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总想让我破产

　　“竞合资本”的存在，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石子，在辛联集团内部泛起了微澜。一个以严谨、高效、冷酷著称的商业帝国，突然多出了一个由那位刚刚闹出破产风波、行事乖张的二少爷执掌的、专注于高风险前沿科技的投资子公司，这本身就充满了戏剧性和话题性。

　　何竟能感觉到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当他穿着剪裁合体、不再那么花哨的西装，穿过辛联总部大厦光可鉴人的大堂，前往参加跨部门协调会议时，他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好奇、审视、怀疑，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用更加张扬的姿态去回应，只是目不斜视，下颌微收，步伐沉稳。何欲给他的这件“新外衣”，他穿得并不舒适，但至少，它提供了一层暂时的保护色。

　　今天的会议是关于一个大型智慧城市项目的子系统招标，辛联旗下几个相关事业部都参与了，“竞合资本”也被要求从新兴技术整合的角度提供建议。会议由集团一位资深副总裁主持，何欲并未出席。

　　会议进行到一半，讨论到数据中台架构选型时，一位来自传统软件事业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总监，将话题引向了何竟这边。

　　“何总，‘竞合资本’最近应该接触了不少这方面的初创公司吧？”那位总监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刁难，“听说您比较青睐那些……概念新颖的技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颠覆性’的发现，可以给我们这些老古董开阔一下眼界？”

　　这话听起来客气，实则暗藏机锋。既点明了何竟过去的“黑历史”，又暗示他可能只会追逐华而不实的概念。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不少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何竟身上，包括坐在他对面的林薇。林薇神色不变，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注。

　　何竟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心底那股熟悉的躁意差点就要窜起来。但他想起了那份沉甸甸的合同，想起了何欲冰冷的眼神，更想起了自己这几天熬夜啃下的技术文档。

　　他抬起眼，看向那位发难的总监，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地开口：“张总监过谦了。颠覆性不敢当，不过确实注意到几家在实时流数据处理和边缘计算节点动态管理方面有些独特思路的公司。”

　　他没有直接反驳，而是顺势接过了话题。他简要介绍了两家初创公司的技术特点，没有夸大其词，重点阐述了其与传统方案相比的优劣势和潜在整合难度，甚至引用了几个关键的性能对比数据。

　　他的语速不快，条理清晰，提到的几个技术细节相当内行，显然是做足了功课。

　　那位张总监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他显然没料到何竟能给出如此具体和技术性的回应，而不是泛泛而谈什么“大数据”、“云计算”的空泛概念。

　　何竟说完，目光扫过会议室众人，最后落在张总监脸上，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当然，具体技术路线的选择，还需要结合项目整体架构和成本效益进行综合评估。这仅仅是我们初步观察到的一些可能性，供各位参考。”

　　不卑不亢，既展示了自己的价值，又没有越俎代庖，将最终决定权交还给了项目组。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轻微的附和。林薇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张总监讪讪地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会议继续进行，何竟偶尔会在涉及到新兴技术整合时补充几句，言简意赅，切中要害。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急于表现，而是学会了在合适的时机，用专业的方式发出自己的声音。

　　他明白，在这个庞大的集团里，他不再是那个可以随心所欲的何二少，而是需要靠能力和业绩来站稳脚跟的“何总”。每一次这样的场合，都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证明。

　　……

　　总裁办公室内，何欲正通过内部系统实时浏览着刚才那场会议的纪要。当看到何竟对数据中台技术的发言摘要时，他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片刻。

　　许昭站在一旁，自然也看到了，他笑着评论道：“看来二少爷这几天没白熬夜，至少场面话撑起来了，没丢人。”

　　何欲关掉了页面，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扶手。“场面话？”他重复了一句，语气听不出情绪。

　　“难道不是？”许昭挑眉，“他以前可没耐心看这些技术文档。”

　　“他能记住那些数据，并且用在合适的场合，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何欲的声音依旧平淡，“至少，他学会了在规则内行事，并且开始尝试利用规则来为自己争取话语权。”

　　许昭若有所思：“你是说，他开始认真了？”

　　“不是认真，”何欲纠正道，眼神深邃，“是生存的本能。他知道，在这里，无能比叛逆更不可饶恕。”

　　他拿起桌上另一份文件，是“竞合资本”提交上来的、关于那家新能源存储材料公司的初步尽职调查报告。报告写得不算完美，细节处还能看到仓促和生涩，但核心逻辑清晰，风险点抓得也算准确，远远超出了何欲对何竟能力的初始预期。

　　他原本以为，何竟至少需要摔打更久，才能稍微摸到一点商业的门道。现在看来，他那股不服输的狠劲，一旦用对了地方，似乎也能催生出不一样的东西。

　　“告诉林薇，”何欲放下文件，对许昭吩咐道，“下次集团技术委员会例会，给‘竞合资本’一个固定列席名额。”

　　许昭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了然。列席技术委员会，意味着何竟正式被纳入了集团核心技术决策的旁听体系，这看似一小步，实则是一种隐形的认可和权限提升。

　　“好的。”许昭应下，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你不怕他……翅膀稍微硬了点，又想些不该想的？”

　　何欲抬起眼，看向窗外广袤的城市天际线，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棋局才刚刚开始。给他一块更大的棋盘，才能看清他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况且，飞得再高，线，始终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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