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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衡山隐庐
立秋后的第七天,长沙岳麓山下的书院街上,一场不寻常的雨下得急。
雨滴不是垂直落下,而是打着旋儿,在青石板路上画出诡异的螺旋纹。街角的百年香樟树下,几个避雨的老人抬头看天,眼神困惑——气象预报明明说晴天,这雨来得毫无征兆,而且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混着铁锈的气味。
街尾一家叫“隐庐”的旧书店里,赵子衣站在窗前,看着那些螺旋雨纹,手指无意识地在窗玻璃上描摹着纹路的走向。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比一个月前青城山仪式后好了许多。文气修为确实倒退了,但奇怪的是,对文气的感知能力反而增强了——她能“看见”雨滴中蕴含的微弱能量流,像无数细小的银蛇在空中扭动。
“地脉异常。”沈观天从里间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台改良过的地磁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全是红色警报,“衡山方向,能量波动指数比三天前上升了300%。这雨就是前兆——地脉能量外溢,影响了局部气象。”
林素问正在整理药柜,闻言停下手:“又是阵眼?”
“应该是。”陆守拙从书架深处抽出一本泛黄的《南岳志》,“衡山在三十六阵眼中对应‘地衡星’,主南方地脉平衡。如果它也出现异常,说明整个地网都在加速紊乱。”
陈守拙蹲在书店角落,正在组装一件新工具——一个手掌大小的铜制罗盘,盘面不是常规的二十四山,而是三十六天罡星位。这是他根据青城山的经验改良的“阵眼探测仪”,理论上能感应到五十公里内的阵眼能量波动。
“仪器还需要调试。”他头也不抬地说,“但初步扫描显示,衡山确实有一个强能量源,位置不在主峰祝融峰,而在……后山的某个山谷。”
“具体坐标?”赵子衣问。
“北纬27.25度,东经112.7度。”陈守拙报出数据,“但很奇怪,能量特征和泰山、昆仑都不同——更‘温和’,更像是在……沉睡中被惊醒。”
这时,书店的门被推开,风铃叮当响。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道士走进来,二十出头,面容清秀,但眼神疲惫,道袍下摆沾满了泥水。
“请问……赵子衣赵居士在吗?”道士声音很轻。
赵子衣转身:“我就是。”
道士快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封用油纸包裹的信,双手呈上:“贫道玄微,衡山玄都观弟子。这是师父让我务必亲手交到您手中的。”
信是毛笔写的,字迹工整中带着飘逸:
“赵居士钧鉴:贫道明心,衡山玄都观主持。月前夜观天象,见南斗星光暗,地气升腾,知有大变。后于后山‘紫盖峰’下发现一古洞,洞中有碑,碑文与居士在华山所见‘照心镜’似有渊源。然洞中有异,入者皆病,症如昆仑向导所述之‘蓝纹病’。贫道以本观秘传丹药暂压,但非长久之计。闻居士精通道法,望能前来一观。明心顿首。”
信末附了一张手绘的地图,标注着古洞的具体位置,就在陈守拙探测到的坐标附近。
“你师父现在如何?”赵子衣问。
玄微道士脸色黯然:“师父为救误入洞中的香客,亲自入洞探查,现也染病卧床。浑身发冷,皮肤浮现蓝色纹路,神志时清时迷。观中师兄弟轮流以真气续命,但最多还能撑……七日。”
七日。
赵子衣看向同伴。林素问已经拎起药箱:“我去准备药材。蓝纹病我有昆仑的经验,应该能控制。”
沈观天收起检测仪:“我需要实地观测能量波动规律。陆老,衡山的历史文献就拜托您了。”
陆守拙点头,开始在书店里翻找关于衡山的古籍。陈守拙加快调试探测仪。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赵子衣问玄微。
“越快越好。”道士急切道,“师父说,洞中的碑文似乎在‘倒数’,每天都会变化。他昏迷前最后清醒时说,倒数到‘零’时,可能会有‘大变故’。”
又是倒计时。
赵子衣感到掌心的红点微微发烫——自从青城山仪式后,标记就变得异常敏感,会对强烈的能量波动产生反应。
“现在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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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衡山后山,紫盖峰下。
这里没有游客,只有一条几乎被杂草掩埋的碎石小径。玄微道士在前引路,众人紧随其后。越往里走,空气中那股檀香铁锈味越浓,还夹杂着一丝……甜腻的腐烂气息。
“就是前面。”玄微指着山谷深处一个隐蔽的洞口。
洞口不大,被藤蔓半掩,但能看见里面透出微弱的蓝光——和昆仑裂缝的光很像,但颜色更偏紫。
林素问取出几个香囊分给大家:“清心兰加辟秽散,能防毒气。”
赵子衣戴上香囊,清凉气息冲淡了异味。她走到洞口前,右手掌心的红点开始有规律地跳动,像是心脏搏动。
“它在反应。”她低声说,“洞里有东西在‘呼唤’标记。”
这让所有人警惕。标记是牧首种下的后门,如果洞里有东西能与它共鸣,说明很可能也与汉华基金会有关。
“我先进。”陈守拙举起新制的探测仪,仪器屏幕显示洞口处的能量读数极高,“如果有陷阱,我能第一时间发现。”
他侧身钻进洞口。几秒后,里面传来他的声音:“安全,但……你们最好来看看。”
众人鱼贯而入。
洞内比想象中宽敞,是一个天然溶洞改造的空间。洞壁上嵌着发光的萤石,提供照明。最引人注目的是洞中央的一座石碑——不是昆仑轩辕碑那种黑色巨碑,而是一块青玉石碑,高约两米,通体晶莹,表面流转着淡淡的紫色光晕。
碑上刻满了文字,但不是古汉字,而是一种更古老的象形文字。赵子衣不认识,但陆守拙凑近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鸟虫书?楚国祭祀用的秘文?”
他快速辨认:“‘地衡之枢,司南之眼。天罡镇此,地煞环绕。若有异动,紫气东来,洞开天门……’”
“天门?”沈观天追问,“又是星门?”
“不完全是。”陆守拙继续解读,“这里说的‘天门’不是通往天外的通道,而是……地脉能量与天象能量的‘交汇点’。衡山这个阵眼的作用,似乎是调节整个南方地脉与星象的同步。如果它失衡,会导致地脉与星象脱节,引发区域性气候异常、地质动荡。”
他指着碑文下方的一行小字:“看这里——‘周室衰,楚王问于巫咸:南岳何故地动?巫咸曰:地衡失序,天门微开。王遂命铸九鼎以镇之。’”
“九鼎?”赵子衣想起那个传说,“大禹铸九鼎,定九州。原来不完全是神话?”
“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陆守拙激动道,“这碑文证实,九鼎不仅是象征,更是实际的地脉调节器!而衡山这里,就是九鼎之一‘南岳鼎’的安放处!”
所有人都看向石碑基座——那里果然有一个凹陷,形状正是一个三足鼎的轮廓。
但鼎不见了。
基座旁散落着一些新鲜的碎石和金属碎片,像是被暴力撬开的痕迹。
“有人盗走了南岳鼎。”陈守拙检查痕迹,“时间不超过一个月。手法……很专业,用了特制工具。”
“汉华?”林素问问。
“不一定。”沈观天用观星铜盘扫描石碑,“碑文说‘天门微开’,指的可能是星门裂缝。但如果南岳鼎是镇压裂缝的关键,那盗走它的人,不管是谁,都是在故意引发灾难。”
就在这时,石碑上的文字忽然开始流动!
像水银在碑面滑动,文字重组,形成一行新的句子——是现代汉字:
“倒计时:14天”
“缺失:南岳鼎”
“警告:若不在时限内归还,地衡崩解,南中国地脉将永久紊乱”
倒计时十四天。比昆仑的三年短得多。
“盗鼎者可能不知道后果。”玄微道士脸色发白,“或者……知道,但不在乎。”
赵子衣走到石碑前,将右手按在碑面上。掌心的红点跳动得更剧烈了,琥珀水晶封印开始出现裂纹。
“标记在与石碑共鸣。”她说,“石碑在……读取标记的信息。”
果然,石碑表面浮现出新的影像: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影,正在一个实验室里研究南岳鼎。鼎身布满符文,鼎内盛着某种发光的液体。人影的脸看不清,但防护服上有汉华基金会的标志。
“他们在研究怎么使用鼎。”沈观天判断,“不是单纯盗走,是想破解它的功能。”
影像变化,显示出实验室的位置坐标——不在中国境内,而在……缅甸北部,缅中边境的某处山区。
“那里是三国交界,地形复杂,各方势力混杂。”陆守拙皱眉,“汉华把鼎运到那里,可能是为了避开监控,也可能……那里有他们需要的其他东西。”
赵子衣收回手。琥珀水晶封印已经裂开三道缝,白光封印圈暗淡了许多。刚才的共鸣消耗了封印的能量。
“我们得去缅甸。”她说,“找回南岳鼎,在十四天内。”
“但你的身体——”林素问反对。
“我可以。”赵子衣握紧右手,让裂纹不再扩大,“而且,标记对鼎有反应,可能是找到它的线索。另外……”
她看向石碑:“这个阵眼需要修复,但缺了鼎,我们拿什么修复?”
众人沉默。南岳鼎是唯一的钥匙。
“也许……可以做一个替代品?”陈守拙忽然说,“既然知道鼎的形状和符文,用文铜仿制一个?虽然效果可能打折扣,但至少能暂时稳住阵眼。”
“需要多长时间?”赵子衣问。
“材料齐全的话……七天。”
“太长了。我们只有十四天,还要算上去缅甸找鼎的时间。”沈观天计算,“如果分头行动:一队去缅甸找真鼎,一队留在这里仿制备用鼎。这样双保险。”
“谁去缅甸?”林素问问。
所有人都看向赵子衣。她是唯一能感应标记与鼎共鸣的人,也是唯一可能在复杂环境中找到目标的人。
“我去。”赵子衣说,“林医生和陈师傅跟我一起,一个负责医疗,一个负责技术。沈老和陆老留在衡山,协助陈守拙仿制鼎,同时继续研究石碑,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太危险了。”陆守拙摇头,“缅北局势复杂,你们三个人……”
“四个人。”玄微道士忽然开口,“贫道跟你们去。我懂些功夫,熟悉山林,而且……师父的病需要缅甸的一种特殊药材‘地脉芝’,只有缅北的深山老林里才有。我去过那里采药。”
赵子衣看着这个年轻道士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准备两天,后天出发。”
她最后看了一眼石碑。倒计时数字在缓缓跳动:13天23小时59分。
十四天。
找回一个被盗走的古鼎,修复一个濒临崩解的阵眼。
而掌心的标记,封印正在减弱。
时间,又一次站在了对立面。
洞外,螺旋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山谷中投下斑驳的光影。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阳光不会持续太久。
南方的地脉在失衡,衡山在呻吟。
而他们的旅程,才刚刚进入更危险的阶段。
离开山洞时,赵子衣回头看了一眼石碑。
碑文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最后一行字渐渐浮现:
“守藏史,前路多艰。然九鼎重聚之日,便是华夏地脉重光之时。”
九鼎。
原来不止一个。
泰山、昆仑、衡山……还有六个。
这条路,比想象中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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