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火树银花

作者:梅心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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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感时花溅泪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为白玉堂所慑,没人敢开口。院子里只闻秋风瑟瑟,没有人声。正在此时,伏在地上的芊芊哼了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贾三感到怀中动弹,急忙把芊芊抱起来,柔声问道:“没事吗?”芊芊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迟疑着道:“爹爹,芊芊身上真的不痛呢,这样就取完了吗?”贾三忍住眼泪,哽咽着不知说什么好。芊芊抬手摸摸他的脸,奇道:“爹爹,你哭什么?”
      展昭看了一眼白玉堂,走到芊芊近前蹲下,轻声问:“芊芊为什么睡在这里?”芊芊的大眼睛转到展昭脸上,见他温柔笑着,颇为可亲,便答道:“我不知道呀。他们说要救弟弟,要我帮忙,然后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记得爹爹朝他们大吼大叫……噢,他们还说我不会痛的……”
      “弟弟?”白玉堂锐利的眼光扫向兰花,“我问过她是不是你女儿,你说不是。你儿子怎么会是她弟弟?”兰花缩起身子,偷偷看了看在地上辗转呻吟的宝根,又看了看芊芊,终于闭起眼道:“她……”
      “你住嘴。”老妇突然喝道,又瞪向白玉堂,“这是我们家事,你为何要插手?”白玉堂道:“我昨日叫你写郎中姓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老妇道:“谁叫你们一去不回?这位道长昨天刚刚赶到,正好作法。我家千千既已有救,你们就不要多话了。”白玉堂冷笑着看向那道士,道:“不知道长作的什么法?”
      道士颈上要脉处于画影刃下,不敢乱动,只得道:“那小孩病入膏肓,只有血脉相连之人心上热血入药可治。贫道烧过符纸,正要下剑,就……就被少侠拦住了。”白玉堂瞥了一眼老妇,道:“要血脉相连?这老太婆如此宝贝她孙子,你怎么不取她的?”道士忙摇头道:“不可不可。一来这老……老人家年事已高,血气不足,就算用了也无济于事。二来,要血脉完全相同才行,因此即便是亲生父母也不能用,何况是祖母。”
      白玉堂怀疑地看着他,见他神情并不似是捏造,想来是他自己所笃信之事,遂道:“但为什么又找上这小姑娘?她……她就算是那兰花的女儿,其父也是贾三,依旧不是完全相同。”
      “放屁!”宝根在地上喘了半天终于能说话了,听见这话不禁怒骂出声,“贾三是什么东西,敢碰我家兰花?那丫头是我女儿!”
      贾三几乎在他开口同时去掩芊芊的耳朵,神情极为慌乱,显然是不愿女儿听见。芊芊倒没注意,只是对巨阙剑穗兴趣浓厚,一直把玩着。
      白玉堂扬起眉毛,道:“你女儿却去叫别人爹爹?”宝根呸了一声,踉跄着站起身来,道:“关你什么事!”
      兰花却忽然奔到他面前,痛哭着捶打着他:“你不要再说了!是我不好,是我命苦,你何必迁怒于女儿,定要置她死地?”宝根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迁怒?现在是要救儿子!谈什么迁怒?再说,你以为我看不见你跟那姓贾的眉来眼去?这丫头留在世上,总有一天你会跟他勾搭成奸!”
      兰花捂住脸颊摔倒一边。贾三霍然站起,颤抖着指着宝根:“你……你胡说八道!芊芊到我家以后,我恨不得一世都不要再见到你们!我只求芊芊平安无事,别的什么都不要!你今日强行抢了她来,说要救你们儿子,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不能保护女儿,惟有陪她一死!”宝根冷笑道:“你威胁我?”
      他话音未落,又是一颗石子迎面飞来,砰地打掉了他半口牙齿。白玉堂一手扶起贾三,道:“你好好说。他们的女儿,为何交你抚养?”贾三恨恨瞪着宝根,道:“他们想要儿子。”
      老妇颤巍巍地走去给宝根擦血,听了这句不由冷笑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儿子是什么大罪?我们家没那条件,养不起丫头片子。”说着瞪了兰花一眼,“偏偏这个死贱人肚子不争气,一连三胎都是丫头。头两个先天不足生下来就死了,最后这个养了三个月,怎么想都是赔钱货。”
      兰花哭着打断她道:“那也是亲生骨肉,怎好叫我扔她出去喂狗!若不是遇上贾三哥,只怕、只怕芊芊早就命丧荒林……”她跌跌撞撞地扑跪在芊芊身前,“孩儿,娘对不起你……”
      “是啊是啊,还好遇到贾三,”老妇哼了一声道,“把这丫头留了下来。不然今日又上哪去取那心血做药?”
      展昭把剑穗解下,由得芊芊继续玩,自己站起身来。他手背上青筋已在微微跳动,犹在强忍怒气,尽力保持声音平稳:“你们为了要儿子,把女儿弃之山林,如今儿子有难,又要这女儿舍命相救。你们到底有没有把她当人看过?”宝根被打了两次不敢再发狠,却还是嘴硬道:“丫头是老子生的,自然要她怎样就该怎样。别说只是要心血救儿子,就算要她全身血肉,那也是她报父母生恩应做之事!”
      只听啪的一声,展昭自己都愣了一下,还以为是终于克制不住出手了,然后才发现是白玉堂迅捷无伦地打了老妇一个耳光:“这个当儿子的有爹生没娘教,五爷先教训他娘,别的等会再说。”说着反手又是一个耳光。他习武之人手上本来劲大,这两下若不是顾及人命收着几分,老妇早已一命呜呼。饶是如此,她年老力衰终是经不得,两颊登时高高肿起。
      宝根看得眼睛都红了,怒骂道:“你非得多管闲事,打我好了!做什么打我娘?”白玉堂冷笑道:“哎哟,没看出来,你倒有孝心。你可别忘了,你娘当年未嫁之时,也是你口中的丫头,若是她爹娘当年扔她出去喂狗,今日你在何处?你老婆嫁过来之前一样是丫头片子,若你岳家当年扔她出去喂狗,你这一双儿女又从何而来?似你这般蠢才,打你还脏了五爷的手。”
      要在往日,这句话之后就是一剑了结,故此展昭赶紧后退一步相阻。白玉堂瞥了他一眼道:“猫儿,你不用紧张。我连手都怕脏,何况是剑。”说着叹了口气,“若非二哥无意中提及,此刻芊芊已经死了,那小子也得不了救——”他火气又上来了,“你这贼道士,谁告诉你取什么心头热血?他体内内息鼓荡,分明是受了武功高手的暗伤,饮血有个……什么用!”
      兰花蓦然抬起泪眼,抽泣着道:“内伤?那是什么?”展昭道:“在下昨日一再问及何人与千千接触过,就是因为他体内真气充盈为祸。此中缘由,你们未曾习武,即便解释了也是不明,故此没有多说。我与白兄去那河边察看,也不过是想知道当时所谓风寒情境。谁知不过一日,你们就……”兰花看看婆婆与丈夫,两人都是惊疑不定,没个开口的样子,只好自己继续问道:“千千染病以来除了家人与郎中,再没别人接触过,怎么会……”白玉堂瞪了一眼老妇,道:“叫你写的郎中名字在哪里?趁五爷还没完全被你们气死,赶紧拿来,或许有救。否则你们就等着杀了孙女,再送孙子去阴曹地府和他姐姐作伴吧。”
      老妇赶紧爬起身,努力睁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颤抖着递到白玉堂跟前。白玉堂接来抖开一瞥,见上面写着五六个姓名,便道:“好,猫儿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去镇上问问。”展昭道:“还是我去……”白玉堂横了他一眼:“你去?你君子守礼,三敲四叩,再逐次解释一番,只怕问到明年去了。少跟爷废话,在这呆着。”他收回画影,顺手闭了道士穴道,“还有,问问这个贼道士,哪里来的烂方子。”说罢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韩彰刚好走进院子,奇道:“哎,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白玉堂道:“二哥你来得正好。我知道让这笨猫问话一定是事倍功半,不如你帮帮他。”韩彰道:“问话?问什么话?”
      他说着已走到院子中心,一眼见到千千。千千久病无人陪伴,好容易见到一个和自己年龄相近的姐姐,又本就弄不明白大人在吵吵些什么,早就跑过去和她一起。芊芊却是隐隐知道自己到这里来的原因,也看见父亲为此伤心恼怒,对这个弟弟并无好感。但毕竟小孩儿心思,被他在旁缠了一会,也就放开心怀了。此刻两姐弟正专心致志地研究那剑穗的打结方式,千方百计地要把它拆开。
      “怎会这样的?”韩彰脱口而出,极是诧异,三两步冲到近前,执起千千手腕把脉。白玉堂本已踏出院子,听见这话心知有变,急忙退了回来。
      展昭也即蹲下,问道:“韩二哥莫非对这股内息缘由知道一二?”韩彰睁大眼睛再三细探,又轻轻扒开千千眼皮看了看,喃喃道:“十有八九是了。”白玉堂急道:“二哥!你能不能一次说清楚?”韩彰啊了一声,道:“这小孩体内虽然怪异,但一时三刻并无性命之虞。老五,我且和你说完之前的事。”他抬眼看看,又道,“展小猫,你也一起过来。”

      “我这次离岛,本来是追查一件事。”韩彰看离千千家人远了才开口,“数月前厨房小李回老家省亲,顺便想接母亲到陷空岛上安养,却发现他母亲已经病入膏肓。因为他母亲独居,身边并无其他亲人,邻居又没能联系上他,故此他也一直不知道。邻居有几个也曾帮忙相请郎中,但无一奏效,小李一急之下背了母亲连夜赶回陷空岛求大嫂医治,无奈实在耽搁太久,加之舟车劳顿,终于回天乏术。”
      白玉堂耐着性子听完,问道:“你们怀疑是有人暗中加害?”韩彰道:“本来只是觉得事有蹊跷。老太太一向健壮,去年还能下田干活,怎么忽然就一病不起,又无人能治?大嫂后来细细检查,说她是受了暗伤,被人注入内息折磨致死。我们听了之后都很觉奇怪。若果是暗伤,这手法倒是奇异的很,老太太却在哪里结下这样厉害的仇家?故此追到这一带查访。”展昭隐隐觉得不妙,道:“那……”韩彰道:“这种事情我原不及老四仔细,本该他来查的。只不过……只不过……听大嫂描述,我总觉得造成暗伤的那股内息,运转方式熟悉得很。唉,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也许只是巧合。不过那小孩子的情形,和小李母亲初发病时颇为近似……”
      “什么?”展昭和白玉堂一起叫了出来。白玉堂抢着道:“你说李家老太的情形和千千很像?”韩彰道:“如果大嫂推断不错,应该是。”展昭道:“你说你很熟悉李老太体内那股内息?”韩彰道:“只是感觉,不能确定。”白玉堂道:“然则千千体内情形缘由,你也不陌生了?”韩彰道:“可以这么说。”
      展昭与白玉堂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韩彰来回看着他二人,心下疑虑顿起,问道:“怎么?你们知道些什么?”
      白玉堂扭脸不去看他眼睛,道:“二哥你……你认识贾儒其人么?”韩彰奇道:“贾儒?那是谁?”白玉堂一愣,霍然转过目光:“那……一位小名珠儿的老婆婆呢?”韩彰皱眉道:“珠儿?珠儿……”
      他忽然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抬起手做了一个掀帘的动作。
      “你果然曾是他们门下?”展白二人几乎同时问道。韩彰顿足叹道:“原来真是他们……他们毕竟还是练了……”他忽然转头盯着千千,“既然这样,我知道怎么救他了。当然是越早越好,最好现在就开始。只不过,”他迟疑了一下,“要与他血脉完全相同之人在旁协助,才可导出内息。而那人,或许会有性命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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