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春

　　霍承宇并未亲眼见过张家人，自然也就听不出来这是谁的声音，只当这是遇上了来吃霸王餐的，这点小事酒楼里的掌柜就能处理好，还用不到他参与。
　　只是他看见谢文远神色有异，便多问了一句。
　　“怎么脸色有些发白，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没事，我们快点进去吧。”
　　谢文远扯出笑容来，挽着霍承宇的胳膊想快点进雅间，他不想在这么开心的日子看见张文彬。
　　他在生父和继弟的暴虐里长大，可以说是每日都会受点皮肉之苦，日积月累下来，每当他听到这两人发怒的声音，就会下意识心跳加速、肌肉紧绷。
　　可现在不是以前了，现在自己很安全。
　　谢文远悄悄看了眼身旁的霍承宇，高大的身躯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这让他忍不住把挽着胳膊的手挽得更紧。
　　而霍允宁在张家借住过几日，现在听到声音只觉得耳熟，可又想不起来这声音在哪听过，等到坐在桌边点完了菜，还在扁着嘴巴思考。
　　霍承宇看他这么出神，觉得有些好笑，屈起手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霍允宁默默脑袋说：
　　“在想隔壁的人呢。”
　　隔壁的争执从刚才一直吵到现在，霍承宇以为霍允宁被吵到了，也不想好好的日子里听别人吵架，干脆打算让掌柜的不再收钱，把那屋子里的人应付出去了事，可没想到谢文远先拦住了他。
　　“不要去管，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霍承宇不知道其中原委，说道：
　　“咱们一家人出来玩，他们呜呜糟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就当花钱买个清静算了，就今儿个一次。”
　　谢文远咬着下唇，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半点也不想让霍承宇被张文彬占到便宜。
　　隔壁。
　　张文彬自恃现在财大气粗，进了酒楼就要雅间，点菜时更是大手一挥，放言让兄弟们敞开肚皮，随意点单。
　　他的兄弟本就是一群酒肉朋友，如今看张文彬这样豪奢，更是连装都不装，上好的女儿红要了三大坛，各色河海生鲜、山间野味恨不得统统点一个遍。
　　张文彬自以为银钱充裕，可结账的时候就傻了眼。
　　自己这顿的花销比从前他们请客时足足贵出了五六倍，就算把他身上的银两和铜板全部加起来也不够付。
　　他最好面子，如今在人前跌了份儿，急的脸红脖子粗，许久，他才难为情的向身边人开口借钱。
　　可是他们一个个醉酒的醉酒，尿遁的尿遁，竟然没一个人给他凑份儿银子出来。
　　店里的跑堂见惯了这种客人，脸色也有些不耐烦，语带讥讽道：
　　“别是有嘴巴吃饭，没银子付账吧。”
　　张文彬被他的话气的上头，口不择言道：
　　“一个臭跑堂的，也敢对老子语出不逊，凭我张文彬的学识，以后可是要封侯拜相的，到时候让你跪下来叫爹！”
　　辱骂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到隔壁，霍允宁一拍脑袋瓜。
　　“想起来了，那个人是爹爹的弟弟！”
　　这话一出，霍承宇的眼底闪过一道暗光，他看向谢文远，难怪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儿，原来是因为遇到了欺负过他的人。
　　他握住谢文远的手说：
　　“怎么不早说？”
　　“没什么好说的，从今往后我只当不认识他，只是不想让他凭着无赖占你的便宜。”
　　“这点银子对我倒算不上什么占便宜，只不过既然知道是他欺负过你，做夫君的自然要给你出口气。”
　　他不等谢文远回答，起身出了门。
　　招待张文彬的跑堂也是个年轻小伙子，听他这么侮辱人也硬了拳头，两个人当即厮打在一起。
　　张文彬从前只会在家里对着瘦弱的谢文远逞威风，哪里是青壮年的对手，没两下子就被打了个乌眼青。
　　掌柜的急着要去拉架，却在半途被霍承宇拦住。
　　“不急，先让他们打着，过一会儿再从后院叫两个伙夫跟着你上去，然后……”
　　霍承宇在掌柜的面前耳语一番，掌柜的见东家发了话，干脆就依着他的指示行事。
　　隔壁又闹腾了一阵子才安静下来，谢文远和霍允宁坐在雅间里，等到饭菜已经上全了，霍承宇才刚刚回来。
　　谢文远看他得意的样子，就知道他又有了什么主意，等听到霍承宇的打算，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的坏点子怎么这么多。”
　　霍承宇挑了挑眉。
　　“爱妻心切，情有可原。”
　　小山村里今天好好热闹了一把，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张家的小儿子是被一群壮汉给押回来的，旁边不知怎的，还跟着一个人在吹唢呐，惹得家家户户都出来看热闹。
　　王桂兰刚刚用过午饭，正打算去睡个午觉，就听见自家的大门被砰砰拍个不停，动静大的像是山贼入户似的。
　　她本就是个泼辣脾气，被这阵催命似的叫门惹出了火气，骂骂咧咧的就去开了门，可刚打开门，她就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把火气灭的一干二净。
　　她的亲儿子脸上挂着乌眼青，嘴角带着血 衣裳也破破烂烂的像挨了顿狠打，畏畏缩缩的被一群肌肉壮汉挤在中间，一看见她就像是见了救命的菩萨，忙扑过来哭诉。
　　“娘，他们欺负我！”
　　领头的男人三言两语道清原委，王桂兰一听说自己的儿子一顿饭就花出去家里近一年的花销，只觉得头晕脑胀。
　　搁在平时，她说不定还会撒泼打滚，可今天她刚拍了大腿要坐在地上，就看见这群壮汉开始活动筋骨，手指头被捏得咔咔作响。
　　为首的男人看上去还算和善，笑眯眯地举着欠款单子说：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劝婶子还是尽早还钱，要是闹到官府里留了底，你儿子这科举可就考不成了。”
　　王桂兰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可是这么多钱实在叫她肉痛，看了眼张文彬身上的伤，她梗着脖子不松口。
　　“欠钱又怎么了，你们的人还把我儿子打了呢，把我儿子打坏了你们赔得起吗？要是脑子不灵光了，那就都是你们害的！”
　　“你想怎么办？”
　　“你们让那个打人的赔钱！等他赔了我，我才赔你们！”
　　为首的笑了笑，将霍承宇原句带到。
　　“他啊，是个临时工，这事可不归我们管。”
　　两方人拉锯了半天，唢呐也跟着呜呜哇哇吹了半天，引得围观的村民也越来越多。任凭王桂兰怎么不情愿，到底还是从箱底翻出银子还了钱。
　　男人把钱款拿到手，大声吆喝了一声：
　　“欠款追回，打道回府！”
　　至于张老汉为了这钱又对他们母子发了多大的火，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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