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专业户

　　[一]

　　摆酒席的那天印宿伯也来了。印家老太太身体不适，只让印宿伯一个人来喝喜酒。这是那次事情过后，雨弦和他第一次见面。有些人家看到闻家攀上了傅家，都担心他们会不会联手，以至于往日里那些对闻家唯恐避之不急的人也都纷纷过来贺喜。

　　雨弦和碧翠站在一旁没人的角落看着眼前的喧嚣，都面无表情。

　　其实前一晚碧翠来换床铺的罩子时雨弦还是问了她。问她究竟是不是喜欢闻尉珏。答案虽然早就知道，雨弦也只是想听听看碧翠的想法。碧翠在闻家人面前一向都是老实听话不胡思乱想的人。雨弦以前一直以为她真就是对生活别无他求，所以不会去想不可能的事。

　　“我从小就在闻家长大。虽然夫人和老爷都待我不薄，可终究还是把我当作下人来看。”碧翠放下被褥，在烛光下讲述起来，“二小姐小时候体弱挑食，夫人给她准备的糕点她不吃，才会赏给我做奖励，只是因为怕浪费，又以为这样我便能永远记得他们的恩情。”

　　“少爷还在的时候，经常会帮我做事。还说小姐有老爷夫人疼爱，他是多余的，所以就来疼爱我。这世上，真真正正对过我好的人，只有少爷。”

　　“虽然我知道我出身低下，不该做些无谓的幻想。但是只要能让我守在少爷身边，就这样守着他，看着他幸福，就足够了。”

　　雨弦原以为她会忍不住哭出来。可直到最后，她不过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像在嘲讽自己的天真，却又无可奈何。

　　[二]

　　所以这样喧闹喜庆的场景，都仿佛成了台上的一出不怎么精彩的戏。

　　墨弦在得知水悦没来之后闷闷不乐的加入了雨弦的行列。三个人并排站在一块，有些像矗在一旁的人像。

　　婚宴进行到一半。雨弦嫌人吵，自己端了个凳子坐到旁边。结果一回头却发现印宿伯正好坐在自己的斜后方。忍着想要翻白眼的欲望，雨弦故作镇静的扭过头，当作没看见。

　　闻尉珏带着傅言湘一桌一桌来敬酒。等到印宿伯的时候，闻尉珏估计把雨弦拉上，还跟周围的人说，“我就借这个机会，提前敬一下我未来的妹夫。”

　　一句话让两个人都面露尴尬。雨弦更是连笑都笑不出来。幸好闻尉珏敬完酒就走了，刚才那句话因为有些醉意而说得含混不清，所以也没什么人注意到雨弦和印宿伯。

　　等闻尉珏走远，雨弦想着还是再坐远点的好。起身正准备挪凳子的时候却发现凳子怎么都移不动。本能的回头往后看，印宿伯正一脸平静的伸手拉住雨弦的椅背，目光还是平视前方，“怕什么，又没人会吃了你。”

　　雨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之前说“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见面”的人分明是他，现在又摆出一副是雨弦羞于见他的样子。

　　“我认识你啊？”雨弦不好气的用力把椅子搬开，离印宿伯又远了半步。

　　印宿伯却被她的这句话逗笑了，觉得她说的话既无赖又幼稚。平时一副千年冰山的态度，心里却古灵精怪得很。

　　终于把一对新人送入洞房。雨弦从酒席上抽身出来。

　　闻尉珏表面上对傅言湘照顾有加，相当细心。不知情的人应该都以为闻尉珏不计前嫌，就算是仇人家的女儿也愿意接纳。可事实上也只有雨弦和闻夫人知道实情。

　　天将黑，雨弦远离酒席也没人发觉。

　　虽然雨弦和傅言湘素昧平生，却还是让雨弦觉得有些同情她。毕竟雨弦才是旁观者，闻尉珏的目的她都知道。傅言湘只不过被闻尉珏利用而已，有没有真情实感她不清楚，但至少将来的生活一定不会顺当。傅言湘不是雨弦，从小忍辱负重惯了，所以知道怎么样才能生存下去，也能看得出人们心里的真实想法。就是因为认得清，不抱过多的期望，所以就不会有太多失望。可傅言湘从小娇生惯养，根本不会懂这种寄人篱下的无奈之感。所以她才那么轻信他人的虚无的诺言，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

　　就如秦湘婉一样。

　　雨弦想得太专注，没注意到印宿伯早就站在自己的身边。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印宿伯还在把玩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花。

　　“我看你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还以为你被谁勾走了魂。”印宿伯打趣的说道。

　　“印公子放着漂亮的新娘子不看，看我干什么。”雨弦蹲了下来，无聊的拨弄着地上长出来的野草。

　　“闻家大喜，你不高兴啊。”

　　“也不看看是和谁家的女儿大喜。喜得起来么。”

　　印宿伯“呵呵”笑了两声，“这桩婚事在很多人家看来可是千年难遇的‘佳话’。”

　　雨弦没有心情和他拿闻尉珏和傅言湘的婚事开玩笑，没有接他的话。

　　“你怎么想的。”印宿伯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什么怎么想的。”

　　“你似乎很替谁忧心的样子。”

　　雨弦把半张脸埋进臂弯里。

　　因为她的立场太特殊，所以很多话她不能和墨弦说，也不能和闻夫人说。而眼下能听她一谈的人似乎只有印宿伯。再三纠结，雨弦还是把自己所想说了出来。

　　“我在替傅家小姐担心。哥哥会想娶她，想法不会单纯。”

　　“有点意思。你是闻家的人，竟然还会替傅家的女儿担心。”印宿伯的话有些讽刺之意。

　　雨弦难得不恼，还有心情解释，“虽然我是闻家的人，也知道闻家和傅家的过节。只是水先生说过，傅家的那个小姐和墨弦很相像，都是单纯善良的人。我只是在想，不论是我，还是墨弦，还是其他的女孩子，有朝一日自己的善意被人利用，都是我不愿意看见的。”

　　“你是在替墨弦担心？”

　　“不光是。之前我还不太理解水先生，总觉得他对待墨弦只是逃避占大多数。不过现在想来，他做的也不能算错。无法给予墨弦想要的，所以从一开始就离得远远的。虽然并没有对墨弦做了多好的事情，但至少可以保证不去伤害她。”

　　“你把这些话说给水悦听，他估计都可以把你当天神娘娘来供。”

　　“水先生有过那样的过去……所以更能体会被人欺骗和伤害的痛楚。”

　　“说得你感同身受似的。”印宿伯看着雨弦。

　　“我从小没爹没娘，跟着我舅母一家长大的。没有什么运气，所以一直也都是咬着牙撑过来的。小时候我经常做梦，梦到我爹我娘突然回来了，来接我走。可是到后来也不做这些梦，因为知道不会成真的。你大概不会明白吧。”

　　印宿伯没有答话。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直到雨弦站起身准备回去看看闻夫人有没有在找自己，印宿伯才忽然开口，“上个月我安排巧巧去了乐坊。离开桂月楼，除非必须，我也不会去看望她了。”

　　本身挺好的气氛，却因为印宿伯提到辛巧巧而被打破。雨弦有些不好其气得的回问道，“所以
　　呢。”

　　印宿伯叹了口气。雨弦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不多说了，省得到最后又要和你吵。”

　　没想到印宿伯竟然学聪明了，不再和雨弦硬碰硬。雨弦纵然有一肚子准备攻击印宿伯的话，眼下也说不出来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雨弦扔下这句就一个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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