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欢好,好不好

作者: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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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而复失(一)


      当她再次从天而降落在他面前时,他清楚听到心中魔障苏醒的声音。而当她站在他门前窥望时,魔障已在他背后升起,笼罩她背影。

      往事说尽。

      命运一个松懈,让他们再度相逢,这次就算老天反悔,他也不再相让。

      “师父,你说要等我十八岁再回来,为什么后来又提前回来了?”

      “你师尊飞鸽传书给我,他早已察觉魔教蠢蠢欲动,命我回来探查玄宗门内的奸细。”

      “你在后山遇到了他们?”

      “是,也遇到了你。”

      黑暗之中,说话声停歇,寂静片刻,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音。

      如水的月光照了窗前满地,却照不到床边相拥的二人身上。

      门外不时有急匆匆的弟子走过,鸿慕师尊的尸体还没有找到,玄宗门此刻人人自危,风雨飘摇。然而,在这纷乱的时刻,他们仍是顾忌彼此身份,只在深夜相聚,连灯都不敢点一盏。

      连送卧床三日,如今仍然头晕昏沉。催英那一掌并不轻,如果不是师父用内力及时为她续命,她早就归西。额上缠了块布,师父不准她取下来,弄得她像个产后虚弱的小妇人。

      她当然知道师父是关心她,她抱着师父的腰,头埋在师父的衣襟里静静享受相聚的欢愉。她失忆之时仿佛眼耳口鼻五感六觉都是死的,即使每天闻着师父的香味也从不动容,现下恢复记忆了,这味道无论如何都闻不够。她庆幸催英打了她一掌,她不要再像块木头似的活着,就算长命百岁也索然。

      “师父,万一我永远都想不起来怎么办?要是没有莫凌烟和殷思庭在前,我恐怕永远也不会明白自己是喜欢师父的,怎么办?”

      连送想想就后怕。

      “师父也这样担心过,你顽固的跟石头一样。”他捏捏她的耳垂,“我曾打算,若是你再这么顽固下去,就带你走,把你关在一个荒山野岭的屋子里,一辈子只对着我一个人,还怕你不就范。”

      连送退出他怀抱目光复杂地望着他,她知道师父又恼她又珍惜她,心中甜蜜夹杂着苦涩。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开始就告诉我真相,要那样……那样捉弄我。”想起来那些亲密,还有“缠绵”,连送耳根发烫。

      “捉弄?师父不过是抱抱你聊表相思。太出格的,可一点没敢让你领教。”今日朗笑起来一副谦谦君子的摸样。

      一幅幅被师父拥抱的画面跃入脑中,连送脖子都发烫了。只是抱抱就那么让人血液沸腾,那“太出格”的还不要人命。

      “你明明可以先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怀疑他是故意。

      他失了笑容。心绪越是波动的时候声音越是清淡,他说:“我偏要你自己悟出来,才甘心。”

      连送笑:“让我失忆的是你,不甘心的也是你。”

      望着师父逐渐寒下的脸,她立马乖乖贴上去说:“我知道师父是为了救我。是我太儿戏了,不知轻重。师父别生气。”

      师父温雅摸样的总是让她忘记,他其实是个多么骄傲的人。

      “你这丫头,恢复记忆之后,越发大胆了。”

      “之前是因为不记得师父,以为跟师父不熟嘛。”

      连送见师父有了笑容,自己也放心笑起来,摸摸师父的头发,师父的脸,师父的手,感慨说:“真像是做梦啊,好像活了人家的两辈子,回头发现原来师父一直都在身边,一点都没变。”

      听了她的话,今日朗也颇为感叹:“你就当活了人家的两辈子吧。现如今就好比有两世的相思刻在你心上,若是再有下次,你还能忘了师父吗?”

      “忘不了了!”连送拍拍胸脯。不知是不是拍重了,胸口泛起疼痛。两辈子的相思,对她是一晃而过,对师父,是不是如同百年?她凝望师父的双眼,看到很多陌生的愁绪。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不然师父就不客气了。”

      这小丫好像能看到他心里。今日朗打断她的注视,凑近她,扬起的嘴角大咧咧写着“捉弄”二字,等着她脸红躲开。

      她眨了眨眼,忽然迎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捉弄”变成了“怔愣”,又变成了“欢喜”,一种身心舒畅的欢喜。

      被子掀起来盖住全身,连送背朝师父,缩成一个蚕蛹。“我、我头痛,想睡会儿。”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今日朗咳一声,拍拍蚕蛹的头:“你别闷着。为师先出去了。”

      关上门,他抚上自己的唇,无论如何抑制不住笑容。现在这样子,不能回出云殿,那里还摆着鸿慕的灵堂。独自站在院中树下,他抬头望月,长呼口气,脸上笑容方才舒缓。

      鸿慕出关那天,他也是这样站在院中,对着月亮祭酒。他祭酒感谢苍天。

      其实,万千里不愧千面佛的称号,若不是那一点无人能料的破绽,他根本辨不出他的伪装。

      袁沧州不了解内情 ,让他收连送为入室弟子用心培养。他推脱不掉,只好先应着,等鸿慕出关时向他说了这事。就算他不说,以鸿慕为人,肯定也不会放任。却没想到,鸿慕听说了他收徒经过,不但不阻止,还对袁沧州的决定大加赞赏。他当下起疑,强调了那是名女弟子,名为连送。他却怪他不该拘泥于男女之分。

      他当下便知,这个人绝不是鸿慕。

      而真正的鸿慕怕是凶多吉少。那一瞬间,他不可不说是百感交集。

      有悲痛。鸿慕毕竟是他恩师,传授他武功。

      有惋惜。想他鸿慕德高望重半辈子,最后却连尸骨都下落不明。

      也有庆幸。在经历了种种之后,他看清了鸿慕的贪婪、狠毒、虚伪,他甚至直接或间接伤害过他视为亲人的兄弟和最爱的女子。师徒情谊慢慢在他心中磨尽。他是唯一知道他与连送关系的人,他死了,除了天地,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誓约。他有无数借口可以带连送离开。

      可是,鸿慕是鸿慕,玄宗门是玄宗门,他不能只顾儿女私情,不顾玄宗门的存亡。识破万千里后,他没有立刻带连送走,而是选择按兵不动。武林大会上,他重挫了魔教,保住了中原武林。至于往后的事情,他不想也无力再去管。

      眼下,他只剩几件事要做,一是找到鸿慕尸骨将他安葬。二是守护玄宗门直到新任掌门接位。三是带连送彻底远离江湖。他用计谋骗过万千里。万千里虽没认出连送是真阳童子,但他们抓了曾宁,是真是假一试便知。他真希望自己爱上的只是寻常的姑娘,不懂武功,也不懂女红,大大咧咧地只知捕鱼做汤给自己的相公。

      偏偏他喜欢了一个不平凡的姑娘,就算老天不允,他也消受定了!

      几天后,鸿慕的尸体在后山枯木林中找到,已腐烂见骨。袁沧州作为首徒,对师父感情最深,他亲自为师父捡骨不准任何人插手,安葬师父之后 ,把自己关在师父房中一天一夜。

      身处武林,又是门派之长,袁沧州不得不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收敛个人的感情。山不可一日无主,他召集了几位师弟商讨立掌门之事。

      想当年,鸿慕在位之时,出云殿上弟子如云齐声称颂,辉煌景象记忆犹新。如今死的死,伤的伤,入目的皆是惨淡空旷。袁沧州坐在出云殿的主位上,不忍抬首观望。

      依长幼尊卑,掌门之位自然属于袁沧州。但他只肯做代掌门。

      “我不瞒你们,万千里那一掌让我元气大伤,恐怕没多少时日了。”袁沧州闭目摇头。

      “师兄,你的医术出神入化,玄宗门里又有那么多珍奇药草供你研制,慢慢调养肯定会好。切莫说这不吉利的话。”斯放关切地安慰袁沧州。

      今日朗看斯放一眼,每到众人议事,他总是最先开口,也是说的最多的,却想不起来玄宗门危机之时这人去了哪里。

      “正因我懂医术,再没人比我更了解自己的情况。”袁沧州深吸了口气,“那一掌正中我罩门,已无药可医了。”

      笑意从眼中一闪而过,斯放换上痛心的神色,责怪今日朗道:“师弟,你既然知道万千里伪装成师父,为何不早早通知我们,若是大师兄知晓万千里的奸计,也不会毫无防备挨他那一掌。”

      今日朗歉然道:“越多人知道怕万千里起疑。没及时拦下他,是我疏忽了。”

      “师弟不必自责,”袁沧州摆摆手,“你的考虑是对的。也许是天意难违,我们都豁达些吧。铸道被那殷思庭所伤,全身残废卧床不起,也只能怪他技不如人。如今玄宗门只剩你二人能独当一面,我想,这掌门……”

      “掌门!”

      袁沧州的话说到一半,门外冲进一弟子扑在座前道:“掌门,今晨几个师弟下山巡视一直未回,我带了人去寻。却遇到魔教一伙人,他们把曾宁师妹的尸体扔在山门前,又抓走了很多师兄弟,还留下书信,说、说……”

      “说什么?”袁沧州哗的站起,不等小弟禀告,抽了他手中的书信摊开。

      信中写:玄宗门一十七名弟子在手,倘若一日不交出真阳童子,便杀一人,两日不交出便杀两人。杀光为止,暴尸城门!望玄宗掌门三思,切莫贻笑武林。

      “卑鄙!”斯放斥骂。

      “真阳童子……”袁沧州沉思,想起当日万千里说真阳童子是名女徒,他望向今日朗道,“可是你门下的弟子,连送?”

      今日朗不承认也不否认。

      斯放问:“真阳童子有何特殊,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她?”

      袁沧州把真阳童子的由来告知斯放。斯放惊异说:“既然如此,就算是杀了也不能交给他们。若是让轩辕不破重出江湖,中原将永无宁日。”

      今日朗目光一凛,声音从齿间发出:“她无心害人,你若杀她岂不是滥杀无辜?”

      “为了整个武林,杀一个女子有何不可。怪只怪她命不好。”

      “命不好?”今日朗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斯放被今日朗的目光慑住,退了一步,冷笑道:“莫非你想维护她?”

      今日朗反问:“她是我的弟子,难道不能维护?”

      “你……”斯放没想到今日朗会和他正面交锋。以往,他这位师弟总是谦让有加。他最看不惯的就是他什么都比他优秀,却好像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他曾有意挑衅,却从激不起他的愤怒。这让他很挫败。今天这是怎么了?

      袁沧州也看出今日朗的过度反应,他心中斟酌了一番,说:“二位师弟说的都有道理。有时为了大义牺牲两三小我也是不得已。不过,若是杀了那孩子,其余一十七名弟子一样保不住。连门下弟子都无法保全,以后还有谁敢投靠我们玄宗门。当务之急,是找到魔教藏身之处救回那几名弟子。”

      今日朗忽然说:“师兄,魔教亦不愚蠢,怕是没那么容易找到。”

      斯放横插一句:“那师弟有何高见?”

      今日朗道:“交出连送。”

      “这……”袁沧州不解,“这岂不正中魔教下怀。”

      “人交出去,可以再夺回来。”

      “夺回来?”斯放挑眉,“你也说魔教并不愚蠢,岂容你来去随便?”

      今日朗并不理会,对袁沧州道:“此事了结之后,望师兄放连送归隐,以免魔教再来骚扰。”

      袁沧州沉默半晌,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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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得而复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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