呢。我能感觉到……时间的焚烧……真是，太好了……”
　　“要怎么走。”
　　“向前面……走就好，一直走……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你，还能走么……”宵明觉得眼睛干涩得发疼，缓慢地闭了闭眼希望能够舒缓那种不舒服，喷洒在颈项的呼吸轻得几不可循。
　　洛吉亚觉得自己好累，好想睡觉，可是却连半个哈欠都打不出来，累极了话都不想说。仿佛短暂地睡着了般，洛吉亚闭着眼，没有回答宵明的话语。
　　“你可是我第二个背过的龙……我们都会活着的。”宵明深吸口气，微弯下身子将洛吉亚软绵无力的双手放在自己身前，双手绕过他的腿弯，微微用力就将整个人背在自己身上。
　　宵明不敢站得太直，害怕背上的人会下滑或者往后反仰，只能弯曲着腰，如同佝偻的老者般一步步行走在这黑暗无光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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