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女皇

作者:兰成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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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墨勅


      我沉首步出随安室至西暖阁宽坐,即见闻讯而来的韦尚宫,她一向沉静温和的脸上露出焦急地神色来。我命她稍坐,她道:“妾闻知殿下方回宫即有晕厥。不知何以至此?”

      我放缓语气,使得房选的病情听起来并非那般严重,我道:“阿姆宽心,始政只是因为连日赶路劳累,偶遇昏厥而已。”

      韦尚宫闻知此语,即抚胸顺心不迭:“无量寿佛!幸而只是如此。殿下年轻,万岁要多多关注殿下的身体才是,莫不要因殿下年轻便稍有忽略,将来悔之不迭……”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唯恐我仍不知深浅地对待房选。过去,他为我殚精竭虑甚至于随意对待自己的身体,我浑然不觉,只知道他为我办理冗杂政务我予他权倾天下,我们之间钱货两讫互不相欠。却漠视我们之间一直以来的感情。如今,他已经向我表白了他的心意,我也知自己心中纵真真假假,对他的真心实意却不会有虚。时至今日,房选的身体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事,即便韦尚宫不说,我亦不会稍加轻视。

      然而听着韦尚宫发自肺腑的关怀之语,虽忍不住潸然,面上却毫无异色。我的面色不辨知否,只默然片刻,即简略回复韦尚宫道:“朕会注意。”

      “如此……便好。”

      我生硬的话语让韦尚宫的絮叨猝然停止。她眉心微蹙,却恭谨地搭手垂眸。我思索片刻,才算找到了这场谈话的出路:“始政回来了,怀梁也回来了罢?”

      “是。方才吴先生陪伴殿下行至养心门外,吴先生才回本署换衣。如今大概在做些交接之事,万岁若想见他,即刻可以传他过来。”韦尚宫答道。

      我摆摆手,道:“不必。他是最麻烦的人。上次走时连夜找了御用监数位少监、随堂交代了几乎整整一夜不曾合眼。连殿中数十日的香药都一次调配完毕,器物更替之事更说了有半晚。眼下他回来,必有些视察例事要怪到内使们头上。只不惊扰他便罢了。”

      说罢,无奈地笑笑。

      韦尚宫欲言又止,我便问她在想何事,她沉吟再三方道:“吴先生、郑先生都是陪伴万岁长大的人,万岁亲近他们虽然是寻常的事。但吴先生这般的内臣……还望万岁保持主仆界限为妙。若万岁真心善待吴先生,便知道这是于他最好的结果。”

      我缓缓摇头:“朕从不以怀梁、怀恩为奴。遑论主仆?他们在我心中,与阿姆是一样的,除却父皇、母后与始政,就是阿姆、怀恩、怀梁、清莲、清荷等人与朕最为亲近。朕难道会以为阿姆也是奴仆?与我情同姐妹的清莲清荷也是奴仆?”

      “万岁……”韦尚宫轻轻一叹,她似乎还有无数的话蕴在这声叹息中。然而君臣名分我虽不拿来说嘴,却时时刻刻长在她心间。她只能以一声敬语来表达自身的提醒。

      “阿姆不必再说。眼下朕最关心的是始政的身体,始政可能久时不能理政,朕亦需更多精力关怀朝堂政务。至于宫闱中事,难免无法一一顾及,还需阿姆与尹宫正、李先生等人看顾。至于怀恩、怀梁,他们是朕最亲近的内臣,若阿姆觉得朕对待他们有踏错之处,大可以内命妇身份上表规谏,朕不会不受。”

      闻我言辞之严肃,韦尚宫笑的讪讪,最后自然不了了之。

      我继而向她道:“还有一事,始政虽不理事,朕却不能不见到他。因此他势必留在宫中静养。因此,云修道长也会随侍宫中照看始政的病情。宫中不曾有方士留侍,至于他的住处、食宿,阿姆是尚宫,可与内臣、李先生等相商安排。务必尽善尽美。”

      韦尚宫微微躬身:“是。”

      我语气略加和缓,道:“阿姆去罢。请陆云修进来。”

      我与陆云修于西暖阁住云斋密谈近一个时辰,无人知晓我们谈论过什么。但是宫中诸人却知,茅山道士陆云修自此成为皇帝夫妇的贵客。而陆云修之貌美如莲,也一时为宫中疯传。然而微妙的是,即便陆云修于宫中受欢迎之至,诸人对待他与对待房选的态度往往是相同的——亲近而不轻佻。

      那日房选方归,我即发墨勅:“天王不豫,废朝三日。”

      这是我登基后第一次取消朝会,原因是房选生病。这几乎使朝堂震动,言官的谏书纷至沓来。宋顾庭首先说:“臣窃闻天朝礼制,凡后妃、亲郡王薨,行辍朝仪。十九年贞顺皇后崩,上辍朝七日。凡三日,群臣往祭,次日上朝如故。先帝闻之,变服升坐视事。今天王不豫,不宜逾此制。”

      而宋琦说:“臣於朝矜庄俨恪,视不流目。若忽止朝而回顾,此若非见异事,则心有异虑也,此由不先习也。”

      我并不与诸大臣相争,只是说:“朕之母丧仪辍朝,不可今比。朕闻唐时太宗朝,太上皇不豫,太宗为之废朝三日。今天王不豫,朕心中有异虑,不宜视朝。”

      此后不论言官轮番进言,我安坐于养心殿房选身畔处理政事,唯独不朝。

      房选知道此事,大为惊讶,连他也劝谏我不要行辍朝之事。他尚在病中,我只宽慰他道:“臣工规谏,我每每纳之。仰畏天俯畏人,今你仍然卧病不起。我若任性这一次,你可会好一些呢?”

      房选闻言虽然无奈,却也不再劝我去上朝。

      然而我虽说要任性一次,第三日却仍然上朝,将原来辍朝三日缩短为两日,也算是对臣工谏言退后一步。言官方才无话。

      经由这一段事体,朝堂上对于我留陆云修在宫中之事反而静默。我原先知道此事会引起朝堂清议,毕竟方士、宦官久为朝堂所诟,虽然陆云修并非一般烧汞炼丹的道士,但毕竟名分于此。然而辍朝一事后,可幸言官并未关注此事。

      自此,房选开始长居于养心殿西梢殿。由陆云修负责治疗调养,太医院王承、董晋西等人待诏。

      昭和元年的新年,是在一派近乎沉寂的气氛中渡过的。从昭和元年元旦开始,我的父亲靖宁皇帝被称为“先帝”,而非大行皇帝。国丧期间一切禁制皆除,国民生活如故。然而宫中,只有新年例行的赏赐得以延续,以及一场短暂的赐宴。

      房选仍然在卧病,他虽可以起身,但除每日缓步半刻钟外,陆云修并不让他久立。我不再与他说政事,甚至读书这样的活动也不被允许。养心殿所有人,包括我,都渐渐习惯汤药的苦涩气息。

      过了新年,房选之父房攸先请旨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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