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气泡水

　　运动会一过，本学期高三生的所有大型活动都告以段落，国庆之后的下一次小长假要等到明年。
　　本就枯燥的学习生活好像突然缺少了参照物，只有抽屉越塞越多的试卷和窗外日渐光秃的树枝在呼啸的风中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十二月月末。
　　这个时候的祝州已经很冷了。
　　五点五十，一片漆黑的窗外，室内虽然开了空调，但远不及被窝里万分之一的舒服。
　　但路誉年还是凭借坚强意志起了个大早。
　　在门口等了好几分钟隔壁丝毫没有一点动静——自从宁以恩九月请过那几天假后，他们就没有再约定一起上学，如果能恰好能差不多时间上学，那就一起。
　　主要路誉年还是改不掉赖床，卡点进教室是家常便饭同时信手捏来。而宁以恩，不出意外会很早去学校，但有时候状态不好，也会干脆请两节课假再去学校。

　　那就随遇而安吧，路誉年（没穿秋裤版）提了一礼品袋的苹果顶着六点多钟的寒风呼啸艰难的向学校走去。
　　手好酸，人好冷，心更是在北极。
　　更悲惨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因为真的很早，破天荒的第一个到教室，推开门迎接的不是空调暖气，而是另一种气味的寒冷。
　　再也不要这么早起床了。
　　路誉年打开空调然后瘫坐在椅子上，一分钟后想起苹果还没放好，又起来把袋子里的苹果和言听桌上的卡片放到相应的座位。
　　——今天12月24，平安夜。
　　不过路誉年明显不是会特意准备苹果的人。
　　他只琢磨着送宁以恩一个特别的苹果。
　　这一大袋是因为前几天晚自习一群人偷偷玩狼人杀的时候，他和言听打赌第一晚会不会是平安夜。
　　结果就是毫无疑问的输了——也是很倒霉的，言听拿到了女巫牌。
　　虽说赌局输了，但游戏是赢了的，好像也不是很亏——拿到狼人牌然后自刀骗解药，这一手玩得非常成功。

　　宁以恩是第二节课下课才来的，大课间结束的时候他正趴在桌子上补觉。
　　“妈呀烟烟，你昨晚杀人去了啊黑眼圈这么大。”预备铃打响，宁以恩转头看了眼路誉年桌上摆什么的书、机械的从抽屉里抽出同样的课本放在一角，接着再一次合上了眼睛。
　　宁以恩脑子转了一秒，或许这么说也没错，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路誉年还想再说什么，但讲台上老师已经class begin，宁以恩也看起来不是很想搭理人的样子，于是又默默把身体转正开始听课。

　　在连续钓了三节课鱼并吃过中饭后，宁以恩终于恢复到了平时的状态——具体表现在他正在边转笔边思考物理。
　　“锵！锵！”路誉年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递给他一个礼盒“虽然现在还没到晚上，但烟烟平安夜快乐，平平安安。”
　　“谢谢。”宁以恩放下笔双手接过“我都没意识到，也没给你准备。”
　　“不准和我这么见外，还用说谢谢。”路誉年撇了撇嘴，但很快又变为了咧嘴笑，左边虎牙特别明显，酷帅气质中又带了些稚嫩的傻气。“你快打开看看。”
　　“青苹果？”
　　“和红苹果一样好吃的，我前几天试了好几种选出来的。我想着青苹果会更独特。”
　　就算有很多人给你送苹果，你也能一眼知道哪个是我送的。
　　“真的很独特，我第一次收到，x……”
　　“不客气，不用谢，不要再和我说谢谢了好不好。”路誉年在宁以恩下一个字出口前抢着说道。
　　“好的星星。”宁以恩歪着脑袋看着他，嘴角有一定幅度的上扬。
　　在某一刻，路誉年突然觉得宁以恩很像是在……
　　关爱弱智儿童。

　　“好了，你记得吃。”路誉年把苹果又往宁以恩那边推了推，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好，岁岁平安路誉年同学。”
　　“对，我跟你讲，我昨晚去便利店买东西，回来的时候看到楼下有个黄毛帅哥提了一个蛋糕和行李箱。我就顺手帮他开了门还提了箱子。”
　　“棒。”
　　“我不是这个意思。”虽这么说，但路誉年的语气明显带了些“翘尾巴”的感觉。
　　“开了门禁之后他就坐在大厅，问他为什么不直接上去，他说想给寿星一个惊喜要卡零点。我觉得还怪幸福的。”
　　“确实。”
　　“扯远了，其实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生日，我以前都没问过你。等你生日给你准备礼物呀。”
　　“今天。”
　　“什么时候？！”
　　“十二月二十四。”

　　12.23晚上
　　十点四十
　　宁以恩把一切都收拾好，热了杯牛奶，窝在阳台的小沙发上看小说。
　　是一本之前很感兴趣的悬疑小说。

　　咚咚咚咚咚咚咚
　　十一点二十左右。
　　宁以恩其实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强撑着眼皮想看完这一章节，要是能熬到十二点那就再好不过，不过自己也不强求自己。
　　宁以恩起身，打了个特别大的哈欠，泪淌在脸上也懒得擦，径直走到门前。
　　以为又是路誉年点了外卖要和他一起分享“今天点了什么……”
　　——“ Surprise！！！”
　　门旁边突然窜出一个脑袋，还有一个高举到眼前的蛋糕。
　　“你怎么……”宁以恩有些发懵，无数条思绪涌进大脑，但卡在喉咙里一句都没说出口。
　　“感不感动宁以恩同学。”宋墨逍笑着张开双臂，和宁以恩拥抱了一下“倒也不用感动到流泪。”
　　“……”
　　“你装一下不行吗，真不给面子。”宋墨逍边说边领着蛋糕往里面走“帮我一下箱子，我要冷死了。”

　　“你怎么回来了？”
　　几分钟后，两人盘腿坐在茶几前，宋墨逍跟前还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
　　——本来他说饿了要吃东西，宁以恩就叫他切蛋糕，不过宋墨逍坚持要等到过完十二点再吃，宁以恩拗不过他，就开火煮了一碗面。
　　“谁想和我爸一起过圣诞？”宋墨逍夹了一筷子面一直在吹，“而且正好能陪你过生日。”
　　“你爸能放你走？”宁以恩在他旁边看刚才没看完的书。
　　“当然不能。我和他的日常不就是天天吵架。”宋墨逍无所谓的说。
　　“我说我要回来看我妈，他就说他要一起来。我妈肯定不想见到他，后来他自己也想到这点，就叫我好好替他赔礼道歉一下，然后给我买了张商务舱回来。”
　　“你们关系缓和了？”
　　“当然没有，他爹的看着他就烦。不过比之前好多了，我还搬回去住了。”他朝空气翻了个白眼“你都不知道我在那里呆的有多艰难，感觉方圆百里全是英语人，你要上学，齐允也不理我。”
　　宋墨逍嘴里一直在嚼，说话也有点含糊不清“说到这个，为了不让你知道我的计划，你新家地址都是找齐允帮我问的。你都不能懂这个跨服聊天有多不容易。”
　　“跨服？”
　　“跨时区。三个人三个不同时区什么含金量。这之中的苦只有我懂。”
　　“那你厉害。”宁以恩笑着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你少来，我可不吃你这套。哄狗呢。”
　　“下次下面多给你敲两个蛋。”
　　“而且我最近特意减少了和你聊天的频率生怕你发现，结果宁以恩你压根不在意！”宋墨逍郑重其事的放下筷子面对宁以恩“宁以恩！我生气了！！！”
　　还没等宁以恩回答，他又自己反应过来“好吧你好像一直是这样。哎！我真该离你们这些木头远一点。”
　　他把碗往茶几角挪了挪，低头吃面不再理宁以恩。

　　不过沉默只持续了几分钟。
　　十一点五十，宋墨逍定的闹钟响了“咯咯咯咯咯”的抽象鸡叫铃声响彻客厅。
　　“快快快，”宋墨逍一边按掉闹钟一边指挥宁以恩“摆蛋糕插蜡烛，气氛一定要到位，一定出片。”
　　他着急忙慌的，但手上动作和嘴里念叨一刻没停，“朋友圈文案想好了没有，念给我听听。”
　　“宋墨逍同学，”宁以恩在拆蛋糕包装盒，觉得有些好笑“你过生日还是我过生日啊，昂？”
　　“你过还是我过……这个文案不予通过。”
　　“什么鬼。”
　　“我去了，”宋墨逍站定，“真是晕了，你过生日我咋这么急。”

　　最终还是赶在十二点之前把所有的一切布置完成。
　　宋墨逍对着精致的蛋糕和寿星宁以恩咔咔一顿拍，“都发给齐允，气不死她。”
　　“幼稚，两个三岁小孩。”
　　“你以为你就有大多少嘛，顶多三岁半。”
　　“过生日了，马上四岁。”
　　“好的小屁孩。 ”
　　12月24日零点，在宋墨逍的监督下，宁以恩能见底的朋友圈主页多了一条
　　「在今日」
　　的纯文字。
　　虽然看起来和生日毫无关联，但确实是生日文案。
　　没关系，毕竟只要身边熟悉的人知道就好，又不用昭告天下，宁以恩是这么和宋墨逍说的。
　　“生日快乐！！！”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宋墨逍的气氛组当得无比优秀。

　　在点蜡烛许愿唱生日歌的一条流程结束后，两个人（主要是宋墨逍）看着这个蛋糕开始发难。
　　“这次六寸怎么这么大？”宋墨逍拿手比划了一下。
　　“六寸一直这么大。”
　　“不应该啊，上次你生日也是买的六寸的，不是都不够吃吗。”
　　“你知道上次我们几个人吗？”
　　“不也是……”说着又突然想起来，他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原来今年只有我们两了。”
　　“算了，又不是永远见不到，我搁这伤感啥呢。”他又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寿星快吃蛋糕。”

　　又是十分钟
　　宁以恩在宋墨逍殷切的目光下默默把缺了一大块的蛋糕越推越远。
　　“晚上吃这么多东西不好。”
　　“不能浪费，浪费可耻。”宋墨逍自己吃了一大口，恶狠狠地望着宁以恩。
　　“哎。”宁以恩望着这蛋糕发愁。

　　最后当然是没吃完。
　　两人头对着头的躺在沙发上聊天。
　　或许是本来自身精力就很充足，又或是在飞机上已经睡够了。加上两人已经大半年没见，宋墨逍今天晚上的话真的很多很多。
　　他刚刚相处不到一年的父亲、国外完全吃不惯的白人饭、学校里的一堆奇葩事儿、还有突如其来的怀念他两小时候……
　　“要是有一个你很喜欢的人，但是表白结果不确定性太强，你会不会主动表白？”最终的话题还是扯到了宋墨逍解不开的感情问题上。
　　“不会。”
　　“对吧！我就说。所以我和他就这样淡下去也挺好。”
　　“这不是一个概念。别偷换概念自欺欺人行不行。”
　　“唉，都一样，我不该耽误他。有更好的选择，对我对他都是。”
　　良久的沉默。

　　“我去！”宋墨逍突然坐起来，举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过三分。“我才想起来，你还是高三生啊宁以恩。”
　　“嗯。”宁以恩本来快睡着了，答得有气无力。
　　“你六点多就得起床上学，但你现在还没上床。”
　　“嗯。”
　　“那你怎么不阻止我拉你聊天啊。”
　　“下次见到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你难不成还能总是跑回来。没事，我给外婆发消息了，让她帮我请两节课假。”
　　“没想到你人这么好。”宋墨逍又躺倒在沙发上“干脆请完一整天算了，就当生日奖励自己。”
　　“晚自习也会请。”
　　“哟，厌学小子宁以恩爱上建南了啊。”
　　“滚，睡了。”
　　“咦，没意思。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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