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琥珀之女

作者:今天得脑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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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日的涟漪


      上午9:43 弗莱瓦庄园的书房
      雪在上午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在弗莱瓦庄园的主建筑上。圣诞花环悬挂在橡木大门上,一切都保持着节日应有的祥和。
      书房里,西奥多拉坐在宽大的橡木书桌后,面前摊开着一叠文件。法布尔站在桌旁,正在逐一汇报。
      “基金会圣诞午餐会将在中午12点准时开始,东区三十个家庭的代表已经确认出席。”法布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专业,“这是医疗援助项目本季度的完整报告,需要您签字。另外,市政规划委员会主席劳伦斯先生再次来电,希望下周能和您面谈东区重建第二阶段的细节——他说最好在节后第一个工作日。”
      西奥多拉接过报告,快速浏览。她的目光在纸页上移动时,瞳孔深处隐约的金色光泽微微波动。虽然昨夜经历了那么多,但此刻的她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正在处理公务的年轻继承人——深绿色丝绒长裙,金色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只有靠近观察才能看到皮肤下几乎看不见的细微金色纹路。
      系统在她的意识背景中持续运行,如同一个多出来的心脏永不停歇地跳动。137个遍布哥谭的退化传感器持续传来数据流,在她的意识中整合、分析、验证——这是她作为系统唯一核心处理器必须承担的永久负担,代谢率维持在280%以上,能量的消耗像呼吸一样自然。
      “午餐会按原计划进行。”她边说边在报告上签字,“至于劳伦斯主席……告诉他周一上午十点我可以安排半小时。另外,把我上周批示的那份社区中心预算草案也准备好,到时候一并讨论。”
      “明白。”法布尔接过签好的文件,顿了顿,“小姐,您真的不需要再休息一会儿?蝙蝠洞的医疗数据显示您的代谢率仍然维持在280%以上,系统持续在消耗您的能量。”
      西奥多拉放下笔,抬眼看向法布尔。她的金色眼睛里没有任何疲惫,只有清晰的认知:“我没事。系统在后台运行,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况且——”
      她的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那是只有她能看到的镜影系统管理员界面:
      【第一条推送状态监测:进行中】
      渠道1(编辑安德鲁):私人笔记未进一步操作,神经活动基线
      渠道2(档案员玛丽亚):加密数据库新增记录,无外部访问
      渠道3(检察官大卫):开始查询网球俱乐部会员记录,访问权限请求已提交
      【系统备注:第一次推送已于01:00自动执行。推送前一小时窗口期内,完整证据链已向管理员展示。管理员未行使否决权,倒计时归零后推送自动部署。当前处于后续监测阶段。】
      “——况且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注。”西奥多拉轻声说。
      法布尔没有追问。他只是点了点头:“那么午餐会后,您是回庄园休息,还是回市中心的公寓?明天基金会还有新年筹备会,如果您回公寓可能更方便些。”
      西奥多拉常住的地方是市中心弗莱瓦大厦的顶层公寓,那里离基金会办公室和市政厅都更近。庄园更多用于正式活动和接待。
      “回公寓。”她做出了决定,“午餐会结束后就走。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好的。我会安排车。”法布尔收起文件,准备离开。
      “等等。”西奥多拉叫住他,“今天下午……如果蝙蝠洞那边联系,或者有什么‘特殊情况’,立刻通知我。”
      法布尔微微颔首:“我明白。”
      书房门轻轻关上。西奥多拉独自坐在桌前,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她能感觉到系统在意识背景中持续运行的能量消耗,就像多了一个永远跳动的心脏。但更让她在意的是三条渠道的进展——种子已经播下,现在只能等待它们自己发芽。
      ---
      上午09:55 阿卡姆疯人院,特殊监护病房
      小丑躺在拘束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笑容,没有疯狂的光芒,只有一种近乎呆滞的平静。
      颈侧的金色纹路已经褪色到几乎看不见,像即将消失的瘀青。
      值班护士劳拉在监控屏幕前打了个哈欠。小丑已经这样安静了十多个小时,这在阿卡姆的记录里几乎是奇迹。通常小丑即使在药物镇静下,也会时不时发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或者呓语。
      但今天,什么都没有。
      劳拉看了眼时钟:09:55。从昨夜小丑被送进来开始,已经过去将近十二小时了。
      时间一分一
      09:57。
      小丑的左手食指轻微抽搐了一下。非常细微,但劳拉注意到了。
      09:58。
      他的右眼眼皮跳了跳。嘴角开始向上抽动,像肌肉在找回熟悉的记忆。
      09:59:00。
      就在秒针跳过12的瞬间,小丑的眼睛眨了一下。
      然后他笑了。
      不是平时那种癫狂的大笑,而是一个缓慢的、若有所思的微笑,像刚刚想通了一个复杂的谜题。
      “原来如此……”他轻声说,声音沙哑但清晰,“她在恐惧……不是恐惧我,是恐惧成为我。”
      劳拉立刻坐直身体,按下警报按钮。
      但小丑没有进一步动作。他继续盯着天花板,笑容变得更加玩味。
      “她用那金色的小把戏盖住了我脑子里的颜色……但盖不住记忆。”他喃喃自语,“我记得一切。我记得她眼睛里的金色,记得她如何轻易地……关掉了我的开关。”
      警卫冲进病房,□□对准。
      小丑看都没看他们。
      “有趣。”他说,“太有趣了。一个能控制疯狂的女孩……她自己得多害怕疯狂,才能开发出这种能力?”
      他转过头,第一次看向监控摄像头。他的眼睛恢复了那种熟悉的、令人不安的明亮,但多了一些新的东西——一种猎手发现稀有猎物时的专注。
      “圣诞快乐,小金鸟。”他对着摄像头说,笑容咧到耳根,“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我保证。”
      ---
      蝙蝠洞,同一时间
      布鲁斯收到了阿卡姆的紧急通报。
      “小丑恢复了。”他对频道说,“准确时间09:59,神经覆盖失效。他现在知道西奥多拉的能力了。”
      “他会把她当成新玩具。”迪克的声音带着忧虑。
      “不止。”布鲁斯调出小丑的心理评估记录,“小丑对‘控制’有特殊的执念。他痛恨任何能控制他或控制疯狂的人。西奥多拉两者都做到了。”
      “需要警告她吗?”提姆问。
      布鲁斯沉默了几秒。
      “我会处理。”他最终说,“继续监控系统推送。小丑这边……我来应对。”
      ---
      上午11:00 哥谭市政大楼,公共廉政科办公室
      大卫·陈独自坐在隔间里,面前的屏幕上显示着哥谭精英网球俱乐部的会员数据库界面。查询权限刚刚批准——圣诞节自动审批系统按标准流程通过了访问。
      他输入搜索条件,数据加载出来。
      沃顿法官的会员记录很完整。但大卫没有停下,他调出俱乐部的财务细则,点开支委会成员名单——2018-2019年度的董事会名单里,有杰里米·布莱克,被告的父亲。
      而根据俱乐部记录,2019年3月,董事会通过决议授予三名会员“特殊贡献会员”资格,享受50%年费减免。三名会员中,有一名是埃莉诺·沃顿。
      减免理由:“对俱乐部网球培训项目的专业指导”。
      大卫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敲桌面。
      时间线清晰了:
      1. 2019年3月:沃顿获得俱乐部年费减免(价值约2万美元)
      2. 2019年4月:布莱克案立案
      3. 2019年11月:物证复检申请被拒
      4. 2019年12月:案件宣判,无罪
      他新建了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为“GC-2019-347复查材料”,把俱乐部记录、时间线整理、当年的舆论报道都拖进去。
      然后用私人加密邮件,发给了在联邦调查局白领犯罪科的老朋友。
      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迈克,有空时帮我看看这个时间线。纯学术好奇,不着急。圣诞快乐。”
      点击发送。
      ---
      下午14:00 玛丽亚·陈的公寓书房
      玛丽亚·陈坐在自家公寓的书房里,盯着加密数据库里那条关于GC-2019-347的新记录。
      她调出当年的实验室值班记录,交叉查询,然后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在证物照片的某个角落,血迹样本采集瓶标签上有二次粘贴痕迹。
      原始标签残留字迹:“采样点B-2,时间11/11 03:15”
      新标签:“采样点B-1,时间11/11 03:20”
      采样点改了。时间也改了五分钟。
      这不是程序失误。这是证据篡改。
      玛丽亚看了眼窗外。圣诞节下午,街道上安静祥和。
      她打开一个新文档,整理所有细节:物证日期矛盾、标签修改、技术员辞职时间点、俱乐部关联。整理成一份详尽的报告,没有署名,没有身份信息。
      然后她做了两件事:
      把这份匿名报告加密上传到三个不同的公报平台。
      给大卫·陈的办公室匿名邮箱发了一份副本,备注:“来自一个相信程序正义的人。”
      点击发送。
      她关掉电脑,走到窗边。
      作为一个档案员,她的职责是保管记录。但有些记录,只有在有人查看时才有意义。
      ---
      弗莱瓦庄园,午餐会刚结束
      西奥多拉在意识中调阅系统宏观数据:
      【14:35:22】渠道2后续:接收者(玛丽亚·陈)完成深度调查,确认证据篡改。采取行动:匿名举报至三个外部平台,并匿名转发检察官大卫。信息扩散进入公共领域。
      系统内部验证进度更新:51%。
      第二步,完成了。
      ---
      下午16:00 安德鲁·米切尔的书房
      安德鲁·米切尔在自家书房里,盯着那个加密日志条目:“12月25日头版配图,技术部推送了3.7度美学调整。调整后背景露出市政厅门框刻痕:WLTN-BLK-2019-347。关联案件:GC-2019-347,沃顿法官主审,布莱克无罪。记下,以备后用。”
      “以备后用”。
      什么时候用?
      他点开记者群组的内部聊天记录。有几个跑司法线的记者在议论:
      “听说廉政科那边有动静,圣诞节都在加班。”
      “沃顿下午没露面……”
      “布莱克案?三年前那个?”
      小道消息已经开始流传了。
      安德鲁登录报社资料库,开始挖掘。两小时后,他找到了一份被标记为“不予采用”的采访录音,来自当年案件的一个陪审员。那个陪审员在匿名条件下说,陪审团讨论时,有人“强烈引导”他们关注物证的技术细节,而忽略时间线上的矛盾。
      安德鲁查到了那个陪审员的名字,交叉比对——发现那个陪审员的儿子,当时在沃顿法官担任顾问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
      间接关联。不构成证据,但足够写一篇“重提旧案,质疑时间线”的深度报道。
      他新建了一个报道草案,开始撰写。
      ---
      蝙蝠洞
      提姆通过蝙蝠系统监控着哥谭公报服务器的访问记录。
      “安德鲁在查旧资料。”提姆对频道说,“他找到了陪审员录音,在写报道草案。”
      “沃顿会察觉到吗?”芭芭拉问。
      “如果她的人监控报社资料库的敏感查询……可能会。”布鲁斯调出历史记录。
      几乎同时,蝙蝠系统捕捉到了一个异常数据包——从哥谭公报服务器外发,目的地是加密的私人邮箱。
      “警报触发了。”芭芭拉确认。
      “保护性监视启动。”迪克说,“红罗宾,你去安德鲁家附近。”
      “明白。”提姆站起身。
      ---
      弗莱瓦庄园
      西奥多拉也通过系统宏观监测调阅到了这个数据流。她能看见一切。
      但她不能干预。她甚至不能警告。
      系统遵循“灵感碎片”原则:非侵入性、非指令性、间接作用、痕迹消除。系统只能提供线索,绝不能提供保护或警告。
      她只能看着。
      ---
      傍晚18:30 哥谭市中心,弗莱瓦大厦顶层公寓
      落地窗外,哥谭的圣诞灯火在渐深的暮色中连绵铺开,与天际线融为一体。城市的脉搏在这里以一种无声的频率震动,比庄园的宁静更真实,也更迫近。
      西奥多拉站在窗前,手中握着一只已经冷却的茶杯。她没有开主灯,只有书桌上的一盏台灯和窗外漫进来的城市微光,勾勒出她安静的侧影。深绿色的丝绒长裙在昏暗光线下近似黑色,让她看起来像是融入了窗外的夜色。
      系统后台的数据流在她意识中无声而持续地刷新,如同另一重永不落幕的夜景:
      大卫检察官的FBI朋友回复了邮件,表示会“谨慎关注”。
      玛丽亚的匿名举报已经被两个公共平台接收,进入待审核队列。
      安德鲁完成了报道草案,准备明天提交编辑部。
      沃顿法官方面,监测到四个新的加密通讯,目的地指向媒体和私人调查领域。
      系统日志显示证据链验证进度57%,一切都在按预设的轨迹推进,甚至比她预想的更快。种子在黑暗中发芽,藤蔓开始悄然延伸。
      系统界面弹出了一条提示:
      【管理员02(提姆·德雷克)正在查看第一条推送的追踪日志与证据链验证进度】
      她调出系统界面,选择向蝙蝠家族共享信息——她整理了三条线索的最新进展、系统生成的后续追踪日志、当前证据链的验证进度以及沃顿的反应。
      她将这一切打包成加密数据包,然后转身走向书桌,在台灯的光晕中拨通了提姆的私人线路。
      “提姆。”
      “西奥多拉。”他回应,并不意外。
      “我整理了一些数据,关于三条线索的进展和沃顿的反应。”西奥多拉说,声音在空旷的公寓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会通过加密通道发送到蝙蝠洞。这些都是我通过系统调阅到的宏观信息,没有任何干涉成分。”
      “明白了。”提姆说,“你现在在哪?”
      “在市中心的公寓。”西奥多拉顿了顿,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窗外某处——那是安德鲁所住街区的方向,虽然视线无法穿透重重楼宇。“安德鲁那边……蝙蝠家族在保护他,对吗?”
      “红罗宾在他家附近。如果有异常,我们会介入。”
      “谢谢。”西奥多拉轻声说,那声感谢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不能……系统不能保护他。只能提供线索,不能提供庇护。这是设计的缺陷,还是……”
      她没有说完,但声音里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困惑,甚至是一丝痛苦——那是她清醒时很少展露的情绪。在这个只有她一个人的空间里,那层用于面对外人的冷静外壳,出现了细微的裂隙。
      提姆在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他没有立刻回答。他想起昨夜在医疗舱旁,阿尔弗雷德说的那些话。想起系统界面里冰冷的逻辑,和此刻通讯中这个女孩声音里罕见的动摇。
      “西奥多拉,”他的声音放得很缓,像在解开一个复杂的线团,“让我试着理解你的设计,如果我错了,你可以纠正我。”
      “你说。”
      “镜影系统不定义什么是腐败——那是法律定义的。它不执行判决——那是法院和警察的工作。它甚至不直接‘揭露’——那是记者和调查员的职责。”
      西奥多拉轻轻吸了口气:“对。”
      “系统做的唯一一件事,是在无尽的黑暗里,为那些已经在黑暗中摸索的人,极其偶尔地、完全不着痕迹地擦亮一根火柴。”提姆停顿了一下,“火柴只能照亮前方一英寸的路。走不走过去,怎么走,会不会被那寸光亮之外的危险吞噬——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是他们必须承担的责任。”
      通讯那头是长久的寂静。然后西奥多拉的声音传来,比刚才更轻,却更清晰:
      “如果我提供庇护,系统就变了。”
      “怎么变?”
      “它会从‘信息的提供者’,变成‘安全的担保人’。”西奥多拉说,语气逐渐恢复了她分析问题时的冷静,但那冷静下埋着沉重的东西,“一旦记者、检察官、警察知道有人在背后保护他们,他们的勇气就不再纯粹。他们会开始期待救援,计算风险,甚至……可能会去冒原本不会冒的险,因为他们觉得有退路。”
      提姆明白了:“而你觉得真正的勇气,必须是在看不见任何退路时的选择。”
      “不止是勇气。”西奥多拉纠正,“是责任。权力和责任必须在一起。如果一个记者因为系统提供的线索而获得荣誉,那他也必须为追寻这条线索而承担风险。如果一个检察官因此破获大案,那他也必须面对报复的可能。我不能……我不能把权力(线索)给他们,却把责任(风险)留给自己。那不公平,也不可持续。”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再次出现那种罕见的、几乎听不见的颤抖:
      “但我还是会想,当我看到安德鲁在写那篇报道,当我看到玛丽亚上传匿名举报,当我看到大卫把材料发给联邦的朋友……我在想,如果我当初设计系统时,加入一个‘风险评估模块’,或者一个‘匿名撤离预案’……”
      “那系统就不再是镜影系统了。”提姆打断她,这次他的声音异常坚定,“它会变成另一个猫头鹰法庭——一个在暗中保护‘自己人’的秘密组织。区别只是,法庭用恐惧控制,你用恩惠控制。但控制就是控制。”
      西奥多拉没有说话。
      提姆继续说:“你设计的,是一个真正意义上‘非权力’的系统。它不控制人,不保护人,不奖励人,不惩罚人。它只是……存在。像一面镜子,只反射已经存在的东西。而镜子不会伸手把站在它面前的人从火场里拉出来。”
      “即使那个人是因为看到镜子里的火光才回头?”西奥多拉轻声问。
      “即使那样。”提姆说,“因为一旦镜子伸手,它就不再是镜子了。它会成为参与者,成为守护神,成为他们依赖的对象。然后呢?当有一天镜子决定某个人不值得被照亮时?当镜子判断某条线索太危险不该被反射时?”
      他停了停,让这些话沉下去。
      “西奥多拉,你给自己戴上的最重的枷锁,不是琥珀金的融合,不是生命的绑定,而是这个:你选择成为一个纯粹的观察者,一个只提供可能性、不提供保障的人。你选择了承担‘不作为’的罪,而不是‘滥作为’的罪。”
      长久的沉默。提姆能听到通讯那头轻微的呼吸声。
      “提姆,”西奥多拉终于开口,声音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你刚才说的……几乎就是我设计系统时的全部思考。但有一点你说错了。”
      “哪一点?”
      “我不是纯粹的观察者。”她说,“我播下了种子。我选择了在何时、何地、向何人展示哪一面镜子。这是我的选择,我的责任。所以如果安德鲁出事,如果玛丽亚被报复,如果大卫的职业生涯被毁……这不仅仅是他们的选择带来的后果,也是我的选择带来的后果。”
      她深吸了一口气:
      “系统不保护他们,这是设计。但我不能因此假装自己没有责任。我设计了这样一个系统,我启动了它,我眼睁睁看着它把普通人推到危险面前——然后我告诉自己,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这太……虚伪了。”
      提姆忽然明白了她此刻真正在经历的是什么。不是对系统设计的怀疑,而是对自己作为设计者的道德审视。她在用自己设定的规则审判自己。
      “所以你现在在做什么?”他问,“忏悔?还是准备改变系统?”
      “都不是。”西奥多拉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我在履行我作为设计者的最后一项责任:承认我的选择带来了风险,然后把保护他们的工作,交给真正有能力和立场去做这件事的人。”
      她顿了顿:
      “也就是你们。”
      提姆愣住了。
      “你看,”西奥多拉继续说,语气里甚至带上一丝极淡的、苦涩的笑意,“这就是系统的边界,也是我的边界。我能发现危险,但我不能干预。我能看到沃顿在调动资源,看到私家调查员在行动,看到施压的网络在收紧——但我能做的只有把这些信息共享给你们。”
      “然后由我们来决定是否介入。”提姆接上了她的话。
      “对。因为你们的介入,是基于你们的道德准则、你们的使命、你们作为‘蝙蝠家族’的身份。”西奥多拉说,“而不是基于系统的指令,不是基于我的请求。你们保护安德鲁,是因为你们认为一个记者不该因为追求真相而受到威胁——这是你们的规则,不是我的。”
      提姆终于完全理解了这精妙而冷酷的设计。
      镜影系统不仅把发现真相的权力还给了普通人,也把保护正义的权力还给了它的天然守护者。系统自己,以及西奥多拉自己,被锁死在“信息提供者”的位置上,一步也不能逾越。
      这是一种极致的自我限制。也是一种极致的信任——对普通人的信任,对蝙蝠家族的信任,对这个城市自我净化能力的信任。
      “我明白了。”提姆轻声说,“数据包发送了吗?”
      “正在发送。”西奥多拉说,“包括沃顿今天的所有加密通讯内容,还有她联系的几个关键人物的身份分析。”
      “收到。我们会处理。”
      “提姆。”
      “嗯?”
      “如果……如果安德鲁因为这篇报道出事,如果我提供的线索导致他……”
      “那是沃顿的罪,不是你的。”提姆打断她,但这次他的语气有了微妙的变化,“但我会记住,是你把看见罪的机会给了我。这是你的选择,我会尊重它——包括尊重它带来的所有重量。”
      这不是安慰。这是承认。承认她的选择,承认她的责任,承认这个设计背后的沉重代价。
      通讯结束。
      西奥多拉放下通讯器,回到落地窗前。她设计的系统正在无声运行,三条线索正在发酵,危险正在逼近三个普通人。
      而她,站在这里,在安全的公寓高处,承担着“不作为”的责任。
      但她知道,在哥谭的另一个角落,红罗宾正在安德鲁家附近的阴影里守护。夜翼在关注大卫的动向。神谕在监控玛丽亚的网络轨迹。
      系统不能做的,有人在做了。
      这或许就是这个设计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环:它承认自己的局限,并把超越局限的可能性,留给了这个世界里其他愿意行动的人。
      而她,需要学会承受这种局限带来的痛苦——作为一个设计者,也作为一个仍有良心的人。
      ---
      晚上20:00 蝙蝠洞主会议室
      全息屏幕上显示着镜影系统的实时数据流。
      “三条线索全部进入活跃状态。”芭芭拉整理着信息,“大卫检察官启动了联邦层面的非正式咨询,玛丽亚档案员将信息扩散到公共平台,安德鲁编辑准备明天发稿。”
      “沃顿的反应?”布鲁斯问。
      “她在调动资源。”芭芭拉调出通讯网络图,“今天下午四通加密电话:第一通给哥谭公报的总编;第二通给市政规划局的副局长;第三和第四通给未知号码,可能是私人调查公司。”
      提姆调出镜影系统共享过来的追踪日志:“系统在自动验证证据链进度。目前57%,沃顿应对手段在升级,我们很快就能观察系统第二次推送。。”

      “第二次推送的触发条件是什么?”迪克问。

      提姆调出系统规范:“根据镜影系统技术规范,在首次推送后,如果监测到腐败方对调查实施‘人为封堵’并验证成功,系统会判定调查陷入‘非正常停滞’,然后自动生成更具突破性的后续方案——突破性会随着封堵次数和证据链推进度调整。”

      “所以沃顿越是封堵,系统推送的线索就会越直接?”芭芭拉问。

      “对。”提姆点头,“系统会评估封堵的严重程度和调查停滞的程度,然后生成相应级别的‘灵感碎片’。但所有推送仍然遵循基本原则:非侵入性、非指令性、间接作用、痕迹消除。”
      “第二次推送还会有小时窗口期?”迪克问。
      “会有。”提姆点头,“系统准备推送后,会向管理员展示完整证据链和推送方案。我们可以否决。如果都不否决,倒计时结束自动执行。”
      “小丑那边呢?”卡珊德拉轻声问。
      “阿卡姆报告,小丑在病房里画画。”布鲁斯调出监控,“画的是金色的鸟笼,里面关着模糊的人影。他在哼歌,歌词重复:‘小金鸟,小金鸟,你的笼子是什么做的?’”
      “他在想西奥多拉。”迪克皱眉。
      “他在计划。”布鲁斯说。
      主屏幕上的时间显示:21:17。
      “从明天开始,事情会加速。”布鲁斯说,“我们要做好所有准备。保护线索提供者,监控沃顿的每一步行动。”
      他看向提姆:“你的决定还剩多少时间?”
      “约150小时。”提姆说,“到12月31日午夜。”
      提姆调出了西奥多拉共享数据时的备注信息。在数据包的末尾,她加了一段话:
      “系统提供线索,但不保证安全。人选择真相,就必须承担风险。这是我设计的规则,也是我承担的罪。如果你们要监督我,就请同时监督这一点:我是否在提供线索时,已经尽力评估了接收者的风险?我是否在有人因此受伤时,愿意承担责任?这是我的答卷。请批阅。”
      “她给了我们判卷权。”提姆轻声说。
      “而她自己在考场里。”芭芭拉说。
      ---
      夜渐深
      在哥谭的不同角落:
      安德鲁·米切尔在家修改报道,窗外有红罗宾在阴影中守护。
      玛丽亚·陈在书房烧掉所有纸质笔记。
      大卫·陈在公寓里整理时间线图。
      埃莉诺·沃顿在豪宅书房里,看着三十年职业生涯积累的荣誉和关系网,思考如何防守。
      西奥多拉·弗莱瓦站在市中心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灯火,意识在系统中巡视哥谭的每一个数据节点——只能看,不能碰。
      而小丑在阿卡姆的病房里,对着墙壁画着金色的鸟笼,低声哼着歌。
      小金鸟,小金鸟,
      你的笼子是什么做的?
      是金子还是骨头?
      是正义还是孤独?
      飞呀飞,小金鸟,
      但笼子跟着你飞……

      圣诞夜结束了。
      但改变的长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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