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小凡罗曼史

　　=== 残酷 ===

　　后来齐非凡才知，那夜我方战士发现几名深夜来掏洞的越南鬼子，打死了几个，中间也有逃跑的，刚好让齐非凡给撞见了。

　　越南与我国相邻，边境有不少华人，敌人当中会说汉语的也不下少数，再加上天黑雾重，难以辨别敌友，齐非凡才出了失误。

　　这都是战友为他找到理由，齐非凡始终不能接受自己犯下的错误，再多的情理之中，也构不成他出差错的借口。

　　战场上只有生与死的选择题，没有解释，更谈不上理由，这一次齐非凡逃过一死，算他命大，但是老天爷不可能每次都给面子。况且，这次齐非凡碰上的是散兵，一个人好对付些，若是一队敌人来掏洞，齐非凡还是这么掉以轻心的话，那么黄泉路上就不止自己一个了。

　　不像在战前，自己出了错会有人纠正，有人训话。现在战士们最需要的是鼓励和关怀，所以没有人责备他，由于受了伤，大家反而是比平时更加照顾他。

　　可是齐非凡自己心里过不去，他自责、后怕，总是胡思乱想，假如那天上来的敌人是有计划，有预谋的，他不能及时发现敌情，自己连累了所有人。齐非凡甚至会认为自己很没用，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可能会给战友们带来更大的危险。

　　这事儿之后，齐非凡就一直沉默寡言。

　　近日他精神恍惚，整夜无法安眠，总是会梦到血腥的杀戮，仇恨的目光，凄惨的叫喊。那些令人心惊肉跳的情景，总是萦绕在他脑海，半夜常常从噩梦中惊醒，只要一闭上眼，恐怖的画面便又跳到眼前。

　　他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气，额头冒出的冷汗沾湿了头发。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个黑影，齐非凡马上抓起枪，举向那个人，

　　“口令！！”

　　没有回答。

　　这个时候，齐非凡是应该开枪的，可是他却迟迟没有，因为他看那个人影有些怪：佝偻着身子，侧背对着自己，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如果是自己人，怎么不回答口令？但若敌人的话，那人听到被人察觉，也该有些反应，比如说举枪或是逃跑。

　　齐非凡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但由于光线太暗，怎么看不清楚。他端稳了枪，缓缓站起身，决定去探个究竟。齐非凡向其走近，那个人仍然没有察觉，没有任何反应。来到距离他四、五米的位置，齐非凡终于看清，那是个死人。

　　他是谁？

　　会不会是战友？难道被敌人偷袭了？齐非凡大步向前跑过去，伸手去拉那人肩膀，可这人身体僵硬，齐非凡怎么也扳不过来，就像一座石像。

　　突然间，那个人猛然站起来，齐非凡被吓得向后一个踉跄。他看见那人的脸血肉模糊，左臂已经断了，肩膀处的一些皮肉组织粘连着，以至于胳膊并没有完全掉下来。

　　他骤然跳起，伸着手向齐非凡扑过来。齐非凡惊愕，一边大步后撤，一边朝他开枪，一发发的子弹打在他身体上，强大地冲击力把那人击倒在地。可是枪击好像没有作用，那人竟然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齐非凡把枪对准他的头，扣动扳机，瞬间脑浆飞溅……

　　就在此时，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那人仿佛是个机器，不但没有倒下，仍然摇晃着朝他走来。齐非凡不停扣动扳机，没多久子弹就打完了，他张皇失措，不巧，脚绊到一块石头，跌坐在了地上。

　　眼看那人就向自己扑过来，齐非凡此时已经吓得脸青唇白，动弹不得。那一刻，在那血肉模糊的脸上，他看到一双恐怖的眼睛，眼里充满仇恨……

　　“非凡？非凡？”

　　齐非凡睁开眼，眼前江鹤正摇晃着自己。月光在地上洒下一片清冷，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伴着虫鸣，所有都和往常一样。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原来是梦。

　　江鹤知道他做了噩梦，便坐起来陪他说话，直到齐非凡有了困意，自己才躺下继续休息。

　　齐非凡自己并没睡着，他悄悄翻过身，傻傻地盯着江鹤的脸，也许这已经成了习惯。每次半夜醒来，他就条件反射似的往江鹤的方向看，也许是这个人可以让自己踏实。在这漆黑而又充满危险的夜里，每个人都极力地寻求最大的安全感，就像战士们喜欢抱着枪睡觉，而齐非凡的安全感来自于江鹤，仿佛看到他在身边，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忽然一声巨响打破了这个宁静的夜晚，战士们纷纷惊醒，条件反射地拿起枪。江鹤更是身手敏捷，早就一个纵身冲了出去。其他人也迅速来到洞口，霎时间炮火的轰鸣声大作，无数道火光划破天际，越军向他们发动进攻了。

　　他们迅速匍匐到掩体中，架起机枪开始战斗。齐非凡发现放哨的战友赵阿水，仰面躺在血泊中，已经牺牲了，他心里顿时泛起一阵难过，转过头不再去看。

　　炮火声停了，接着又是无数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头顶上就像跑流星，枪林弹雨也就是这么回事了。

　　自我军占领老山之后，敌人的冷枪冷炮就没停过，可先前不是对峙对打就是上来掏洞，而从这次的形势来看，应该是敌人攒足了劲儿，咬过来了。

　　密集的炮火中，偶尔还会有手榴弹扔过来，虽然这夜黑看不清，但是可以判定敌人就离自己不到50米了，形势十分危急。

　　“非凡！快扔手雷！”旁边的肖鹏飞喊道。

　　“我这儿快没了，你还有多少？”

　　齐非凡等了半天没人回答，扭脸一看，肖鹏飞已经趴在掩体上，齐非凡连忙扶起他的身体。

　　“大飞！大飞！”

　　肖鹏飞头部被弹片打伤，满脸是血。齐非凡赶紧拿出三角巾，正要给他包扎。

　　“我自己来，你别管我了。”肖鹏飞一手扯过来三角巾，

　　“你到底行不行？我送你下去吧！”齐非凡还是不放心。

　　而肖鹏飞大力推开他，让他赶紧回到位置上，自己仍然坚持战斗。齐非凡顾不得多想，迅速爬到机抢前。

　　黑暗中，在齐非凡眼前突然出现一张脸，紧接着一双手就攀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枪，想要抢过去。齐非凡把枪猛地一顶，那人吃痛松开手，他趁此迎面朝他脸上射击，连发了数枪，仰面摔了下去。
　　……
　　战斗持续了两个小时，虽然击退了敌人的反扑，可是我方也损失不小。肖鹏飞由于没有及时救治，失血过多牺牲了。齐非凡在这场战斗中又失去了两个战友，他再一次见证了战争的残酷和血腥，同时对失去战友十分痛心。尤其是肖鹏飞，齐非凡深感内疚，如果当时执意送他下去的话，也许他就不会死。朝夕相处的战友，在这一天中接连离他而去，齐非凡恨透了战争，憎恶这里的一切。可这是现实，尽管残忍，他不得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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