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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纸花,冷面郎君亦生嗔
天工阁的日子,本该是铁火与烟尘的黑白调。
可最近,这黑白里多了一抹碍眼的白。
那白,名为李长风。
他是天工阁内门首席大弟子,元婴真人的关门徒弟。生得一副好皮囊,白衣胜雪,温润如玉,走在满是煤灰的工坊里,愣是片尘不沾。他最爱研究精密机关,自那日见识了沈清秋随手改写符箓逻辑后,便惊为天人,日日借着“探讨学术”的名义,往这乌烟瘴气的杂役处跑。
今日,他又来了。
“清秋姑娘。”
李长风站在柴房门口,手里捧着一只精致的木匣,笑得如春风拂面,“这是我新研制的‘灵犀蝶’,送给你解闷。”
他打开匣子。
一只由秘银打造、翅膀薄如蝉翼的机械蝴蝶飞了出来。它在空中翩翩起舞,翅膀扇动时还会洒下点点磷光,美轮美奂。
“这蝴蝶核心刻了‘寻香阵’,只要姑娘身上带着它的母虫,无论走到哪里,它都会为你引路照明。”
李长风看着沈清秋,眼中是藏不住的欣赏与爱慕。
沈清秋抬起头,擦了擦手上的水渍。
在她的【超频视界】里,这只所谓的“灵犀蝶”,结构粗糙得像个小学生的手工课作业。
“飞行平衡性差,左翼比右翼重了0.03克。”
“寻香阵逻辑单一,遇到强风就会失效。”
但在外人眼里,这确实是巧夺天工的浪漫物件。
“多谢李师兄。”
沈清秋没有拒绝,礼貌地接过了木匣。她现在还需要利用李长风的身份掩护,不便撕破脸。
李长风见她收下,大喜过望,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关于机关术的心得,直到日落西山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
角落的阴影里。
十七一直站在那里。
他戴着斗笠,穿着粗布麻衣,手里提着一把劈柴用的斧头。
因为用力过猛,那实木的斧柄上,已经被他捏出了深深的指印。
他看着那个白衣飘飘的背影,又看了看沈清秋放在桌上的那只还在发光的机械蝴蝶。
【警告:检测到逻辑冲突。】
【对象分析:李长风。属性:高富帅、技术宅、温文尔雅。】
【自我分析:十七。属性:残废、杀戮机器、只会劈柴。】
【结论:用户体验对比……完败。】
十七的核心处理器里,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酸涩”的数据流。这种数据像病毒一样蔓延,堵塞了他的散热孔,让他觉得胸口闷得发慌。
清秋对他笑,那是客气。
清秋对自己笑,那是……怜悯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缠满绷带的右手,又看了看李长风送的那只精巧蝴蝶。
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自卑”的情绪,让他想要把这个世界都砸个稀巴烂。
……
入夜。
沈清秋睡熟了。
柴房里静悄悄的,只有那只“灵犀蝶”还在不知疲倦地绕着房梁飞舞,洒下点点银辉。
十七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
他盯着那只蝴蝶看了很久。
那眼神,像是在看杀父仇人。
他伸出手。
啪。
蝴蝶被他抓在手心。
稍微一用力,那个精密的机关瞬间变成了一团废铁。磷光熄灭,世界终于清静了。
“垃圾。”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随手将残骸扔进了火塘的灰烬里。
但他并没有重新躺下。
他坐在黑暗中,借着月光,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还没用完的“玄铁片”和一把刻刀。
他也想做一个。
那个小白脸能做的,他也能做。而且要做的更好,更强,更……漂亮。
可是。
他的手是用来杀人的。
那只刚刚重铸的“流金火神”右臂,拥有撕裂坦克的怪力,却做不了穿针引线的细活。
咔嚓。
第一块铁片被他捏碎了。
咔嚓。
第二块被他不小心融化了。
十七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眼中的蓝光急促闪烁,显得有些焦躁和笨拙。
他想折一朵花。一朵不会凋谢、坚不可摧的铁花。
但他做出来的东西,总是带着股狰狞的杀气。
花瓣像刀片,花蕊像毒针。
“不对……不是这样……”
他看着手里那个与其说是花,不如说是暗器的东西,有些泄气地垂下头。
他想起李长风那个如春风般的微笑。
是不是只要学会那样笑,清秋就会更喜欢他一点?
于是,他对着水缸里的倒影,开始练习。
嘴角上扬15度。
眼轮匝肌收缩。
滋——
面具下的脸部肌肉僵硬地扯动。
水缸里映出的,不是温润如玉的公子,而是一个仿佛正准备吃人的恶鬼。那笑容扭曲、恐怖,配合着那只发红的电子义眼,足以止小儿夜啼。
“……难看。”
十七一拳砸碎了水缸。
水花四溅。
惊醒了床上的沈清秋。
“十七?”
沈清秋猛地坐起,黄金瞳瞬间开启,以为有敌袭。
却只看到满地的水渍,一地的废铁屑,以及一个蹲在角落里、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黑色背影。
沈清秋走过去。
她看到火塘里那只被捏扁的“灵犀蝶”残骸。
又看到了十七手里紧紧攥着的、还在滴血(被锋利的铁片割破)的手。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
嘴角忍不住疯狂上扬,最后化作一声轻笑。
“十七。”
她在背后抱住了他,脸颊贴在他宽阔却僵硬的脊背上。
“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跟一堆废铁较什么劲?”
十七身体一僵。
他慌乱地想要藏起手里的东西,却被沈清秋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的手掌摊开。
掌心里躺着一朵……极其丑陋的、黑乎乎的金属花。
花瓣边缘被打磨得锋利无比,闪烁着寒光。花梗是一根尖锐的透骨钉。这根本不是花,这是一把伪装成花的杀人利器。
“这是……给我的?”
沈清秋拿起那朵沉甸甸的“铁花”。
十七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地窖里传出来:
“丑。别看。”
“比不上……蝴蝶。”
他想抢回来扔掉,却被沈清秋躲开了。
“谁说比不上?”
沈清秋把玩着那朵铁花,指尖轻轻划过那锋利的花瓣,“那蝴蝶轻轻一捏就碎了,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但你这朵花……”
沈清秋手腕一抖,那朵铁花旋转着飞出,哆的一声,深深钉入了坚硬的石墙之中,入墙三分,尾翼还在微微颤动。
“能杀人,能防身,关键时刻还能当飞镖用。”
沈清秋走过去,费力地把花拔出来,重新放回十七的手心,然后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这才是我喜欢的浪漫。”
“十七,我们要走的路,是尸山血海。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太脆了,护不住我。”
“只有你能。”
十七看着她。
看着她在月光下那双明亮的眼睛。
他心里那些名为“嫉妒”和“自卑”的代码,在这一刻被这几句话彻底格式化了。
“以后不许学他笑。”
沈清秋突然伸出手,捏了捏他僵硬的脸颊,“刚才我都看到了,笑得像个要吃人的变态。”
十七有些窘迫地别过脸:“我只是……想学……”
“不用学。”
沈清秋凑近他,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面具。
“你是夜里的刀,他是春日的风。刀为什么要学风?”
“我就喜欢你这副冷冰冰、除了我谁也不理的样子。”
她踮起脚尖,隔着面具,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只有我知道,这把刀的刀鞘里,藏着多热的血。”
十七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那只黑金色的右臂,原本还在因为情绪波动而微微发烫,此刻却变得异常温柔。
他反手将沈清秋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清秋。”
“嗯?”
“那个蝴蝶……我烧了。”
“烧就烧了,反正也是个残次品。”
十七的嘴角,终于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不是模仿谁,而是发自内心的、得逞后的窃喜。
“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做。”
“不要蝴蝶。我给你做……铁鹰。能飞,能爆炸,能把那个姓李的头啄烂。”
沈清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埋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好,依你,都依你。”
“我的醋坛子成精了。”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两人身上。
地上散落的铁屑闪闪发光,像是一地碎裂的星辰。
那一夜,天工阁那位风流倜傥的首席大弟子做了一夜的噩梦,梦见自己被一只巨大的铁鸟追杀。
而柴房里,十七抱着他的全世界,睡得无比安稳。
他终于明白。
他不需要变成别人。
因为在她的逻辑里,他是唯一的最高优先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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