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

　　三分薄酒，不至于教人忘记昨晚的全部经历。

　　沈略起床时甚至连头疼的感觉都没有，难得的早起。
　　他还饶有兴致地拉开窗帘，闯入眼帘的是春雨浇遍大地后催生出盛大的绿意。

　　北方由春入夏的过程是缓慢的，要一场场雨来佐证，于是总会在某年的某一场雨后，突然看见世界焕发出生机勃勃的暖意。沈略划开手机看了一眼天气预报，最高气温26度，俨然入夏的前奏。

　　千笑还是照惯常的时间出门，不同的是先敲了敲对面的门。沈略开门时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得益于雨后放晴的阳光叫早。

　　“怕你昨天在我家喝酒宿醉，耽误上班。”千笑解释了一句，说罢又问，“你也要出发了？”

　　“嗯，等我一下。”沈略回身在沙发上拎起一个双肩包，用手指勾着拎在背后，随意地笑着说，“蹭你个车？”

　　千笑自然应允。

　　电梯里熟稔暧昧的气息浅浅交织，没人提昨晚的话，但相视而望的每个眼神都在提醒。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电梯，外面的天气果然好得出奇，天晴得碧蓝如洗，只有空气中隐隐的潮湿泥土气味昭示着昨晚下过一场大雨。

　　车停在单元楼门口划的车位上，千笑拿出钥匙，还没等听到车子解锁的声音，先听到车子底下传来的叫声。

　　“喵呜——”

　　连续几声绵软的叫声，纵使分贝不高，也足以不被人忽略。

　　沈略先有反应，他手指放在唇畔，冲千笑比了个“嘘”，随后矮身蹲在车旁，弯腰低头朝里面看。

　　一只橘白相间的小花猫，一双眼睛圆滚滚的，正惊慌地张望四周。

　　沈略见是它，往后退了两步，轻声“啧啧”两声，猫咪竟然真的走了出来，对着他垂下的手，自然而然地蹭了上去。

　　千笑轻轻走过去，也蹲下，小猫咪警戒地退后两步，贴沈略更近了。

　　沈略失笑：“这只猫是我前两个月碰见的，当时应该刚出生没多久，猫妈妈经常咬着它的脖子满小区转悠，我专门买了点猫粮猫罐头喂它们，时间久了它们也不怕我了。”

　　“原来是这样，那猫妈妈呢？”

　　“猫妈妈前两天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被谁捉走了，还是出意外了。小猫应该是因为昨天大雨，躲在车底避雨取暖来着。”

　　千笑点点头，又看了看猫，因为才两个多月大，又是在外面流浪，才刚离开猫妈妈两天，身体就明显得干瘪虚弱，仔细一看似乎还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淋了雨感觉冷还是因为怕人。

　　“它很信任你？”

　　沈略点点头。

　　千笑当机立断：“那你捉住它，咱们去宠物医院。”

　　沈略一愣，很快也从手边微微颤抖的身躯意识到小猫咪似乎不太舒服，随即捉住小猫咪，拉开衣服拉链，小心地将猫捧在怀里。

　　不知道是从出生起沈略就在喂养它的缘故，还是它通晓人性知道沈略是要帮助它。小猫咪温顺得如同家猫，没怎么挣扎，只是时不时发出几声呜咽。

　　附近的一家宠物医院就在去电视台的路上，上班时常经过，千笑已经轻车熟路。

　　等到了医院，医生找来小纸壳箱，将猫咪放进去，听说是捡来的流浪猫，医生建议做个全套体检。

　　猫咪体检说复杂也不复杂，全套下来也就耗上一两个小时。

　　距离上班还有45分钟，赶过去也就耽误一小时，还赶得及开周一晨会。
　　千笑先给熊绚绚发了条微信，说自己会晚到一会儿，部门晨会照开，约一下十点钟的会议室。收到回复后便放下手机，专心看小猫咪做体检了。

　　过程出人意料的简单，猫咪几乎没反抗，胆子大又温顺。

　　结果比预想中还要早拿到，猫瘟猫鼻支的检查均为阴性，轻微感冒，有些耳螨，用几次药就能好。

　　医生见它这么配合，顺便还给剪了指甲，询问他们是否打算领养，如果养的话可以借此机会打一针猫三联疫苗，看年龄该开始打第一针了。

　　沈略思索了一下，侧头看向千笑，见她点了头，沈略说：“打。”
　　医生掏出疫苗本做登记：“名字是？”

　　“沈略。”
　　医生看了他一眼：“我说猫的名字。”

　　……

　　千笑在一旁乐出了声。

　　沈略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目光：“叫什么名字好？”

　　千笑愣了一下：“我来取？”

　　“嗯哼。”沈略垂下的刘海没遮挡住眼睛，神色温柔正抚弄着盒子里的小猫，“我们一起捡到的，你知道，我不太会取名字。”

　　也是，能指望圈名用标点符号的人给猫取什么名字呢。

　　千笑定睛看小猫，试图从它身上找到灵感，忽然她发现，小猫背后的花纹配合尾巴尖上的一点，从身后看像是个感叹号。

　　“你看，这花纹像什么？”千笑指着那处，让沈略去看。

　　“这是……叹号？”

　　“bingo！”千笑不怀好意地笑了，“要不就叫它感叹号吧？”

　　跟你这个省略号凑一家。

　　本以为沈略会拒绝，谁知道他点了点头，直接把这个名字报给了医生，登记结束后立刻打了第一针疫苗。
　　“第二针的日期我给你写上了，记得到时候带过来打。”医生把疫苗本装进手提袋，有从里面掏出几个药盒，“这个往耳朵里滴的，另一个是补充营养的。”

　　沈略接过袋子，掏出手机问：“多少钱？”

　　“一共860，检查加开药还有第一针疫苗钱，给你们优惠过了。”

　　沈略点点头，打开付款码，千笑却抢先一步把手机递了过去，支付成功，她晃晃手机说：“一起捡的猫，也要算我一份吧。”

　　没等沈略推拒，千笑又问大夫：“今天我们还要去上班，先在这里寄养一天下班来取吧，多少钱？我顺便也付过去。”

　　“六点之前能来接吗？”

　　“能。”

　　医生摆摆手：“那不收你钱了，记得按时来取。”

　　千笑道过谢，拍了拍纸壳盒里的小猫脑袋说：“感叹号，阿姨先去上班啦，晚上过来接你，你要好好吃饭哦。”

　　阳光洒在屋子里，温暖明亮，沈略一瞬间莫名感觉，这场景像是父母送孩子去上幼儿园前的告别，竟然温馨得不可思议。

　　千笑不知道沈略这一番心理活动，送完猫就转过身对沈略说：“走吧？”

　　沈略说：“好。”
　　笑意却不自觉从心间荡到了唇畔眉梢。

　　-

　　十点一刻，千笑跟沈略到达办公室。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虽然响动不大，但众人的目光还是“唰”地投了过来，像石子落在平静水面掀起的层层涟漪，这些目光带着探询，又不敢过分赤-裸。

　　千笑没有回避的意思，扬了扬手上的两只纸袋，上面印着熟悉的logo。

　　她是leader，虽然迟到不算什么大事，但毕竟临时推迟部门晨会，算是耽误了大家时间，便专门在门口咖啡店里买了些藜麦培根鸡蛋三明治，准备了每人一盒：“不好意思今天早上有些事耽误了，会议半小时后开始，大家先吃早餐。”

　　熊绚绚听了这话一溜烟跑过去，带头给部门同事分发三明治，嘴里说着：“谢谢千笑姐，我没吃早餐正饿呢。”

　　千笑轻轻拍了下她肩膀，笑着说：“慢慢吃，不急。”说完转身拐进了自己那间办公室，第一眼看见桌上放着的红色雨伞。

　　精致，鲜艳，连她折的褶皱都没有变过。

　　千笑下意识转头去看玻璃外，简言之正在推拒熊绚绚递给她的三明治盒子，笑着摆摆手，看口型应该是说吃过了，但仔细一看，她脸色却有些难看。

　　目光一转，另一边沈略低着头一手滑动着手机，一手捻起三明治吃。
　　千笑勾起唇角，心里被一种莫名其妙的胜利感笼罩。

　　她没再看简言之，把桌上的伞立在一边，打开电脑打印了几份会议资料。

　　例行周一晨会，只不过这次会议要将新节目提上议程，好不容易和台领导敲定好了经费和其他细节，现在要开始考虑制作问题。

　　按照计划，第一期栏目在邬城拍摄，除了赞助商中一家本地餐饮机构的拍摄，还想选取两家有对比反差和特色的餐厅进行拍摄。

　　大家提出来的几家可供选择的拍摄地点被千笑一一否决，原本祥和的会议室里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冷凝。

　　沈略放空了一会儿，忽然一反常态地在会议上开了口：“刘叔家的饭店怎么样？口味一绝，又很有烟火气。”

　　千笑立刻反应过来，沈略说的是他第一次带她去吃石锅鱼的那家街边小店，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饭店名字，每一位食客都是靠着味蕾找过来的。

　　一家做饭十足好吃的餐厅。

　　千笑还没说话，思考间又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女声：“我也知道一家店，装修和口味都特别诗意，不食人间烟火那种。”

　　于是两家餐厅的对比出来了，千笑点点头，也实在需要一个提案来结束已经开始占用午休时间的漫长会议，于是拍板道：“行，明天你们两个录完节目，我们一起去两家店勘景，可以的话谈一下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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