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平胸方若绮

　　闭上眼是黑色，睁开眼是白色。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我是谁？
　　“你是方若绮。”
　　有双眼睛含笑看着我。
　　“这里是？”
　　“你想去的地方。”
　　“你是谁？”
　　“你的导演。”
　　我努力睁大眼睛，眼前除了那双眼睛，就是一片雪白。我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头这么痛，心这么疼？
　　“方若绮，这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因为不想再导演他人的命运。好好把握属于你自己的幸福，跟着你的心走。”
　　眼睛离我越来越远，我看到一个女人挽着一个医生，相亲相爱地离开。
　　我的导演？
　　原来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场戏，以为自己是永恒的主角，其实是在自己的故事里扮演主角，又在别人的故事里扮演配角而已。
　　谁是谁的导演，谁写谁的剧本，谁又是谁荧屏上永恒的亮点。

　　再次醒来的时候，床头伏着一个人，棕色的头发，阳光从窗帘缝隙透出来，温柔地洒在他的身上。想推他，带动了手背的点滴，微微刺痛。
　　“你……”
　　“若绮，你醒了？”男人抬起头，睡眼惺忪一下子又惊喜起来。
　　“你……你是谁？”头疼得厉害，他眼中的光彩一下子黯淡下来：“若绮……”
　　愣了两秒钟，他冲到门口大喊：“医生！医生！”笨，如果是在医院，我头顶就应该有个呼唤铃，难道觉得自己嗓音好听，故意高亢几声？
　　“*****？”听出是疑问句，但是听不懂。
　　“*****！”听出是感叹句，还是听不懂。
　　这是火星上的医院吗？
　　进来一个长得像地球人的医生，掰开我的眼睑，用小手电筒对着瞳孔照啊照，我忍不住向那个棕发男子瞟去，他有着深情的琥珀色眼眸，精致的五官，宽阔的肩膀，焦急抿着的好看嘴唇。
　　“*****！”医生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疑惑地说：“听不懂。”
　　“他叫你别乱看。”男子露出好脾气的笑。
　　医生收起手电筒，叽里咕噜对他说了一大通，男子的神情肃穆下来，仿佛有个炸弹在他头上炸开，看上去万分意外，沮丧，难以置信。
　　他转头望向我，喃喃地问，若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谁？”我努力挤出一个礼貌的笑。
　　他伸开手掌，托着一条钻石项链，挂链镶着细碎的钻，挂坠则是一枚细蛇，眼睛嵌着一颗硕大的钻石。“你还记得吗，这条项链，”他拖着长长的鼻音，温柔地把它戴到我的脖子上。
　　我摇摇头：“我不要。”
　　“为什么，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啊，若绮，我们回国就结婚，好不好？”
　　我不解地望望他，又垂下头，“我不记得你，我不爱你。”

　　镜子里的人是我吗？苍白的容颜，额头被包得密不透风，像个贴着“此蛋有问题”标签的大咸蛋，我会不会毁容啊，走在南京路上会不会被好八连以影响市容而抓走？
　　怀里空落落的，好像刚刚丢了什么东西。
　　我记得，好像一直抱着什么，我问他，他说没有，你一直两手空空，我说不是，虽然不记得你，可，我不应该一无所有。
　　我挣脱开他的手，踉踉跄跄地往门口跑去。我真的丢了什么东西，一定要找回来。
　　“啊哟——”
　　被一屁股撞倒在地，眼前人一脸惊讶：“大姐，这么快就醒啦？”
　　痛，痛，痛！
　　“死关古威，没事坐什么轮椅！”
　　关古威像只长脚青蛙一样摊在轮椅上，白白的小脸让人生怜。
　　“他骨折了。”棕发男子低沉着嗓音说道。
　　无视关古威的抗议，我冲上去一把捧起他的腿——“骨折怎么还能弯膝盖？”
　　“不是啦，脚踝骨折！”关小朋友哇哇大叫。
　　我不解地问：“威威啊，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骨折了，我头上包着裹脚布（旁边的医生用我听不懂的话抗议），还有——”我一指旁边的神秘人：“他是谁？”
　　“黎、黎华？”关古威万分惊诧地叫道。
　　黎华？好熟悉的名字，是我楼下卖烧饼的么？
　　黎华向我走近，我本能地往关古威轮椅后一缩，可怜关古威无辜地夹在我们中间，伸长双腿动弹不得。
　　“大姐你轻点，我脚踝骨折，大腿也受伤了……”
　　“若绮……”
　　“你别过来！”
　　“真不记得我么？”
　　“别过来！”
　　黎华停住脚步，深色的眼眸布满失落。
　　关古威180度扭过脖子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你干吗那样子看着我？”我生气地冲着表情诡异的关古威叫道。
　　“你果然和黎华……”
　　“我不认识他！”一股无名火冲上头顶，倒不是那个自称和我定过情的疑似卖烧饼的黎华，是关古威那种仿佛窥探什么秘密、若有所悟的样子激怒了我，正考虑是否要把他直接推下楼梯，突然一张报纸从轮椅上滑下来。
　　大幅照片像朵盛开的牡丹，我在牡丹里笑得淑女无限。
　　大标题：天才少女方若绮神秘失踪，最佳词曲创作奖无人领取。

　　接下来的两天，那个叫做黎华的美丽男子一直在给我讲故事。
　　他说我叫方若绮，是他的女朋友，出过两张销量惨淡的专辑，拍过两部电影，一部让导演闭关面壁，一部让荧屏活色生香。还拍了一些不咸不淡的广告，唯一出彩的是一部高跟鞋广告，据说是我和他的定情广告……
　　“然后你就失踪了，很久很久，我一直在找你，直到有一天，一个叫做哈利欢的人打电话给我，说你在日本遭遇了地震，住院治疗，还说，要尊重你的感觉。”
　　哈利欢……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就有踹人的冲动……
　　“那么这个？”我挥了挥报纸，上面的黑白照片就像遗照，笑容虚伪得没有生命力。
　　“我从国内带来的。若绮，你为我写的那首《臭氧空洞》获最佳歌曲奖，也使我拿到了最佳歌手奖。”
　　臭氧空洞……我抬头望向日本湛蓝的天空，平静得仿佛没有地震过。
　　生命是场幻觉。
　　瞟向关古威，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天空一样，看不出任何波澜。
　　“我全都不记得了，”我喃喃地说，“除了知道他叫关古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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